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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执念

大白龟驮着钟兮,在镇子偏北角的一处偏僻的宅子前,钟兮并没有像平时那样主动跳下龟背,而是依然双眼失神的呆坐在龟背上。

龟龟出声催促了两句,但他龟背上却依然没有丝毫的动静,于是他只得驮着钟兮进了院子。

钟兮的院子还是和走前一样,庭院里空空如也,只有庭院的西北角伫立着一棵干瘪的枯树,满院不见丝毫的绿色。

由于钟兮的房门对于龟龟来说太过狭窄,他没法进去,只得在院子里将钟兮从自己的龟背上拽了下来。

被拽下龟背的钟兮,依然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站在庭院里,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继而便盯着院子西北角伫立的那棵干瘪的枯树,不动了。

“你难道一直要这个样子?”

现在已是深冬,见钟兮的衣着单薄,失了魂一样呆站在院子里,大白龟多少有些焦躁,可是钟兮像是根本没有察觉他的存在,依然呆呆的盯着院子里那棵干瘪的枯树。

龟龟不死心,又道:“当初你奶奶英年早逝,你那倒霉爷爷钟穆也没像你这样伤心过,你这是为的什么?更何况那只小无泽又不是你媳妇,你怎么跟死了老婆一样?”

龟龟故意有些口无遮拦,可钟兮并没有发脾气,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人形雕塑。

大白龟有些束手无策,它用脑袋敲了敲钟兮映在地上的影子,气急败坏道:“影七,你给我滚出来。”

可钟兮的影子浑然不动,依然乖乖的映在地上,像是影七根本没藏在里面。

但是龟龟却知道影七是在的,不由怒了:“你再不滚出来,信不信我吃了你?”

这时,钟兮的影子才慢慢的扭曲变形,一个漆黑的人影从钟兮的影子里钻了出来,它看起来蔫头蔫脑,没有半分的精气神。

影七好声好气道:“龟龟前辈,你找我有什么事?”

龟龟道:“小无泽到底是怎么死的?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影七沉默了一瞬,心虚道:“意外!”

“意外?骗鬼呢?!要真是意外,钟穆的宝贝孙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龟龟明显不信。

影七为难道:“...家主不让向外人泄露消息。”

“外人?呵~”

闻言,大白龟立马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我是外人?来来来,跟我去见家主,我让你知道知道我是不是外人。”

影七被大白龟一口叼住,扯着往院外走,影七有点欲哭无泪,却又不敢反抗,只得被大白龟一路拖着往主宅的方向赶。

等大白龟和影七的吵闹声渐行渐远,这边院子里的钟兮却突然动了,他抱着怀里的尸体,径直朝着那株干瘪的枯树走了过去。

走到枯树前,钟兮小心的抚摸着怀里的乌沼,终于将她从怀里放了下来,安放到了枯树旁的土地上。

钟兮继而蹲下身,徒手朝着枯树的根部挖了下去。

干硬的土壤让钟兮的手不多时就划开了不少的血口,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一点一点的徒手挖到了枯树的根部。

拨开泥土,可以看到,在枯树的根部竟然安放着一只黑色的箱子。

钟兮伸出手,似是犹豫的碰了碰那箱子,继而才轻轻的拂开了箱子上的尘土,彻底露出了那黑色箱子的全貌。

那黑色的箱子看起来是木质的,外面贴着符纸,形状四四方方,足有半米来高,箱子外边雕有繁复的花纹,看起来颇为厚重。

钟兮将那黑色的箱子从挖出的土坑里拖上来,摆放在了乌沼尸体的旁边,然后似是脱力般的跌坐在地上,盯着那只黑箱子和乌沼的尸体,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钟兮才勉强将自己从过往的回忆中拉回现实,他抬手小心的碰了碰乌沼的耳朵,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手微微一颤,继而像是不死心,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和爪子。

“...乌沼?”

钟兮突然开口唤了一声,也许是因为长时间没开口说话的缘故,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莫名的沙哑干涩。

已经成为尸体的乌沼自然没有回应,钟兮却又开口唤了一声:“乌沼,你是不是...睡的太久了?”

说完,钟兮盯着乌沼的尸体,徒劳的等着,像是在等待她开口回应。

当天色渐暗,钟兮才从乌沼的尸体上移开视线,伸手碰了碰黑箱子上面的符纸。

那符纸在被钟兮触碰的一瞬间,燃烧成了灰烬,黑箱子紧接着吱呀一声,自行打开了。

那箱子里装的,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叠叠的相片和一卷卷的画纸,它们都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箱子里,明显是被精心打理过。

钟兮抽出其中一卷画纸,小心的打开,便展露了画纸上的一切。

画纸上画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脸上带着笑,眼神被描绘的充满了活力,同时在女人的身旁,还画了一个男人,只是这个男人没有面容,像是被刻意的抹去了。

呆呆看了一会儿,钟兮把那画纸重新收好,又小心的放了回去。

随即他又随意的从黑箱子里抽出了一叠相片。

最上面的一张相片上,同样有一个年轻女人,可以看出和画纸上的女人是同一个人,只是相片上的女人眉眼间略带愁色,她正抱着个装满杂物还缺了一角的破盒子,神色匆匆的赶路,像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第二张相片,是一个小姑娘正在给一只青毛红纹的妖崽喂竹叶,那妖崽显然很是嫌弃的模样,正从嘴里拼命的往外吐着被强塞的竹叶。

第三张相片,拍的依然是那个年轻女人,只是相片里,女人显然是受伤了,脸色苍白,胸口被包着层层的绷带和纱布,她闭着眼躺在床上,眉头微瞥,睡的并不太安稳,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在似是爱怜的触碰着她的脸颊。

然后是第四张相片...第五张...第六张....

那些相片和画纸似乎记录了那个年轻女人从小到大的一切,钟兮不厌其烦的,一张张的,将箱子里存放的所有相片和画纸全部看了一遍,无神的眼睛渐渐变成了血红色,一滴泪悄然落下,伴随着毫无预兆的大雪,再也寻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