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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武独靠近来的这个动作,令段岭回过神,两人的脸挨得甚近,段岭的脸马上红了,武独也觉得有点不自然,便随手拍拍他的脸,说:“哎。”

那动作更是暧昧,先前武独也扇过段岭耳光,本无他意,两人却突然尴尬了起来,段岭心神不定。武独听到外头姑娘在笑,于楼下送客,想必是走了,便朝段岭说:“咱们也走吧。”

段岭点点头,与武独起来,两人刚推开门,却见对面天字号房开门,蔡闫与郎俊侠走了出来。

那一刻段岭震惊,楼梯就在碰面之处,避无可避,蔡闫匆匆一瞥,已见武独,武独身后,还跟着个少年。

“怎么不是他们?”武独也没想到,朝段岭说,“去打个招呼吧。”

变故来得太快,段岭几乎无暇思索,马上做了一个令武独同样震撼的动作。

段岭抱着武独脖颈,踮脚,让他低头,武独霎时间满脸通红,两手十分不自然。

“不能让他们知道。”段岭在武独耳畔迅速,小声说。

紧接着段岭一手覆在武独侧脸上,作势与他接吻,武独一时还没想清楚,却配合段岭,将他压在墙上。

“要是被他们知道你还带着丞相府的人。”段岭与武独鼻梁抵着,眉头略略拧起,说,“会怀疑你走漏风声……”

这样一来,就像武独要走时,搂着个楼里头的小倌旁若无人地亲热告别一般。

“哦。”武独注视着段岭的双眼,突然说,“小心假戏真做了,你该不会真的……”

两人呼吸交错,段岭才觉得自己有了奇怪的反应,登时尴尬无比,却又不敢分开,视线相对,都在看对方的脸,段岭心跳加速,视线游移,不片刻又回到武独眼里。突然觉得这家伙的鼻子长得非常好看,起初不曾发现,现在竟是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你……说点什么?”段岭实在太尴尬了。

“你要是女的。”武独说,“这么一抱完,我便只好娶你了。”

“你有喜欢的女孩么?”段岭随口问道,本想岔开话题,话一出口,却觉得像是告白一般,令气氛变得更尴尬了。

“从前有。”武独说,“现在没有了,空了再与你细说。”

直至背后传来下楼的脚步声,两人才彼此分开,段岭生怕被他们从楼下瞥见,闪身又进了房内。

“人走了?”段岭在里头问。

武独没有说话。

“武独?”段岭问。

武独这才回过神,方才那一刻,令他心不在焉。

“走了。”武独说,“再等等。”

又等了片刻,武独说:“走。”

段岭这才出来,两人沿着楼梯下去,段岭心中七上八下,武独又说:“你当真是个有心计的人。”

“心计多了,活得也累。”段岭叹了口气。

“你大可回去就将我卖了。”武独说,“说不定丞相便赏你个大宅子。”

段岭一本正经道:“方才你说了啥,除‘太子’外,震惊过了头,后来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要不你再重复一次?我好认认真真记下来,明天才好卖你。”

武独笑了起来,两人离开群芳阁。

马车内,蔡闫揭开车帘,朝赶车的郎俊侠说:“方才在咱们与武独之前走的,可是牧府的人?”

“未曾看清楚。”郎俊侠说,“马车已走了,匆匆一眼,像是。”

“是武独带过来的?”蔡闫眉头深锁。

郎俊侠停下车,沉吟片刻,而后说:“不至于,只怕他被人跟踪了,可是跟踪……也不会用本府的马车才对。”

长街上,人散市声收,余下少许摊位正在收摊,武独与段岭并肩走着。

“太子要招我,又怎么了?”武独心不在焉地说,“看上你武爷的一身本事。”

“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段岭说,“自当如此,可是牧府呢?你又该如何自处?”

武独想了想,摇摇头。段岭大致明白了,多半是假太子还需要左右手。

如果太子是郎俊侠带回来的,他迟早会除掉这个知道所有内情的家伙,毕竟只要杀掉郎俊侠,就可高枕无忧,世间再没有人知道真相。

但郎俊侠没有这么好杀,太子应当已经生出别的心思,除他之外,还需要培养一个自己的人,这个人,只有武独能胜任。郎俊侠也不是傻的,估摸着也看出了太子的心思。

“初时不会与丞相对上。”武独说,“来日,就要看运气了。”

“我倒是觉得。”段岭说,“若是我,兴许我会答应,但我绝不会听命于任何一方。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找到你自己……”

两人走着走着,拐进了回相府方向的小路。

段岭的话说了一半,瞬间戛然而止。

武独微微皱眉,顺着段岭的目光望去,看见巷子里头站着一个人——

——郎俊侠。

第55章 雨夜

段岭已避无可避,巷内墙上还挂着灯笼,照在他的脸上。

郎俊侠看着段岭,眼神复杂至极,流露出来的感情段岭已无暇去细想。

两人就像石雕般面对面伫立,仿佛过了千万年的光阴,却又仿佛只是短短的一瞬。

“什么事?”武独打破了沉默。

“方才看见相府的马车。”郎俊侠开口道,“看不真切,但想必是府里有人来了,殿下特地让我折返,提醒你一声,明日若有人问起,无须隐瞒,照原话答他即可。”

