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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 余渊的黑山镇

“不过,”

少年余渊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转开了眼睛,说:“出去玩之前,我先给你找一身衣服穿吧……外面人多,不能光着。”

等等,不能光着?

她光着呢?

啊,果然是做梦,只有梦里才会常常一低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穿;有时羞耻感会强烈得叫人想躲起来,有时却能大摇大摆、登堂入室。

自己现在八成属于第二种情况……

诶?

林三酒低头看着自己好好的背心和野战裤,有点愣。她的衣着不是挺完整吗?

“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看见。”

少年余渊已经转过了身去,拉开衣柜门——他们刚才好像还在户外阳光下,一说要给她找衣服,林三酒马上发现自己正站在余渊的卧室里,看着他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外套和一条短裤。

确实不太可能看见什么,林三酒心想。

“希望你别嫌不好看,”他将衣服递过来,说:“我们黑山镇上最近布料挺紧张的,我也没有更多衣服让你选了。”

外套袖口边缘被磨得泛白;短裤的号特别大,系绳被拽得松散了。很显然,余渊不是这两件衣服的第一任主人了。

穿就穿吧……林三酒怀着疑惑茫然,把外套套上了。

加个外套倒是没什么,要把短裤套在野战裤外面,可实在有点费劲;不过余渊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在她怪模怪样的装束前,笑着说:“好,这样我们就能出去逛逛了。”

总记得……黑山镇不是什么好地方来着?

林三酒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去过一个叫“黑山镇”的地方,但细节却想不起来了,就像是她在试图回忆一个梦……只记得,她最后是好不容易才从黑山控制下跑出来的。

但这话说出来,就对余渊太不礼貌了。

再说,余渊又不会害她。

阳光暖热明亮,砖红色人行道上的一条条裂缝,都被晒得清清楚楚。灰尘飘散在干燥空气里,路边树上刚结了青芒果;青芒果只挂在树的上半截,人手能够着的高度上,枝条空空的,一只果也没有。

“黑山镇不太大,”余渊解释道,“但是挺漂亮的,是不是?建筑物都有点年头了,过去的建筑风格,我觉得很好看……”

或许吧,林三酒心想,如果她能看出建筑物原本样子的话。

几乎每一道外墙都斑驳脱皮了,水渍将墙根浸得漆黑;午后天气好,不少人家打开了大门通风,从她经过的每一个幽深昏暗的门洞里,都飘出了一股浓郁又浑浊的煮白菜气味。

她遥遥看见一间民宅,似乎屋顶瓦片坏了,就盖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遮着;林三酒刚想走近两步,看看那黑玩意儿是什么东西,胳膊突然被余渊一拽,听见他叫了声:“小心!”

林三酒一低头,发现自己面前的人行道上,不知何时敞开了一张黑漆漆的圆嘴——下水道井盖不见了。

她眯眼看了看民宅屋顶,又看了看下水道,最后看了看余渊。

“咳,”余渊又一次浮起了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脖颈。“实在没办法,找不到修补的材料了……也不能让他们一家老小日晒雨淋嘛。镇上的人都知道这个下水道没盖子,所以倒是没什么危险。”

黑山镇似乎经济很萧条……

林三酒点点头,绕过下水道,边走边问道:“对了,黑山在哪?”

余渊一怔。“啊?什么黑山?”

他的反应,让林三酒也怔住了。

她隐约记得,自己以前每次去黑山镇,都有个“黑山”存在;可是镇子上最高的东西就几栋四五层高的楼——别说黑山了,她记得来时看见过,镇子边缘只有一片荒凉土地和零散树林,连一座土丘也没有。

“黑山在名字里呢,”余渊笑起来,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黑山镇,镇子明明不靠山嘛。”

“怎么好像没有什么人呢?”林三酒张望着问道。

“你来得巧了。今天有一个旧物集市,可以以物换物,或者买些二手东西,很热闹……估计现在人都聚集在镇心广场了。”余渊抬起手,给林三酒看了看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只塑料袋,说:“我们也去看看吧?”

“好啊,”林三酒也来了兴趣,“我卡片库里正好有一大批用不上的东西呢。”

余渊说得没错;与镇上的荒旧宁静相比,镇心广场简直换了一个地方。

没等走近,交谈和吆喝声就先一步被风吹来了,广场上影影绰绰,尽是来往的人。有人用木条板搭了个摊子,有人就在地上铺开一张布,还有人将家里的晾衣架推出来了,挂着许多零碎的小东西——林三酒才一走进广场,就见好几个人十分亲切地冲余渊招呼道:“你来啦!这是你朋友?”

“从镇外来的,”余渊笑着介绍道。

几个字,顿时造成了地震的轰动。消息像野火一样烧开了,几个小孩从摊位后跑出来,看动物似的远远围着林三酒看,余渊挥手赶也赶不走;几个女人交头接耳一阵,派出一个面善的,想要摸一摸林三酒的皮肤——“诶呀,”那中年女人一触而收回手,“怎么这么光滑?可真好,像抹了……抹了油似的!”

光滑吗?她也没少经历磨难啊。

“别看他们这样……但是人都不坏,”余渊小声解释道,“只是黑山镇很少出现外地人,对你好奇而已。”

“黑山镇很偏远?”林三酒问道。

“你一路过来,你应该最清楚了啊,”余渊瞥了她一眼。

……也对。

只是林三酒也记不清楚,她怎么来的黑山镇了;不过,它的地理位置一定不怎么好——连与外界往来都近乎绝迹了,怪不得经济萧条呢。

跟她隐隐担忧的不太一样,镇民们倒是挺热心。

镇上似乎人人都认识余渊,一路上总有人跟他打招呼、拍他肩头、给他倒水喝;连带着林三酒也沾了光,当余渊被几个镇民拉住商量事情的时候,她闲逛几步,就遇见了一个要送她东西的摊主。

“余渊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女摊主十分豪爽地一挥手,说:“你看上什么,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