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咬紧下唇,按理来说这些资源必须留在王都内存续有生力量,可这样坐以待毙坐视其他地区弹尽粮绝被迫面临严寒,她做不到。就在她绞尽脑汁思索万全之策时,又有手下来报:“王后,大事不好…东南西方皆报,气温骤降,恐有异变……!”
“…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身旁待命的千机,后者不忍地别开头,他也很清楚应该怎么做,只是道德支撑着他往另一个方案倾倒了。
两人同时沉默了半晌。
然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把王都资源分散下去。”
五天……发下去,大家都能至少支撑五天,不发下去,那就真的会有无数走投无路的人选择背叛魔域了。届时,这不再是秦温做的一个局,也不再是一片散沙的起义,而是魔王不得人心的证明。
顾临渊合上眼。她极目远方,却看不见一线天光,本想关闭房门给伏湛一个安静的环境,却看见他双目紧闭、眉头紧皱,胸口剧烈起伏着,眼见着便咳出一口黑血来!
“…缚杀!!”“王上!!”
两人一拥而上,身后的手下们眼观鼻鼻观心,连忙退居一侧,以防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顾临渊率先握住黑蛇的肩,尝试拍了拍他的脸,却见他还是一副痛苦至深的模样,只是手掌触及的皮肤不再是中毒症状下的冰冷而是正常的温凉,她一时无法判断,连忙回过头看向门口的夜弼:“快请你母亲来——”
夜弼连声应下。
……
收到魔王口吐黑血的消息时,泷唁正在操心另一件事。
曾经伏姬尚未一统魔域时,她一直负责军情和决策,因此眼线和门路自然也分外开阔,哪怕她离开了王都前往漠北,依然可以身坐沙漠之中,尽览天下大小事。而如今回到了王都,她也得了伏湛的应允暂领毒部首领,由绮妙辅佐她决策诸事,这次气候突变的消息逃不开她的手心,而人族来的消息也同样被她纳入掌中。
“…军变?”畸岩拧着眉头细细想了一阵,“你是说…提前准备好了诏书……讨伐被引向西京之外的……”
“是。”泷唁颔首,“人族这下恐怕要变天了。”
“为何?”畸岩久居樊笼,不懂外界风云变化。
泷唁叹了口气,“你不知,那发动军变之人正是当朝太傅,而太傅是什么有名无实的头衔……这你是知道的。”
“而且据我的探子来报,他几乎杀了所有皇帝的宠臣,不仅是那些人,还有他们的叁族之内皆被诛杀,如此残忍,恐怕人族也要变天了——”
话音未落,夜弼已一把推开门,“母亲!伏湛他吐黑血了!!”喊完这句话他便气喘吁吁地指着后方偏殿,“您快去…看看吧,这绝对、不正常……”
黑血?泷唁立刻站起身来,儿子的话一点没错,这确实是不该出现的异象,结合人族异变、气候突变,冥冥之中她更是徒生不详的预感,与她自身游离在神识层的天赋所结合在一起,一遍又一遍,如深渊回音在她脑海中加深。
绝对不能出事。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
伏湛又一次目睹了岁月变迁,山河破碎又重组,以玉玺的视角:他看着卫景任一步步走上皇位,请来秦温为两个儿子抹去记忆,然后再借长子之手假死脱身;看卫鞘浑身鲜血地继承王位、永不满足地寻找着母亲的影子;又看着那位来自小宗的国师操弄权势惑主乱政,与魔族处处敌对,也把朝中那位魔族大人打压得难以翻身;看那位岑贵又谦逊的紫衣青年在平庸中娶妻生子,妻死子亡,最后他也以兵变谢幕,在严冬中缓缓闭上眼,任由儿子把弄剩下的烂摊子;最后他看苏姣和白清延一路长驱直入,带着女军杀入西京,灭去司马一族、杀尽卫氏血脉,建立朝政,统领天下。
再一睁眼,他来到了长阶前。
秦夜来在苏姣身后猛地抽出匕首,一刀刺进她的身体里。
白清延又惊又恼,几欲上前与她搏斗却被不明的禁术一次次侵蚀,而其他附庸根本没办法靠近浑身散发着古怪气息的女孩,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姣倒在她的匕首下,而白清延则被她一掌击中胸口,一瞬间灵魂与身体分离,又被女孩用腰间悬系的葫芦封锁起来。
“跟我斗,你们还差远了。”秦夜来哼笑一声,转身消失在原地。
玉玺的画面也随之陷入黑暗,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伏湛耐心地等待着它重见天日的时候,直到轻快的女声再次响起——
“我操,爷穿越了?!”
他看着白清延在悬崖上若风中残烛的灵魂,勉强支撑着和那时懵懵懂懂的顾临渊对话,告诉她这个世界发生的变故,一直看到沉灼槐幽幽出现,将她带离。
然后玉玺伴随着这孤独的灵魂,在悬崖上不安地漂泊着。
白清延一言不发,魂魄也因为他日渐消沉的心绪而变得不稳起来,他肯定在后悔,也在困惑,作为书中人,他不像自己这般幸运能够觉醒意志,只会一次次后悔为什么当初没能看出秦夜来的不对劲。
蔚卿欢脱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