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位置太偏,是在墓园的山上,不少石阶都裂开了,路不是很好走。
郁澜好不容易喘着气走了上去,刚要把花放到墓碑前,却发现,墓碑旁已经放了新鲜的水果和花,好像是有什么人刚来过。
会是谁?
他不明所以地环顾四周,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正要离开的男人的身影。
那个身影穿着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即使只是背影,依然看得出绝佳的身形和气质。
应该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郁澜这么想着,忽然就放下花,对着那个背影开了口。
“先生!先生!”他急匆匆地追上去,“先生,刘敏墓碑上的东西是您放——”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对方真的转过头来。
郁澜瞬间失了声。
的确是一张足够英俊出众的脸。
绝对优越的五官,因为冷淡的气质反而削减了一点与生俱来的锐利。
然后对方开了口。
“郁澜,你来了?”
“我以为你在上课,就替你送了花。”
郁澜却犹如大脑宕机,说的话也很迟钝:“您……您是?”
听到他这么问,那人蓦地笑了。
是很轻浅的笑,但眼梢弯起来的时候,身上原本的冷意似乎就不存在了,他好像觉得郁澜的话在开玩笑:“你怎么了,想不起我来了?”
郁澜只能嗫嚅地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我是褚妄。”那人像是叹了一口气,“别逗我了。”
这个名字仿佛一把钥匙,又像是一道闪电——
郁澜登时僵在原地。
褚妄。
褚妄?
褚妄,褚妄……
不对,褚妄……
他像是忽然在梦里醒来一样。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褚妄?
“褚……褚先生?”
褚妄听到这句话,好像才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他说,“怎么想到逗我的。”
在梦里的郁澜却陷入了一种无以言表的诡异中。
毫不相关的两个世界的人好像在这里融合了,可在梦里的人并不知道这是梦,他浑浑噩噩地跟着褚妄走到刘阿姨的墓前,说:“刘阿姨,我又来看你了。”
褚妄就站在他身旁,陪着他。
甚至在自己跟刘阿姨说话的时候,他就站在两步以外,很郑重地对着堪称简陋的墓碑鞠了一躬。
说:“感谢您的照顾。”
“他变得很好,多谢您。”
等他看完了刘阿姨,对方很自然地说:“回去么?”
郁澜脑子很乱:“回哪里?”
“回家啊。”褚妄开口道,“有你喜欢的甜点。”
褚妄为什么会在这里?
梦里的褚妄对他笑,说:“怎么现在还不回去。”
郁澜不记得当时在梦里的自己都说了什么了,好像是“我现在住在福利院”和“要回哪里去”。
“我的卧室啊。”褚妄在梦中说,“你不是最喜欢那张大床么?”
“周末的时候就躺在上面用投影仪看电影,跟我聊天,不过不止一次看着看着电影就睡着。”
“我,我……”
褚妄看着他的脸,好像是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宠溺的包容,对他说:“你不用紧张。”
“我说了喜欢你,但也没有要你现在就做决定。”
郁澜根本说出话来。
而下一刻,他看见褚妄伸出手,揉了揉他软软的卷发。
对方的手掌很大,也很温暖,有种令人安心的温度。
可郁澜一抬眼,看见褚妄碰着自己头发的那只手,手腕上好像戴着什么东西。
歪歪扭扭的红绳,与独特昂贵的玉石。
——是他几小时前,才刚刚系在手上的那枚朱砂天珠!
郁澜一个惊厥,梦戛然而止。
他在这一瞬间睁开眼,等他看到周围的一切,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居然……握着褚妄身体的手睡着了。
他还记得当时两人想试一试这个石头有没有什么用,结果什么都不行,最后他破罐子破摔地抓着褚妄的手,说褚先生,要不我给你戴戴看呢。
而现在,梦中落在褚妄手上的,这根红绳串着的珠子依然套在自己的手腕。
只是梦。
只是梦。
只是梦里的刘阿姨跟褚妄出现在一起了而已。
郁澜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眼皮也突突地跳,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睡好,还是有什么别的预感。
可他现在似乎还有在梦里被褚妄触碰的温度。
褚妄身体的温度比他的好像要稍微低一点,而他的灵魂透过朱砂碰到自己时,则是彻底的冰凉。
不过在梦里他的手很暖。
郁澜抬起头,已经天光大亮。
他呼出一口气来,努力平静一下因为这个梦带来的波动,然后抬头。
他早就深谙两人见面的规则,因此他握了褚妄一夜,那现在应该一抬眼就能找到对方才对。
“褚先生?”
只是他疑惑地抬眼,却找了一圈都没见到熟悉的身影。
……怎么不在?
郁澜心里一坠,不过还是不太相信,于是折返回来,又重新很紧地握住了褚妄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叫他:“褚先生?褚先生?”
空荡荡。
没有回应。
郁澜看着手里的东西,忽然陷入无边的恐惧里。
明明昨晚褚妄才笑着跟自己说了那些话,明明说了可以给他时间,明明还有一个月……
郁澜难以自控地有些慌乱,像不知道怎么解决,于是跟之前出门一样,双手抱着褚妄,再他的名字。
他又把整个房间都找遍了,依然没有没有人回应他。
郁澜不相信,重新走回来,走到褚妄面前,握着他的手,再一次不甘心地开口,没有用敬称:“褚妄?”
也许只是一瞬。
但郁澜绝对没有感觉错——
他原本一直握着的手指,在这一刻,很轻、很轻地动了一下。
第43章
郁澜来不及想太多,可又实在舍不得松开褚妄的手,用力按下床边的全屋可视电话,几乎是有点语无伦次地叫人过来。
他坐在床边,褚妄的右手已经被他捂得很热。
刚才那一瞬的颤动太短,仿佛不曾发生过。
但郁澜就是确信,自己没有感觉错。
不到五分钟,管家就带着住在隔壁栋的医生赶了过来,席筠出差刚回家还没换衣服,此刻也喘着气,眼眶微红地走进来。
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靠近,像是担心只是又一次期望破灭,只是站在门口,有些发怔地看着里面。
郁澜说话也有些打结,但很急切,跟医生大概说了情况:“我,我昨晚太困,握着褚先生的手睡着了,刚刚醒来以后也没松,我……我真的没有感觉错,我以前抓着他都没反应的,但他刚才真的动了一下!而且,而且……”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
而且我找不到他了。
医生从容地点头,戴上听诊器,看着郁澜说:“郁先生,您可以稍微让一下吗?”
郁澜有点魂不守舍,但没松手,“哦”了一声,只是晕晕乎乎地往后挪了一点。
医生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子,有点为难地顿了顿。
郁澜好像现在才意识到,对方说的“让一下”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