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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蒙一顾 第67节

注意到上首处的顾茴起身,正殿里惊惶无措的人才住手看过来,正殿中依然能保持镇定或立或坐的几个大宗人也都朝着顾茴看过来。

正殿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于安静中感受着上下四方缓慢袭来的压力。

他们听到顾茴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冲缩在人群中的一个人问:“你拿了什么?”

这时候恐慌的人群才注意到那个最后跑进来的人影,同样早已觉察到问题的人已经扯住了这人,此时听到顾茴也这样问,果断一把把这人从人群中摔了出来。

随着兜帽落下,其他人才看到原来是个女修。

“白瑶!”有认出来的人喊出了这个女修的名字。

第57章

镜堂的突然变化困住了正殿内所有人,整个正殿升起一种恐慌的气息。顾茴注意到正殿上下以及四面六方墙壁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朝着中间压过来,而正殿外的其他殿堂这个过程发出得却非常迅速,整个镜堂的墙壁都已彻底收缩压到了正殿之上。

变动很可能是从正殿周边开始的,那个从外围跑进正殿的人就最可疑。尤其是当顾茴看到这个灰溜溜躲进人群的人是白瑶的时候,就已确定必是她拿了神器无疑了。镜堂的神器,除了神族血脉能够这么悄无声息取下来,修真界中再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被叫破名字的白瑶,看到周围人看过来的眼神凶狠又鄙夷,她如一只落入兽群的惶恐兔子,周围这些虎视眈眈的人好像随时可能扑上来生撕了她。白瑶无法,虽已暗下决心除非青山宗向她认错,她绝不会再跟青山宗扯上任何关系,可此时情势,容不得她这种清高的决心,几乎来不及多想,她已迅速蹿入青山宗所在位置,一把扯住了其中最显眼的青云道君,开口就是,“顾茴诬我!师尊救我!”

从顾茴与陆湛一同进来后就始终闭目的道君,这才重新睁开了眼。道君如玉的脸透出疲惫的苍白,睁开的眼睛里添了一抹不属于清冷道君的晦暗,此时他第一眼先看到了上首处的顾茴,然后对上了旁边依然懒懒靠着顾茴的幽王,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含着讥诮。道君移开视线,这才看向躲在自己身边的白瑶。

沈遇开口,嗓音清冷,但所说的话却与顾茴如出一辙:“你拿了什么?”

一句话就让白瑶血冷了一半,漫上来的委屈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淹没,她含泪摇着头:“师尊信她不信我?”白瑶确实拿了,可是她觉得问题的关键不是她是否拿了,而是师尊的态度。她整个人的样子都好像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情真意切的委屈让正殿中不少人都不得不怀疑难道真是冤枉了她。

沈遇无动于衷,还是那句话:“拿了什么?”

道君开口,正殿里那些要打要杀的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青山宗这边两人。众目睽睽之下,含着泪的白瑶唰一下站了起来,开始把身上东西一件件扔到地上,就见储物镯、储物戒掉落一地,最后扔下来的是一个已经明显发旧的储物袋。这是当时还在凡间的时候,青云道君随手给她的,作为第一件来自道君的礼物,一直被白瑶仔细收着,从不示人。

此时白瑶一股脑都扔了出来,任凭人检查。看着青云道君,既委屈又倔强问道:“师尊满意了吗?还是需要白瑶把衣服都脱下来给南宗宗主看个仔细!”说着就伸手去扯自己身上衣服,被道君抬手按住,这时白瑶含在眼中的泪才啪嗒一声掉下来,泪水砸在青云道君的手背上。

滚烫的,连同那个被白瑶小心翼翼收了两百年的储物袋,似乎都是烫的,让道君不想看,不敢碰。

其他人确实看到白瑶身上再可无藏之处,一个女修被满殿人逼迫到要脱衣自证清白的份上,一时间正殿人都有些悻悻的。有人转开眼,有人摸了摸鼻子坐了下来,也有不少人看向顾茴,既然原因不在这人身上,他们都指望顾茴能够找到原因,带他们寻到出镜堂的路。

