房间里光线幽暗,只有电脑屏幕上的荧光最为闪亮。蓝莹莹的光照亮寂寞的桌子,桌子上一张大红的婚贴刺目地红。
英姐没在桌子边儿上。尽管距离12点上新品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可是她今晚一改常态没有如常坐在桌子边上忙碌。
卫生间传来唰唰的水声,从房门的毛玻璃上能看见英姐干瘦的身子。那样细细的一抹投映在毛玻璃上,越发显得伶仃。
英姐关了水龙头,喘了口气望向镜子。
镜子上覆盖了大片的白色水汽,朦朦胧胧地看不清了自己的面容。英姐伸手去抹镜子,从上到下,将自己的面容清晰地露出来。
当她的手继续向下,镜子里的映像从头顶延伸到了胸.部的位置时,英姐忽然停下了手。手指甚至都颤抖起来,停留在镜面上,犹豫着是应该继续向下,还是应该逃离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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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里温度很高,镜面却是冰凉,英姐心跳加速,犹豫了良久,终于加快了速度,让手将镜子上剩余的水雾全都抹净!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将镜子上的水雾抹净,第一次直面自己的胸!
有人形容胸小的女人是“飞机场”,如今的她,着实已经是飞机场……一马平川,再无波澜,哈!
英姐深深吸了口气,忍住泪。
其实真的没关系,她本来就瘦,上围的发育自然不给力,买胸衣只能是悲哀的a-cup;再说老公已经死去那么久,没有老公的女人又何必在乎还有没有胸!
如今段竹锦都要结婚了,那她就更没有必要在乎。她不怕,她从今天开始要习惯面对自己的身体,面对自己已经被切除了乳.房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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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姐,淘宝上这么多的行当,你为什么会选择卖内衣?”她还记得心瞳当初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当时的回答是,“这是女人的必需品啊,每年总得添置一两件新的,所以这个市场稳定而又不断发展,不愁没生意做。”
虽然做内衣的生意,是可以作为毒-品生意的掩盖,通常没人想到她会将货藏在内衣的衬垫里;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做这个生意其实是为了提前替自己哀悼。
那时候医生已经诊断出她乳腺有问题,可是她一直坚持保守治疗;到了现在,医生已经严峻地让她选择:要乳.房,还是要命!
她现在还不能死,她得留着这半条命活下来。所以她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只能独自走进手术室,静静躺在了手术床上……
麻药真是个好东西,让她在切除的过程里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为什么人类不能发明一种麻药,不但能麻醉身体,更能麻醉心灵?让她永远也不能清醒过来,该有多好!
哦不,其实这世界上是有一种麻药可以永远麻醉心灵的。那就是毒品。
有时候人活着真的很累,只有那东西才能帮人暂时逃脱现实的苦闷和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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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姐叹了口气,伸手抽过大毛巾,将干瘦的身子包好。
走出卫生间,光明与阴影交汇的刹那,她仿佛又看见了初次遇见心瞳的那天。那是个天上着火了一样的夏日午后,大家都急急忙忙穿过被太阳晒融了的柏油路面,去寻找大厦遮挡出来的阴凉。
就在那烈日与阴凉交汇的刹那,英姐看见了心瞳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照片之外的心瞳。那女孩儿浑身都仿佛向外散发着生命的活力、青春逼人,英姐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心瞳的胸上,那完美的线条让英姐几乎当场难过地落下泪来。
她是行将就木的衰草,而心瞳是含苞待放的花朵。她都为心瞳目眩神驰,只希望生命能够重来一次。
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英姐缓缓走回桌子前。桌面上那张躺在幽光里的大红喜帖还是再度烫疼了她的眼睛……
门上传来敲门声,英姐走过去看门镜,竟然是心瞳站在门外。
英姐皱眉,赶紧反身回房间,换过了衣裳走出来。现代科技真是好,垫着厚厚衬垫的内衣可以掩盖任何缺憾,就算她的一边乳.房已经不在,可是至少外人从外观上是看不出来的。
打开门,英姐的表情并不热络,“心瞳,怎么是你?听说你这些天正为段周两家的联姻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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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柏青送完了周蜜,以及一众伴娘团的成员,这才开车回家。竹锦今晚却挤在段柏青车上,不肯自己开车。
段柏青也乐,“看你今晚一晚上都要飘起来了,不开车也好,不然准不安全。”
竹锦笑得面上开花,“瞳不肯让我送,说有自己的事儿要忙;我索性就赖你的车回家。说真的,我现在的状态比醉驾还严重,整个人都处于轻飘飘的状态。”
段柏青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头,“三儿,很久没见你这样开心。”
这个弟弟打小那是脸上经常挂着微笑的,但是他这当哥哥的明白,弟弟的笑容没几个是真心实意的。今天的三儿真的是开心得有点忘乎所以了。
“哥,回家去你得提醒着我点儿。不管怎么说,在爸妈面前我也得绷着点。”
柏青轻轻一叹,“三儿,这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爸妈说?坦白说,我觉得最难的那关恐怕是奶奶那边……”
竹锦点头,“我听瞳的。她说要先跟冽尘离婚了再说。”
车子开进大院去,段柏青沉吟了下,“我想起来那个杜蕾是齐家的表亲,这个杜蕾跟绣绣的私交很好。周蜜也跟我特地商量,是不是暂时不发齐家的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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