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棠眼睛红了,她开始意识到,那份合约一开始就是他设下的陷阱。他机关算尽,算准了她没有钱赔给他,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她的的确确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能不能行行好,我想办法还你的钱,合约作废吧……”
随棠低下了头,明知不可能还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下一秒,男人修长漂亮的手抬起她的下巴,“我是商人,从来没有遇上被毁约这种事。”
大福在两人脚边,屋子里除了它嘴里的咀嚼声再无其他声响。
随棠想起前两天在医院看到的顾栩。
想起他一如既往冷清的眼神,想起两年前他背着她走在冰天雪地里,他对她说,要是这条路一直这么走下去没有尽头,那该多好。
随棠戳他脑袋,说他蠢,想和我多待一会儿就找地方坐下呗,一直背着不累么?
他说不累。
顾栩性情里有天生的高冷,那天难得说句窝心话,他说,你本来就是我肩上的重量,要背一辈子的,哪敢说累?
……
随棠望着眼前高高在上的男人,只是轻轻眨了下眼睛,泪就涌出来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哭。
萧钧默是见不得女人的眼泪,尤其是他喜欢的女人。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将她吻住。
随棠竟然忘了挣扎,其实她不愿意这样,对她来说萧钧默什么都不是。
她心里是气愤的,觉得他这是趁人之危,而自己没有一丁点的办法拒绝他,抵抗他。
她被他推到了墙上,步履慌乱,脚下踢到大福的身子,听到几声狗吠,她的眼睛紧紧闭着,被他牢牢禁锢在高大的男人身躯和墙壁之间,他的吻强势而霸道,像是在宣示主权。
随棠哭得全身都在发抖,她在他的怀里动不了,有了意识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扣住了双手在身体两侧。
她尝到血腥的味道,她咬了他。
她哭着骂他,“萧钧默,你在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做这种事的时候,不觉得羞耻吗?”
他冷冷的笑,拇指拭去唇边的血,“手无寸铁?我看你厉害得很!”
“你放开我。”随棠现在恨不得他去死。
她眼里有多愤怒,萧钧默就有多想拔掉她身上的刺。
别看这孩子平时文文静静,凶起来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打过他,也咬过他,是不是下次再碰她,她该对他动刀子了?
萧钧默的手一松,随棠就迅速的从他身旁闪开了,带着怒意,对他毫不客气,“既然你都回来了,大福你自己照顾。”
她不打算在这里多呆,拿了包就打算走。
萧钧默倚着墙闲闲的说,“刚来,陪我吃点东西再走。”
“吃不下。”
“合约上写了,要满足我任何要求,”
他双手塞进裤兜里,不疾不徐的眨了下眼睛,“你力所能及的情况下。”
……
随棠煮了两碗番茄鸡蛋面。因为心情不好,手忙脚乱时被油烫伤了。
面摆在餐桌上,此时此刻,萧钧默在给她涂烫伤膏。
她坐在沙发上,男人坐在她旁边,脸色不怎么好看。她手背上红了一整片,因为涂了药,都发亮了。
“非让你留下来倒成了我的错了。”他语气很不好,像在教训孩子。
随棠不语,心说本来就是你的错。
“能不能拿筷子?”涂完药萧钧默放开她的手,问她。
随棠点了下头,就是不想和他说话。
萧钧默看了她两眼,起身收拾药箱,“去把面吃了,一会儿让司机过来送你回学校。”
“哦。”
“今晚我喝了酒。”放好药箱,他解释了一句。
随棠走到餐桌,自顾自的吃面,才不管他有没有喝酒呢。
反正她现在很讨厌他,讨厌他亲她,讨厌他嘴里混合着酒精和烟草的味道。讨厌他这个人,讨厌他的所有。
车子在路上抛锚了,司机和宋秘书现在都还在大马路上等人来拖车。
萧钧默挂了电话,对随棠说,“可能你今晚走不了了。”
随棠皱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你多喝点水,一会儿嘴里没什么味道了再送我。”
“就住这里。”
“……”
随棠本来坐在地上逗大福,在萧钧默说了这话后缓缓站起来,“快考试了,我晚上想和同学一起复习。”
“你要复习在哪里不是一样?”
萧钧默其实本来就没打算让她走,最好以后每次过来都别走了,他把手机扔在一边,淡淡的看随棠,“明早送你回学校。”
“你怎么强人所难呢?”
“我只是想让你记住,你即将成为我的太太,你跟我住在一起,那是天经地义。”
男人不近人情的一面露出来了,说完这话不想再理她,直接就往楼上走,随棠追过去站在楼梯口喊他,“萧钧默,我要回去!”