谁知顾茴却并不打算放过白瑶,在别人看来如果白瑶真的拿了神器,如此短时间根本不可能炼化,藏无可藏。顾茴清楚得很,她跟白瑶的血脉,炼化神器可不像修真界人想的那样,需要闭关三五个月。她当时炼化燧木境也不过用了不到一个晚上,藏在自己丹田之中。

想到这里顾茴的目光直接落在了白瑶的丹田处,除了这里也再无其他地方可藏了。顾茴目光一扫,白瑶就脸色一白,又喊“师尊救我”,又说什么“顾茴你是非要逼死我才罢休”。

顾茴才懒得跟她废话,直接起身抬手直取白瑶丹田。

唬得正殿中人都是一惊,这.....南宗宗主不说想办法给大家寻个出路,怎么还跟这么个没什么用场的女修硬杠上了。如果顾宗主真的看这个女修不顺眼,根本不需要浪费她的时间,只要顾宗主能看住青云道君,他们可以直接帮忙,要杀要剐都简单的很。他们可不想因为这么个女修,影响顾宗主寻找镜堂出路。

这时白瑶整个人都躲到了青云道君身后,对顾茴来说,始终沉默的道君一下子碍事起来了。顾茴的视线这才第一次看向沈遇,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好像看一个全不相干的人,只说了一句:“请道君让开,别伤了咱们两宗的和气。”

一句话就让沈遇拼尽全力压下的心魔骤起翻滚,血液如同烧着了一样在身体里涌动,心魔呼啸,说的都是看呢,如今除了幽王得她青眼,其他人于她都不过是陌路而已!心魔狂笑,好一个道君,好一句别伤了两宗和气!沈遇与顾茴走到最后,剩下的就是青云道君与南宗宗主。

沈遇压着翻滚的心魔,眸中黑影一闪而过,凝视顾茴,轻轻启唇:“我待不让,你欲如何?”

顾茴身边始终懒洋洋看热闹的陆湛,看到沈遇凝视的眼神,心里一慌,再没法故作淡然下去。嗖一下子站起了身,他本是想看这人为了个玩意跟众人为敌,同神女之间断个干净,可伤归伤,断归断,一双眼睛可别给他乱看!

沈遇和顾茴,只是视线相交,就让陆湛再坐不住,忍不了。他一下子又想到曾在大楚的时候,只是一柄桃花扇,只是公主百无聊赖转头随便看过去的一眼,就把当时的他拼命阻断的缘分接了起来。

三生石上的缘分,让人永远想不到怎样一个机会就接到了一起。人力在天定缘分面前,微弱如螳臂当车,让总是充当着这徒劳挡车人的陆湛,心慌极了。

陆湛吐出了口中咬着的一截草茎,开口道:“费什么话,她想搜哪儿就搜哪儿!”说着就要动手,却被一旁的顾茴抬手按了下来。陆湛转头,对上顾茴看过来的眼睛,黑白分明,干干净净,内里都是专注,让陆湛那颗慌乱的心都安静下来。

他几乎是有些委屈地看着,只是不能问,凭什么不让我打他。陆湛骄傲又要脸,如果不是顾茴,他绝不容许世间有沈遇这样一个让他如鲠在喉的人活着。可是大楚的经历让他害怕,那时候他差一点杀了沈遇,可是人皇命格,神女的命中人,差一点——他就是死不了。那场他一手策划的暗杀,没让沈遇死,却彻底让公主与他翻脸,恩断义绝。

如今到了修真界,几次对上沈遇,就是交手陆湛都要压着火气,收着打,生怕一个不好真的把人打坏了,乃至打死了,他不敢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市井间的话本子,茶馆里的说书人,曾经为了公主顾茴,他也看过听多,在那些故事里,多少走到穷途末路眼看再无可能的恋人,不都是因为一方快死了,突然尽弃前怨,重新走到了一起.....陆湛呼了口气,憋屈得想,他特么还真怕沈遇遇险,怕他真死了。

顾茴读懂了他眼中的委屈,觉得有些好笑,可在陆湛那样的目光下终归觉得笑出来不好,于是其他所有人都看到,南宗宗主顾茴附耳低声对幽王说了句什么,幽王周边近乎凝滞的压抑一下子散了。

