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苏瑾曾在诗集里看到过这样一句: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她看着捂在胸口间的手札,神若痴傻,唇齿翕动,轻声道,“为何我的梦里,连六趣也无?”
窗外已有微光渗进,苏瑾抬眸去望,恍然惊觉:天亮了。
门外传来晴柔的问候,苏瑾阖上眼,接着启唇应承了一声。晴柔将耳朵贴在门上,待听到自家小姐的回复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姐,您之前一直昏迷,没吃没喝的,感觉都消瘦了好多呢。陛下让人送来了一些补品,预备给您好好补补身子。”
晴柔的这番话,让苏瑾的思绪从回忆中挣脱开来。她看着晴柔担忧的目光,脸上浮起浅淡的笑意。苏瑾牵过晴柔的手,在她手上轻拍了下,继而开口:“既是补品,晴柔你也吃点吧。”
晴柔怔住,摇头拒绝道,“小姐净说傻话,现在该补身子的,是您。”
苏瑾抿嘴,转过头,威胁道:“你若不吃,那我也不吃。”
她已经有了个婢女因她而死,重生的节点太迟,苏瑾改变不了小昙的结局,却不愿连晴柔也步上前世的后尘。先前她让张御医为她查看过身体,现在想来,还应该让其他御医也为晴柔诊看一番才好,调理身子的补药也得用上。
见苏瑾这般坚定,晴柔无奈,只好答应了吃下,再让厨房端上新的来喂给小姐。
在等待的间隙中,晴柔打来了清水,先侍候苏瑾洗漱,再为她上了新学的妆容。晴柔望着铜镜中的女子,笑问道,“这装扮,小姐可喜欢?奴婢见宫里最近兴这妆容,特地学来。”
苏瑾失笑,应了声喜欢。
这时,门外有宫人扬声道:“苏姑娘,膳食已准备妥当,可要享用?”
晴柔觑了一眼苏瑾,见她点头,便转去了门外。
房门打开时,晴柔立时想要跪下行礼,却被赵德泽拦住了。他用食指抵住唇瓣,示意晴柔噤声,接着,便踏进了殿内。晴柔望着皇帝的背影,轻轻合上了房门。
当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苏瑾眼前时,她心中百般思绪上涌,终化为一声轻叹。
赵德泽问她可愿为后的那日,恰是小昙的头七。苏瑾心里明白,她最该恨的便是那日的贼人,可她克制不住要去牵连赵德泽。如果那日他赴约了,或者他提前告诉她自己有事不能前来,那么小昙,应该也就不会遭遇那种事情了吧。
其实她最该怨的,是自己。想到这,苏瑾眼里再度起了雾。
赵德泽见苏瑾神色悲戚,带着些无措地唤她:“阿瑾,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瑾视线落在男人手上的补膳,继而伸出了手。赵德泽寻来一张小板凳,便坐在了苏瑾身前,他先是用汤勺舀起,继而用嘴轻呼了几下,待见温度适宜后,才将汤勺伸向苏瑾口中。
苏瑾本想自行用膳,但看赵德泽坚持要喂她,索性也由他去。
“阿瑾,你吃的太少了,再用些罢。”
“饱了。”
赵德泽无奈,只好将碗搁下。
之后的日子里,赵德泽都只是来合欢殿陪苏瑾吃饭,除了偶尔实在忍不住了会亲她几口,便再不敢造次了。时日久了,苏瑾不由便产生了一种回到小时候的错觉。
只不过,那时候是她经常看着他读书写字作画,缠着他给他讲趣闻,而今则是他在她的宫殿里一边处理政事一边守着她,以及为她讲笑话取乐与她。两人的角色好像突然便对调了。
引用批注:
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  佛教经典语录,梦里的六趣,是妙有;觉后的空空,是真空:以无所著的心,做好眼前的一切事情,这就是六祖大师从《?金刚经》中“应无所著而生其心”一句得大开悟的真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