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严摸了摸他的脸,问:“看你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怎么了?”
“啊,以前的房东病死了,我有点唏嘘……”
“房东病死了吗……”简行严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发散下去,他也想起父亲对自己说阚荣的死,只是不知道阚荣的死在甘小栗那里还有一个不同的版本。
两个人貌合神离地在简府佣人出入的小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王富贵过来分开他俩,说:“甘小栗,老爷和夫人在书房等你。”
“只有他吗?”简行严不信。
王富贵摇头答到:“没说有少爷您的事。”
第83章 张靖苏的阵地(一)
五月十六号这天林育政果然离开了槟榔屿。
那天上午九点钟左右,张靖苏在码头见一个人影影绰绰地走,手上的行李箱明显过于笨重,仔细一看那箱子老旧不堪,几乎可以当成文物。张靖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出那人原来是林育政。
林育政一身考究的服装,却提了个极不相称的箱子,也没雇个脚夫打下手,看样子是将要登船。
张靖苏发觉对方也看到了自己,虽然和林育政见过很多次,能说上话的机会却不多,他对简旌身边这个行事神秘的秘书有几分警惕。这时老傅站在路边冲他挥挥手,说了声:“靖苏,这里!”
张靖苏赶忙过去,傅黎荞笑呵呵地抓住他的手握了握。傅黎荞此行是去新加坡见许文彪,他们的《槟榔晨报》副刊办出来之后,头几期广受好评,尤其张靖苏为了创刊亲手撰的几篇文章在槟榔屿的学生当中引起了震动,报社一时间收到的读者来信像雪片一般,张靖苏的名字也被越来越多的当地爱国青年熟识。傅黎荞去新加坡正是要把副刊的初步成果汇报给老板,听说老板有心在新加坡也如法炮制一个“副刊”出来。
“几个水果罐头,老傅你带到船上吃吧。”
傅黎荞接过张靖苏送来的罐头,客套说:“过海峡要不了多长时间,吃不了这么多罐头,你还是带回去吧。”
张靖苏看看自己空空如也手,又看看老傅手里的罐头,意思不言自明。
“哈哈哈哈,让你们年轻人费心啦。”老傅高高兴兴地把罐头收下,“里头不让脚夫进去,还得麻烦靖苏你帮我把行李送到里面去。”
“应该的。”
两人进了客运码头,汽轮停在岸边,黑烟滚滚,张靖苏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就把傅黎荞送到检票口,刚才被抛在身后的林育政终于也走到检票口,刚巧就停在他的旁边,两人到了不得不搭话的社交距离,这是时候林育政先开口了:
“张主编,送人啊?”
张靖苏只好答到:“嗯,送报社的同事出岛。”
“正巧,我也要离开槟榔屿。”林育政似乎在等着张靖苏向自己提问,然而张靖苏不肯接招,他不得不继续说到:“回中国办点事。张主编老家哪里?”
“……浙江。”
林育政把旧行李箱往地上一扔,索性靠在检票口不远处的栏杆上用手在耳畔扇了扇风,很是清闲地说:“我老家福建,听不出来我的福建口音吧。”
张靖苏立刻点头同意:“完全听不出来。”
“出来闯荡时间长了就会这样。你老家可还有亲人?”
“双亲还在。”
林育政眉宇间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张靖苏觉察出这句话中别有深意,但是他和林育政并没有到特别交好的程度,他无法顺着这个深意继续往下探寻。
林育政也无意再说,调转话锋坦白到:“听说张主编和江姵芝认识?”
张靖苏眉头一抬,心里说,你终于说到这件事了啊。
“我和小江是从前在上海认识的,她年纪小,我和她没什么深交。你跟她呢?”
“我和她是因为一次偶然相遇。”林育政把他英雄救美的事迹和盘托出,最后来了句:“我们关系还不错。”
“小江还是个学生,肯定以学业为重。”张靖苏委婉地提醒道,果然林育政充耳未闻,扭过头去,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时候不早了,我该检票去了。”林育政弯腰拾起行李箱。张靖苏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这只箱子上,林育政便自嘲地说:“这只箱子跟着我也算是漂泊半生,确实是旧得过了头。”
“林兄生活简朴,志趣高洁。”
“哪里呀,这箱子是我母亲和我逃难的时候带的,我拿着它权当起个激励作用。”
张靖苏一愣,这会功夫林育政已经走到检票口,回头再次跟他点点头,就当作是告别之辞了。
这家伙真够古怪的……张靖苏回想起林育政提及自己的过去,听起来也不是什么美妙的经历,倘若他所言句句属实,那么有这样背景的林育政到底是为什么来到南洋空降成了简旌的秘书?
张靖苏撩开长衫下摆往回走,暂不管林育政,这傅黎荞一走,报社还有众多工作等着他来做。
“哎呀老师,您可回来了!”
一回到报社,张靖苏屁股还没坐稳,肖海就跳出来粘住自己,仿佛这个报社就没有别的人了。
“老师,新一期副刊的主题文章需要您定下来,再不定就来不及印刷了,印刷部门的人已经催五遍了……老师您这是什么表情?老傅去趟新加坡给您打击这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