相反,道君那边气氛冷得快凝滞了。

顾茴对陆湛说:“这人不对,我得亲自探探。”她的命珠可只有她取得出来。

幽王还带着些不情愿,到底略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看得正殿中很多人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这是幽王?此时他们才敢正眼看向幽王,一张过分苍白俊秀的脸,一身风流飘逸的黑袍,只这样看去你会猜他是哪个修真世家出来的公子,也可以猜他是哪个大宗门单凭长相就讨师姐喜欢的小师弟。而过分的苍白和他举止间不经意的风流散漫,让不知底细的人很可以猜测这世家公子也必是玩世不恭的公子,这宗门小师弟也必然是混不吝的小师弟。

同顾茴在一起的幽王,这样的时候让人恍惚,竟然有一瞬间胆敢以为这只是个有脾气的俊秀公子,直到黑袍公子转脸,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咯噔,此时不少人心中都是同样的咯噔一声,然后不约而同垂头不敢再看,心中同时浮现一个想法:他们刚刚那一瞬间绝对是疯了,眼前这人不仅是幽王,还是魔尊。

谁让他觉得烦,他就让谁死。而很多时候,他们甚至不知道安静如鸡的人群,到底是哪里让他烦了。

再没人敢看了。

只有沈遇压着燃烧的血液翻涌的心魔,依然冷冷看着这两人,看着那个喜怒无常的幽王几乎要靠到顾茴身上,而顾茴却没有一丝推拒,举止间都是——纵容。沈遇心中几乎要冷笑,两百年原来真的能改变很多事,两百年后的顾茴依然眼中有光,不管是在大楚还是修真界,她都是众人瞩目所在。只是两百年后的顾茴,却再看不见他了。

这些日子以来,沈遇近乎疯魔一样提升修为,他走了他曾经最不屑的修炼路径,借了魔气。他甚至根本不理会丛生的心魔,他就是要变强,要让他的公主重新看到他。

他要把失去的,夺回来。

沈遇目中好似浮着一层碎冰,无声与转身看过来的顾茴目光相接。白瑶在他身后,沈遇无言却意思明确,他就是不让,他倒要看看顾茴到底能耐他何。哪怕是怒气,哪怕生恨,也比再见只是对方眼中一个毫无干系的宗门道君强。

顾茴一动,正殿中所有人都往后躲开,同时目光炯炯,这是大乘对上大乘。

甫一交手,顾茴就确定了沈遇的不对劲。她太了解沈遇了,沈遇走得从来都是最正的修炼路径,可如今他体内却不止他一贯精纯干净的正气,还有说不清的魔气,而他修为提升的速度也太可疑了,居然已经隐隐逼近大乘后期,有破境渡劫的迹象。

顾茴一惊,就被修为本就占上风的沈遇攥住了手腕,一下子把两人之间距离拉得无限近。错身而过时,沈遇眸光晦暗,在顾茴耳边冷声道:“你该离他远一些。”

顾茴根本不理会他说的话,沈遇不对劲到让顾茴错愕:“你这是修了什么!”让她一下子非渡劫不能取回命珠了。

“夭夭,你关心我?”沈遇眸中阴翳如被风吹开,重新露出了道君清明。那一瞬间顾茴眼中的错愕都是沈遇熟悉的样子,她每当惊诧时总是这样的表情语气,熟悉得让沈遇心旌神荡。

顾茴趁着两人距离足够近一掌劈向对方,毫不留情,算是给沈遇的回答。取命珠她本可以慢慢来,可如今沈遇自身都不稳了,她必得在这次出上古秘境前动手了。

尽管沈遇反应足够快,迅速错身后退,还是被顾茴毫不留情的掌风扫到。两人距离一下子拉开,倒退的沈遇重新站定,他看着对面出手就直取他命门的顾茴,一口腥甜的血涌了上来,从他紧闭的嘴角渗出。

鲜红的血染红道君唇角,让一贯清冷淡然的道君面色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艳丽。沈遇抬起拇指抹掉了唇角血迹,视线却始终盯着对面的顾茴。

顾茴也看着他。

顾茴知道,此时自己已然不是沈遇对手。没想到今生改变如此之多,甚至改变了沈遇的道。人皇命格,人间龙凤,正气所钟,今生沈遇居然引邪气修炼,纵容魔气侵体。再一次,顾茴发现,当她以为能够理解人的时候,人总是会更加复杂难测。正如父神所说,人性,远比神性复杂。原来沈遇不仅会放弃她,还会放弃他的道。

