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本名叫:郎七,诨号“狈军师”,和“盗梁猫”崔通也是老相识。
这次应邀来北邙山为葛道爷助拳,两人互相通过消息,约定守望相助,也好从那位精擅丹药之道的葛道爷身上多占一些好处。
在崔通的记忆中,此人生下来就是手脚畸形,被父母狠心抛弃在山中。
却十分幸运地被一只母狼收养,喝着狼奶长大,在小狼中排行第七,懂事之后索性便自命郎七。
渐渐长大后,靠着自己出类拔萃的智慧成了狼群的狈军师,指挥狼群战无不胜。
而且他还在那一伙野狼的狼窝里,机缘得到一本不落文字只有图形的《三世演禽书》,占卜演算极为厉害。
虽然修这种术数之道,必须在“五弊三缺”中缺一门。五弊:“鳏、寡、孤、独、残”;三缺:“财,命,权”。
但他天生就占到了一个“孤”字,一个“残”字。
幼而无父,肢体残疾。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虽然不幸至极,却也算是天生适合这种术数之道的天才了。
等到那母狼和一众兄弟相继老死,他才走出山林,加入了一伙绿林山匪,继续做着自己的“狈军师”。
随着时间日久渐渐声名远播,交友广阔。
两人一路闲谈互通近况,在天黑之前来到村中的一座富丽大宅门前。
曾经是王远家这长房一脉的气派祖屋,如今则成了现任族长王云虎的宅邸。
王远面色不改,好像第一次来到这里一般,亦步亦趋跟在“狈军师”郎七身后。
两人穿过精心维护的花园、水榭,走进偏院的一间占地不小的花厅中。
一场接风宴还没有开始,却已经分席列坐了不少人。
这些人大多恶形恶状,一眼看去尽为匪类,有人在角力,有人在赌钱,有人放浪形骸高谈阔论……
有两个双眼发红的家伙,竟然在争论是女人的肉还是孩子的肉更好吃,简直一片乌烟瘴气。
听到又来脚步声纷纷看向两人。
在这里,早来了两天的“狈军师”郎七显然人面很广。
“郎兄快快入座,正好朋友们还没来齐,王族长今天给咱们准备了窖藏了十年的洛阳杜康美酒,实在不得不尝。”
“今早多赖郎兄指点,我早先去洛阳城中转了一圈,竟赢了二十两银子,改日我做东。”
“……”
寒暄一圈之后,终于有人问起了跟在他身边的王远。
“郎兄,不知这位兄弟高姓大名?还需要你亲自迎接?”
“哈哈,我来给各位介绍,这位便是绿林道上鼎鼎有名的‘盗梁猫’崔通,崔先生。
‘盗梁猫’何许人也,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王远适时上前抱拳。
“原来是崔兄大驾,久仰,久仰。”
“偷梁换柱,如影随形,竟是崔兄当面,失礼了。”
“……”
就靠着“盗梁猫”崔通,“好虚名”、“好人前显圣”、“好仗义疏财”这三个性格标签,就知道其人名声几何了。
作为一个本质上见不得光的“偷儿”,见过他的人可能不多,但听过的实在不少。
“区区薄名,不足挂齿。”
所谓江湖只是另一个名利场,有名有姓的好手,个个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花花轿子人人抬,你捧我我抬你,众人很快便熟络起来。
王远将这些江湖子一一记在心里。
在座的几乎没有小角色,不是所谓豪侠就是有名的大盗、巨寇,通缉榜上的赏金没有一个低于五百两。
且多数都是洛阳所在的钧州之人,又以跑单帮的居多。
‘一群无法无天的乌合之众。’
王远给这些人下了一个定义,旋即又不由暗暗多留了一个心眼。
以他对葛道爷和王云虎的了解,要是不用些手段将这些不服管束的恶人彻底收归己用,那才是咄咄怪事。
大家之所以喜欢好人,是因为即使是坏蛋都喜欢跟好人做队友。
道德底线就是要讲义气。
自私自利不顾大局的恶人只会坏事,更何况要面对的对手还是一个【诡异】!
