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你冷静点。”见罗兰芝这样，顾望北实在不忍心。

但是他答应过儿子，这件事情，在他没有做好准备之前，不能够跟任何人说。其实他自己也有一定的判断力，前妻根本不喜欢幼子，如果真的把这个消息告诉前妻了，她指定不会听自己的。

到时候，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去跟自己女儿相认，将幼子推向风尖浪口。他太了解她了，这个女人，狠心起来，真是够绝情。

“我怎么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罗兰芝气得胸口疼，她双手紧紧揪着衣裳，冷哼道，“那就是你的好儿子，顾望北，果然是你生出来的好儿子，性子随你。”

“你们父子两个，可真是够狠的。想当年，你不也这样吗？嗯？当初我没有告你强奸罪，真是后悔！”

“当初，我就不该生下这个孽种！早知道会有今天，我是拼死也要将他打掉。就算打不掉，生下来，也应该扔掉。呵~我还想着，对你们抱着一些希望，我真是傻，我真是傻！”

顾望北静静看着她，见她这样诅咒自己儿子，他心凉了半截。

“我问你，你何曾在乎过老四？”老爷子脸色冷了下来，声音也冷了，“你根本不了解他，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他？在你心里，也就只有那两个女儿重要，你有想过老四的感受吗？”

“你以为，他不说，就是为了报复你吗？罗兰芝，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自私得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五十年前是这样，五十年后，还是这样。说句严重点的话，你根本不配做母亲。”

“你说什么？”罗兰芝怔愣望着老爷子，似乎想不到，这些话，会从他口中说出来。

“我说，你不配做母亲。”老爷子脸色依旧阴霾，声音冷沉，浑浊的一双眸子，里面仿佛有泪光，“现在知道找两个女儿了？当初做什么去了？你丢下老四，可以说是因为恨我。那这两个孩子呢？你既然不能够好好照顾教育，当初为什么要生下她们来？你说你丢下后没几天就后悔了，那当初后悔的时候，为什么不立即去找？”

“现在你老了，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或者说，你漂够了，想归根了，这下想起女儿来。”

“你想找她们，有没有想过，她们是不是也想找你。”顾望北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但是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他想前妻放弃找女儿的念头，“她们要是真的想找你，还会等到现在？”

“兰芝，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罗兰芝一颗心瞬间冷了下去，泪珠落下，她情绪倒是稳定了不少。

“你是说，她们……根本不想见我？”她心痛得连话都说不周全，声音也哑了，“报应，这是报应。”

顾望北不忍心见她这副模样，别开脸去，却还是道：“老四说，他只能告诉你，她们两个过得很好。至于其它的，你就别多想了。没有女儿，你还有儿子，还有孙子。”

罗兰芝不再说话，只兀自抬手抹了把眼泪。身子缓缓靠了回去，一动不动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到外面。

“兰芝，你好好休息。再在医院住几天，等医生觉得你可以出院了，我们接你回去。”

罗兰芝也不说话，只呆呆看着窗外。顾望北又呆了会儿，见她一直都是这样，没什么反应，他才起身离开。又怕她一时糊涂想不开，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了护士，时不时来看她会儿。

~

罗兰芝在医院住了段时间，一切都恢复得正常。过了半个月，医生便说可以出院了。

顾望北让顾仲谦开车来接，顾仲谦抽了口，开车带着老爷子来医院。老爷子在老太太跟前说的话，顾仲谦也都知道了，那天回去后，老爷子就全部告诉他了。

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她儿子。来医院，也带了鲜花来。

她对他这个儿子不亲，他自然也不会喊她一声妈。进了病房，不过就是沉默，两人间，没有什么交集。

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几件换洗的衣裳。护士帮着简单收拾了下，差不多就可以出院去了。

“你找到她们了？”上了车后，罗兰芝终于开口说出了一句话来，她坐在后座，目光直直盯着坐在驾驶座上的顾仲谦，“她们对你说了什么？她们亲口说了，不想见我？”

“兰芝，你还不相信……”