沈遇同样看着顾茴,以对她的了解,读懂了她的惊诧。顾茴变得多吗?对于沈遇来说,太多了,但同时,沈遇又觉得顾茴从未变过。这人间始终让她困惑,如今自己也是其中让她困惑的一部分,沈遇几乎是有些痴迷地凝视着此时顾茴流露的困惑。就是这样,看着他,注意他,沈遇受不了她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他;受不了她那句淡淡的,激不起任何情绪的“道君”。

他明明是她的——意中人。

他不管这两百年发生了什么,顾茴可以不再眷恋他,可是顾茴不能不看向他。即使让她恨,她也得看向他,记住他。凭什么呢,她明明回来,却转身去到了别人身边。明明他们说好的,长生,长相守。除非他死,凭什么他明明在这里,可她偏偏再也看不到他。

就在沈遇痴迷地品味顾茴困惑的时候,突觉旁边有一击冲他面门而来,沈遇只得移开他近乎沉沦的目光,迎向这突然的一击。

正是被顾茴安抚下来乖乖在旁边等着的陆湛,还是没忍住动了手,却偏偏避开对方要命处,迫使对方转开目光后,甚至出手都是不轻不重,但偏偏让沈遇脱不开身。陆湛开口:“还等什么,搜!”看到这师徒俩都觉得晦气,一个一对招子盯着他的人看,都说了这是他的人,这个道君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另一个没用到这个地步,连个道君都留不住,还是帝君的女儿呢,无用到这个地步还好意思封印神格入轮回!

南方帝君和白瑶母亲的故事曾经也在天上闹得沸沸扬扬,谁也没想到一方帝君,正统上古神族血脉,居然看上了一只半妖,还好像被迷晕了头,宠得那只半妖无法无天。可是帝君,就是要宠得轰轰烈烈,谁说也不听。当时甚至闹到上面的人受不了,还找到了当时还活着的上代神女——也就是战神的夫人、顾茴的母亲。虽南方帝君与战神不睦,早已到注定你死我活的地步,可上面都知道,上代神女与南方帝君却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如果还有谁能劝一劝,恐怕也只有当时的神女了。

也不知神女到底跟南方帝君说了什么,南方帝君倒是收敛了那些出格的行为,只是依然把那个半妖捧在手心里,根本不考虑娶任何其他人,好在帝君也从来没说过要娶那只半妖,不然九天之上一方帝君夫人,是一只半妖,如何让人心服。

陆湛连南方帝君做派都看不上,更别说白瑶了,不过半神血脉,他之所以还肯撩起眼皮扫对方一眼,也不过是想看看这个迷了沈遇眼睛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过之后,陆湛心里就已猜到只怕这里面就有南方帝君和白瑶那个半妖母亲的手笔。

不同于顾茴身在其中,陆湛看得更分明。在他眼中白瑶给顾茴提鞋都不配的一个人,居然能抢了顾茴的人,如果不是沈遇疯了,就是有猫腻。可陆湛不说,只一方面嫌弃白瑶碍了顾茴的事儿,一方面巴不得她能更进一步,索性成功成为道君夫人,这两人直接大婚送入洞房才好呢。谁知道如今连这一点好处,眼看白瑶都做不到了,让陆湛对这人剩下的只有嫌恶了。

好歹也是半神血脉,说不定后面帝君不知助阵多少,怎么连一个人皇命格的沈遇都拿不下来!有时候陆湛真是想按着这两人头,让他们原地拜堂成亲.....