没人应她,她听到楼上关门的声音。
随棠气得不知道该如何发火,想了半天,急急忙忙的跑到了他房间门口,敲了两下门,“我不结婚了。”
里头没有半点回应,她稍稍抬高了声音,“我说我不结婚了……你不送我,那我叫uber……萧钧默……”
门开了,男人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蹙眉盯着她。
“我送你,现在。”
“……”
随棠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了,明知道他喝了酒。
“一会儿再送。”
她说完就转身往楼下走,萧钧默看着她的背影。
走到楼梯口,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当她迎上他那灼热的目光,脸上微微的发烫。
喜欢你。
随棠不由得想起那三个字,心跳得很快。
晚上十点,萧钧默喝的酒已经挥发得得差不多了,他开车送随棠回学校。
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随棠知道,他一定是很生气,估计还没人敢跟他对着干的。
之前听萧萌说过,说她大哥臭拽,一般情况没人敢烦他,像她这种要求他酒后开车……随棠望着车窗外,心想,又不是我的错。
“等你妈出院,让她来员工食堂工作,月薪4000,双休,你跟她说说。”他突然说话,也没看随棠,随棠缓缓转过头来,良久,她问,“这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我需要人,她需要工作,互惠互利。”
十字路口遇红灯,车子渐渐停下。
萧钧默扭头看随棠,深黑的眸子因眉心稍稍拧起的关系,显得有些严肃,“你也不希望她过度操劳再进医院,是不是?”
随棠点点头。
她听到男人的一声叹息,然后他说,“识时务其实不是什么坏事,你想孝顺,又想要风骨,世界上哪来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
车子开到随棠的学校门口,天色已晚,已经没多少学生了,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两黑色的奔驰。
他倾身过来给随棠解开了安全带,两人离得很近。
随棠有些怕他,他却只是抚了抚她的脸蛋儿,“嫁我,就当是给人生下个注,我会让你知道你这注下对了。”
六月底,随棠期末考试。
一个星期后拿成绩,她考得很好。她是会计系的优等生,每年的双料奖学金都收入囊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七月初放暑假,随棠和舍友一起收拾行李回家。
裴培问起妈妈的病情,随棠说已经好多了,出院后就一直在家调养,现在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
和裴培一起在学校门口等出租车,先来了一辆,随棠让裴培先走了。
几分钟后,一辆红色跑车在她面前停下,抬眼一看,透过车前窗看到戴着墨镜的林嘉瑜,她在望着随棠笑。
“上车,我送你。”她摘下墨镜,对随棠说。
“谢谢林老师,我打车就行了。”
随棠礼貌的回绝了,只是觉得,跟她不应该有过多的交集。
有空车从前面开过,随棠没有注意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林嘉瑜看了她许久,笑着说,“我以为萧钧默会来接你。”
随棠手里拉着拉杆箱,在原地站立了一阵,走过去拉开她的车门,“林老师,麻烦你开一下后备箱。”
……
坐在林嘉瑜的车里,随棠以为自己多少会感到几分不自在,实际上并没有。
她的车里有很好闻的香水味,从她的穿着,从她开的车,随棠能看出这是个有品位的女人,她的品味自然也包括萧钧默。
“萧钧默有个初恋女友,他可能没跟你提过。”
林嘉瑜视线盯着前方,开口说这话时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随棠,笑道,“觉得我在跟你找茬?”
“随棠,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哪些东西该碰,哪些东西不该碰,应该不需要老师提醒你。”
由始至终随棠就没有吭声,只在上车的时候告诉林嘉瑜她回家的路线。
林嘉瑜说这些话,无非就是在劝她打消嫁给萧钧默的念头,因为她的语气里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个意思:你不配。
“林老师,得不到一个男人有很多原因,”
下车后随棠终于开口回应,手里拉着行李箱,她说,“如果他的心没有在你那里,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留不住他。”
“我们相识三十年!”林嘉瑜情绪很激动,她站在车前,挡住了随棠的去路。
“与时间无关。”
随棠思绪飘得有些远了,她垂眸笑笑,“有个女人,她和一个男人相爱二十几年,最后还不是各自成家。”
林嘉瑜眼中闪过几分惊愕,随棠说,“那个人是我妈。”
拉着行李箱走了几步,她停下,回头看着林嘉瑜,“林老师,对不起。”
……
车子行驶在路上,萧钧默戴上了耳机。
电话里是女人抱歉的声音,她说,“真是不好意思,程程她非要和你讲电话。”
男人眼神无波,视线望着前方,“这么晚了还不睡?”
“已经放暑假了,晚上就没要求她早睡。今天在电视里看见你的采访,就说晚上要打给你……钧默,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我在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