“你别说话，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罗兰芝态度强硬，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顾仲谦从后视镜中看了眼，眸色越发深了些。他没有回答老太太的问题，只是问：“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老四，怎么跟你妈说话呢？”顾望北见气氛不对，连忙抢先斥责儿子，“你妈问你话呢，好好回答。”

顾仲谦双手紧紧攥住方向盘，不再发一言。脚下渐渐踩了油门，提了车速，车子越开越快。

顾望北觉得不对劲，想继续训斥儿子。但转念又想，这些日子来，他也不好受。从后视镜望过去，他看见了那张酷似自己年轻时候的阴森森的面孔，想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不对劲，你们骗我。”罗兰芝摇头，冷笑道，“你们父子两个都在骗我，你们根本就是不想我跟女儿见面。我不会回去的，停车！我说停车！”

罗兰芝气得大喊，顾仲谦脚下踩油门，车子停靠在了路边。

“干什么？兰芝。”见罗兰芝自己开车门要下车去，顾望北拉着她道，“这都好好的，你又发什么疯？你到底想作到什么时候？”

“我作？！”老太太觉得真是可笑死了，“顾望北，你们父子联合起来欺负我，一再地阻止我找到自己的两个女儿。你还说我作？我告诉你，不靠你们，我也要自己把人找到。”

说罢，老太太开了车门，就下车去。

“你在H城现在还有什么亲人？兰芝，你能去哪儿？”顾望北跟着下去，想拉她回来。

罗兰芝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抬头对顾望北道：“去哪儿？去哪儿也不去顾家。你们父子兄弟，就没一个好东西。顾家财大气粗，有钱有权，就开始欺压普通老百姓？我告诉你们，有本事你们就让我一辈子都不能开口说话，否则的话，将来你们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里，我绝对不会罢休。”

“开车！”老太太严肃喊了一声。

出租车开走了，老爷子站在路边望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去。

打了电话，报了出租车的车牌号，吩咐人暗中跟着去了。

~

兰姨知道今天罗兰芝出院，所以带着几个小保姆一起，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顾仲谦开车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顾家一家人，正坐在客厅等着父子俩接了人回来吃饭。见父子俩回来了，罗兰芝却没有回来，大家相互望了望，心中明白，却都不敢说话。

“阿兰，晚饭给我盛了送楼上去。”顾望北吩咐一句，直接举步上楼去了。

“仲谦，两个孩子困了，要不我们也盛了饭楼上去吃吧。”夏时悠先抱起一个儿子，递给丈夫，然后她弯腰抱起另外一个，跟何婉淑还有两个嫂子打了招呼后，喊了阿贞来，让她端菜上去。

“罗女士怎么没有回来？”进了卧室后，夏时悠等不及，连忙关心起来，“是不是跟你吵架了？”

顾仲谦抱着儿子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蔫蔫正犯困的儿子，他伸手把另外一个也接了过来，一起搂在怀里，这才说：“算是吧。”

夏时悠在他身边坐下来，严肃道：“你可真是急死我了，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告诉我吗？你每回都是这样，总觉得自己是为了我好，把一切都压在自己心里。就跟上回一样，你怕我伤心难过，所以自作主张什么都不跟我说。这回又是因为什么呢？仲谦，你别跟我说什么事情都没有，我是你妻子，是你的枕边人。有事没事，难道我不清楚吗？”

顾仲谦抬眸望着她，喉结滚动了下。

这次的事情，可比上回的严重许多。这些日子来，几乎每天他都会在心里问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她。

但是只要想着她知道真相后会遭受的罪责后，他就不忍心。有些时候，身体上的折磨，远远不及心理上的折磨。

她才二十多岁，一辈子还那么长，人生之后的几十年，难道要一直带着这个心头病去过？这种罪，只他一个人受着就好。他要好好保护着她，让她永远做自己心目中的大宝贝，他要永远捧她在掌心宠着。

见他还是不说，夏时悠气得哭了。

顾仲谦笑起来：“哭什么？儿子都没有哭。”

“我不想理你。”夏时悠觉得自己是真的得跟他闹一回，她必须强势一回，所以，也不再跟以前一样，被他哄一哄，她立即就选择原谅，而是站起身子来，抱了睡衣说，“工作上还有些事情，晚上你带两个孩子先睡，我洗了澡就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