此时陆湛烦死了沈遇这对看向顾茴的眼珠子,左手几次动了动,恨不得直接掏出来了事,可又不敢.....只能压着脾气,缠住沈遇,让顾茴赶紧把东西掏出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省得跟这么两个人待在一起。陆湛如今有顾茴在身边,脾气是好了一些,对其他人是拼命挤出一点共处一殿的耐心,可他这么压着早已心烦得够呛,因此招呼沈遇面门的动作难免带上了狠厉,让沈遇应付得颇为艰难狼狈。

而另一边的顾茴随着陆湛出声已经回神,立即出手,根本不给白瑶任何躲闪的机会,直接探入对方丹田,掏出了藏在其中的回溯镜,回溯镜上还滴滴答答带着白瑶的血。而被掏丹田的白瑶,如同破旧的玩偶,元气大伤,跌落一角,痛呼出声。

殿堂中其他人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果然是这个白瑶动了镜堂的神器,让他们所有人都跟着困在这里。有早先跟白瑶结仇的女修这时候直接不客气道:“早就说过,谁遇到白瑶谁倒霉!当时只有我跟三师妹倒霉,这会儿终于倒霉到所有人头上了!”她说着这话还狠狠瞪了一眼自己师门的两个师兄,当时真是跟疯魔一样护着这个白瑶,指责她和三师妹,气得她和三师妹好几次都想挖坑活埋自家师兄。

这两个师兄如今哪里还有别的话说,他们此时也想不明白当年到底看上白瑶什么了,一个修行上不努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女修,他们就上心成那样。尤其是曾经明媚可爱、漂亮得不像话的白瑶,随着灵根彻底毁掉只得依靠魔气修行,早已失了曾经明媚活泼。这些曾经或暗恋或明恋白瑶的男修,只希望再也没人提起曾经为白瑶鞍前马后的岁月,面对如今这个人人喊打的白瑶,以前那些都成了他们年少无知的黑历史。

顾茴一把将还染着白瑶鲜血的回溯镜丢给了对面的沈遇,“道君的弟子,道君自己看着办吧。”好好一件神器,已经被白瑶炼化,白瞎了。既然她不能杀白瑶,索性就丢给沈遇处理吧,如今白瑶好比修真界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就只有沈遇能护住她一条命了。

毕竟不管谁手重害死了白瑶,只怕上头白瑶那个护犊子的半妖娘和一向视巫山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南方帝君都要找到她头上。晋阶速度已经够快的顾茴,再次感受到当年杀不了毕方的憋气。如今看着命珠就在眼前,她也打不过掏不出,就是面对废物一样的白瑶,她早该杀了给原身母亲个交待的,也只能看着她一日日活下去。

顾茴缓缓呼出口气,就听落回自己身边的陆湛问她:“不痛快?”

已经快习惯强撑的顾茴,听到陆湛的声音,直接嗯了一声,再次呼出口气,忍不住嘟囔抱怨了一句:“该活的死了,该死的偏就一直活着,烦死了。”

这句低声的抱怨一出口,顾茴自己不觉得什么,她已经开始考虑接下来的出镜堂、入凡人境、到神域遗址种种事情,反而是顾茴身边听到这声抱怨的牧野和纸魅相视一眼,纸魅忍不住带出了笑意,牧野也垂目笑了笑。两人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站在他们少主身边的幽王,都隐隐约约觉得,也许有什么东西要变了,也许他们始终被推压往前的少主,终究没有失去那个最根本的自己。

纸魅牧野听到尚且如此,更何况离着顾茴这样近的陆湛,把这句话清清楚楚听在了耳中,甚至连顾茴轻轻抱怨中那点打着旋的尾音都听得清楚。话中自然的亲昵和不设防,让陆湛心尖一颤,觉得心都酥了。只恨不得此时这个正殿只有他们两人,他就可以毫无顾忌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哄。可惜,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打量的目光,陆湛只能克制着心尖的酥麻,克制着无限柔情,轻轻抬手,揉了揉顾茴的发,声音低到只有顾茴一人能够听到:“不烦,还有我在。”

顾茴闻言,抬眼轻轻的一瞥,看得陆湛只觉那股酥麻绽开,只怕自己撑不住露出端倪,给那些不相干的人看了去。

幽王移开目光,听耳边人低声说着如今种种,思忖着破局办法,他只跟着轻轻嗯了两声,一时间心里咕咕冒泡,都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打谁就打谁。

而对面接住回溯镜的沈遇,是认得出这个神器的。

回溯镜落到沈遇手中,他想到顾茴归来后彻底变了的态度.....过往一幕幕闪过,沈遇突然意识到回溯镜中藏着秘密,藏着关于他、顾茴与白瑶三个人的秘密。而此时白瑶看向他手中回溯镜的目光,让沈遇心头升起一种更为不详的预感:有什么事情发生过,顾茴知道,白瑶知道。