随着太阳渐渐落山。
花厅中被仆从点亮灯火,又提前送上了各色美酒和时令小菜。
花厅中来的宾客也越来越多。
而在这已经陆陆续续入场的三十余人中,王远打上危险标签的共有四人。
第一个便是坐在自己身边正拿生肉喂狼的“狈军师”郎七。
虽然武力值不行,但间接坑死的人可能比此间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
凭借《三世演禽书》预测自身祸福,更是有着秋风未动蝉先觉的恐怖预感。
坐在花厅上座,身上发出阵阵尸臭味的麻家兄弟,还有单独坐在一角,身上弥漫着浓浓土腥味的“穿山甲”范璋。
毕竟,这些葛道爷叫来的帮手,全都是自己潜在的敌人!
不过。
来的人越多,花厅中也就越喧嚣、混乱,虽然没到动手的地步,但许多人口角不断,似乎这些助拳之人内部也不是那么和谐。
甚至有人已经开口约战。
其中还有几位和“崔通”打过交道的老相识。
王远立刻敏锐地意识到,崔通这种性格和自己迥异的家伙,八成是个惹事儿精。
看似门面广,但麻烦肯定也不少,指不定哪天就忽然阴沟里翻船。
虽然真正的崔通已经翻了,除了一张皮什么也没剩下。
但自己一定要低调、谨慎,只看事儿不惹事儿,不能让这倒霉鬼把自己给拖下水。
然而,王远刚刚才郑重告诫过自己。
门外便陡然响起一声怒喝:
“崔通?狗贼,还我兄长命来!”
“敕命!行雷雷星辰烹转轰摄!”
王远:……??!
第三十三章 人前显圣
咻——!
耳边忽然传来凄厉的破空声。
王远猛地伸手一掀身前摆着酒食的几案。
下一刻,“朵、朵、朵”一连三柄飞刀已经死死钉在案板上,力道惊人,近乎将之完全洞穿。
然而,当王远和乍逢惊变的众匪,抬头看向花厅门口时。
却看不到任何人影,耳畔只能隐隐听到一个极细微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忽远忽近,不断游走。
联想到方才听到的咒言,王远心中一动。
飞速浏览“盗梁猫”崔通的记忆后,盯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夜色,忽然哂笑一声:
“‘无影鼠’文俊才?见了你家猫爷爷不扭头就跑,还敢上赶着过来送死?
这么着急跟你兄弟团聚吗?”
用【人面画皮】接了别人的身份,自然也要接下别人的因果。
其实,在当初意识到这是个可以打入敌人内部的好机会时,王远就已经做好了遇上原身仇家的心理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若是所料不差,这个未等见面便拔刀相向的仇家,便是宁川二鼠中的“无影鼠”文俊才了。
四年前崔通还在古宁县当捕头的时候,就已经跟他结下了梁子。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盗梁猫”,而是“御猫”。
这宁川二鼠那时便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江洋大盗,虽然道传兵法练得普普通通,却各自掌握了一门异术。
大鼠“无毛鼠”文俊生,练有一门【盗门油水法】。
只要喝下一碗符水,在剃光头发的头顶抹上药油,整个人浑身上下就像是沾了油一样滑不留手,谁也拿他不住。
纵使被成群衙差团团围住,棍敲刀砍,伤害也会被腹中的符水代替,数次三番轻松逃走。
但这一门术法唯一的戒律就是:不能喝生水,生水一旦入肚立刻破功。
其时,因无人能制而越发猖狂的兄弟二人,正准备盗取古宁县的库银,却被恰巧当值的崔通撞个正着。
一番追逐中好巧不巧天降大雨,让“无毛鼠”文俊生不小心饮了生水,被崔通抓住机会轻松斩杀。
但先前丢失的银子却未能追回,崔通也在被扣了一口黑锅后,愤而离开古宁县。
二鼠“无影鼠”文俊才,则练有一门更加神奇的【隐形法】。
修习时需找到大年初一意外横死的妇人,趁其家人不备偷走供奉在她灵前的一根筷子,期间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用符纸包裹藏到干净通风的地方,等到月食之夜,用未曾染过血的小刀一边将这筷子削成木簪,一边口中念咒,直到月食终了。
把这根施了法的簪子插在头上,遇到急事直接念咒,便能在人前隐去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