“知道了。”武独说。

郎俊侠打量段岭,似乎想开口,却终于忍住,武独点点头,马车便从他们身前离开,走远。

“他还是看见你了。”武独说。

“择日不如撞日。”段岭答道。

这一天终于来了,来得如此突然,令他措手不及,段岭远远没有准备好,然而一切都是命数,段岭已不再惧怕。

该害怕的,是你才对,段岭心想,等着吧,只要我一天没死,你必将日夜不安。

一声闷雷响彻天际,倾盆大雨说来就来,段岭与武独被淋得浑身湿透,犹如落汤鸡一般跑向家里,沿途踩了一身水,武独叫了几句,段岭喊道:“你说什么?!”

武独生怕段岭弄脏了新袍子,当即把他横抱起来,闪身入院。

灯光亮起,一室温暖,段岭看着外头的暴雨,犹如回到了一个稳固的城池中,这个国家只有他与武独两个人,然而只要待在这里,就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他。

郎俊侠知道他还活着了,但他绝不敢说,否则他与那一手扶起来的假太子都会死得很惨,以大陈律法,至少也是个凌迟。

唯一的办法就是私底下来刺杀自己,但任何人都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到丞相府里来行刺,段岭迄今才明白到,当初父亲的武艺简直是独步天下。光说救拔都与奇赤那一夜,出入重兵把守的府邸如入无人之境。

郎俊侠是办不到的,何况他也不能常常出宫,但从现在开始,务必保证,自己得经常在武独身边,千万不能离开他。

郎俊侠不会轻易下手,否则一旦引起牧旷达警觉,便会牵扯出更多的麻烦——什么原因会令太子的近侍无缘无故,来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其中必有蹊跷。一旦引起疑心,结果是致命的。

段岭也绝不能说,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牧旷达是友是敌,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敌多友少。

他有时候既无奈,又觉得滑稽,最后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达到了一个平衡。双方都如同在万丈峰峦间走钢丝,一个不慎,便将粉身碎骨。

他忍不住看武独,心想得找个办法,怎么才能时时刻刻跟在他的身边,不与他分开。

武独刚回来便迅速几下,换了条干燥的长裤,赤着肌肉瘦削的肩背,挨个拉抽屉,配药驱寒。朝壶中扔了几块干姜,再放点红糖,翻翻找找,居然还有桂花,段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武独转头瞥段岭,两人目光对视,武独又有点不自然。

“看什么?”武独说,“这么色迷迷的。”

段岭登时哭笑不得,武独不说,段岭还没想到,这么一开口反倒觉得武独的体形确实挺好看,像只豹子一般。

“万一有人杀我……”段岭说。

武独:“?”

武独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盖上壶盖,过来用手背试了下段岭的额头,被段岭拍开。

“我怀疑那个人要杀我。”段岭说,“你注意到今天他看我的眼神了么?毕竟今天我、我知道得太多了。”

“乌洛侯穆吃撑着才动你。”武独不耐烦道,“他不敢来招惹老子。”

段岭试探地说:“我说万一呢?”

武独奇怪地打量段岭,说:“没有万一,就算他想杀你灭口,只要进这院子一步,我便能察觉。何况都看见你和我在一起了,自然把你当作我的人,杀你做什么?”

段岭说:“可是外头雨下得这么大,盖过了脚步声。”

“你有完没完?”武独说。

段岭只好不说话了,武独觉得段岭今天整个人都不大正常,熬好姜汤后让段岭快点喝,喝完睡觉,莫要磨磨叽叽的,段岭问:“我能和你一起睡不?”

武独:“你什么意思?”

段岭说:“我的意思是,睡你床下头的一小块地方。”

武独说:“当心我半夜下床喝水,一脚踩死你。”

段岭只好不说话了。

喝完姜汤,武独把碗放在一旁,看见段岭把自己的地铺搬到了床边,当即一脸莫名其妙。

“你究竟想做什么?”武独又问。

段岭差点就把心一横,告诉武独真相了,但又怕他不会相信,哪怕相信了,会不会再卖了自己还是个问题,虽然他觉得武独不会。

当然,他曾经也觉得郎俊侠不会。

“我怕那个人,从窗外跳进来杀我。”段岭一指角落旁的窗口。

武独:“……”

武独说:“乌洛侯、郑彦、昌流君,谁也不敢未经我点头,擅闯我房间,谁要能进来一步,碰到你一下,我马上将我项上人头一并送去。”

段岭看着武独双眼,说:“可你马上就要睡了。”

武独不耐烦道:“我是要睡了,又不是死了!”

段岭:“……”

武独觉得段岭简直莫名其妙,从群芳阁里出房时,便开始不大对劲,才正常了一会儿,又疑神疑鬼,恐怕有人杀他。

“你睡觉的时候,也能感觉到身边的动静么?”段岭问。

武独盯着段岭,问:“给你熬一副安神汤吃吧,你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