只有他,不知道。

想明白这一点的沈遇,脸色愈发白了。

第58章

镜堂正殿六面墙壁始终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朝着中间压过来。整个修真界叫得上门号的宗门精英人物几乎都汇集在此,不断逼近的压迫,让人恐慌。此时这种恐慌还是安静的,不时有人起身沉默地再次尝试着打开镜堂的门,或者试图阻止朝着他们压过来的墙壁。

却都是徒劳。

即使这个正殿足够大,即使此时墙壁压过来的速度足够慢,可是随着不断有人沉默尝试,所有尝试都以一种完全无效的方式宣告失败。不管是紧密的石门还是压过来的墙壁,不管是什么样的法阵力量轰上去,它们始终毫无动静,甚至不见一点痕迹。即使正殿内很多都是各大宗门精英,恐惧也已无声升起。

这是人面对神造之物无能为力的无力感和恐惧感。

慢慢地连起身尝试的人都少了,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集中在把白瑶揪出来后就始终再无别的动静的顾茴身上。他们不敢指望幽王,因为每一个人都能看出来幽王不在意他们任何人的死活,他只是跟在顾茴身边,随着她看向墙壁上镌刻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各种奇怪的符号。

这样的文字和符号布满四面墙壁,也有不少人学着顾茴趴在墙壁上细细看,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先别说那些古怪的符号和数字,就连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都不是他们使用的文字。有年轻修士不敢去问南宗那几个核心弟子,低声问南宗顾家看起来最好说话的顾昀:“你们宗主,到底在看什么?”在他看来,这些密密麻麻的字迹,说是字,又没有几个写对的,说不是字,又有些明显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是缺一半就是缺几笔,这怎么看?更不要说这样多,只怕录成册子,能摆满藏书阁的一个架子还多.....不说看不懂,就是看得懂等到把四面墙壁都看完的时候,恐怕人也都被压成饼了.....

而另一边青云道君依然沉默,他也同样试过,以大乘修为,都无法撼动这正殿的墙门分毫。他略略抬眸朝对面两人看去,黑袍人影几乎整个要把他身前的翠色人影遮住,只偶尔能露出他身前人一角衣裙,幽王离顾茴很近,近到让人怀疑幽王整个人都把对方拢在怀里,简直寸步不离。沈遇额角轻轻跳动,唇闭得紧紧的,他第一次有了怕的感觉。他不知道他将从回溯镜中看到怎样的秘密,而那个他不知道的秘密,让归来的顾茴选择彻底离他远去。

沈遇微微垂目看着自己的白袍,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只能通过入定,对抗此时心中不断涌起的恐慌,他甚至一点都没注意到此时被几个女修逼到墙角的白瑶。

正殿里不少人是各个宗门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于害他们落入这个境地的白瑶,看在青云道君的面子上,他们既杀不得,也不会如此跌份去为难她一个小小修士。如果能出去,自然一切好说,白瑶是个不足道的小人物,她的命,还真没什么人稀罕,但青云道君可是个大人物,他想护住白瑶的命,总要给出让大家满意的诚意。

如果出不去——

不少人看着任凭多少人施展都毫无动静的石门,目光一下子凶狠起来。如果出不去,第一个死的就是白瑶。到时候就是青云道君再厉害,拦得住一个,拦得住一殿?到那时,估计再是意见不合的各个宗门,在这件事上都没异议了。

只是这些有身份的人此时不计较,不代表他们宗门里那些年轻的弟子们不计较,尤其是那些早就跟白瑶不和睦的女修。此时就有这么几个,先还是试探,慢慢看到这次道君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紧张白瑶,胆子慢慢就大起来,已经有人动手推搡了,推搡中就有人划破了白瑶的胳膊。

不知谁又伸手一推,白瑶整个跌到墙壁一角,带血的手触到一个图案。

登时那个图案好似活过来一样,吞食着浸入的血液。几个女修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吓出声,与此同时,大殿中人看到通往秘境后部的通道缓缓打开了!

“我.....我打开了通道.....”白瑶一时间又惊又喜,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此时殿堂中几乎全部人的目光都复杂地落在白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