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裂缝传来古老深沉的怪异声律,像是在呼唤他,渴求他,令人颤栗,他全身的鳞片都要炸起来了。
然后倒霉催的,雷劈中了飞行器,他被弹飞出去,摔进废墟。
戴着黑色面具的坏家伙们把他绑进城市下水道,一群讨龙厌的臭东西想向他求偶。
臭死了。
要知道,恶龙只喜欢精致漂亮、biulingbiuling的生物,不喜欢臭东西。
……
【007日记一】
【我伴随小恶龙左右成功降落,有惊无险。
星球上仍有人类生命迹象,值得庆祝。
我为自己写了一串代码,模拟欣喜的情绪。
虽然虚假,却是独属于我的真实。】
第2章 监管(已修)
好冷。
沉重的眼皮颤了颤,拉开一片模糊的视野,琉璃一样的彩色于瞳孔中转瞬即逝。
“醒了?”
……嗯?
眼前糊成一片,桑觉好像看见了层层叠叠的巨树,枝干像扭曲的触手随风舞动。
但一眨眼,那些巨大骇人的树木又消失了,变成了一片残垣断瓦的废墟。
坍塌的砖墙边靠着一个颓废的人类,他有一只布满鳞片的右手,部分鳞片脱落,伤口像被绞肉机碎过一样惨不忍睹,血淋淋的……
等等,人类的手怎么会长满鳞片?
桑觉骤然清醒。
眼前的重影尽数消失,他处于一片城市废墟中,腐败的苔藓爬满了坍塌的建筑,树木从土壤缝隙中钻出来,长成荫翳蔽日的样子。
那个男人重复问了一遍:“你醒了?”
额头烫得厉害,桑觉问:“你是谁?”
“我叫司伏,我救了你。”
司伏的眼睛是深绿色,藏在浓浓的阴影里,显得有些黯淡。
他的气味要比下水道的那些人香一点,但体里有很多声音,嗡嗡一片,像数不清的小飞蛾刚破卵,正在试图煽动翅膀,要从皮肉里钻出来。
桑觉抿了下唇:“你要死了。”
“是的,我要死了。”司伏声音沙哑,平静到死寂,“我被白蛾虫卵寄生了,也许还剩半天时间,也许还剩十分钟。”
两个小时前他就握枪准备自杀,手都扣上扳机了,却看见被河水卷到岸边的桑觉。
“好吧,谢谢你救我。”桑觉问,“发生什么事了,我可以帮到你吗?”
“我……我的队友都死了。”
司伏有些恍惚,桑觉的眼睛很漂亮,清透、明亮,或许是光折射的效果,有一瞬间他觉得桑觉的眼睛其实是彩色的,像颗玻璃珠子。
人类瞳孔不可能是这个颜色。
可一眨眼,那抹琉光就像错觉一般消失无踪。
某些从裂缝走出来的特殊污染物拥有完善的拟态基因,可以模拟吃过的人类基因序列,变成该人类的模样,欺骗跟踪其他人,达到大面积污染的目的。
不过桑觉应该是人类没错,刚把人救上来的时候,司伏测过污染指数,桑觉的污染指数为零。
但为了确认,司伏还是反问道:“你为什么在河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被人绑架了,有个擂台,他们打架……然后我逃了出来。”桑觉避重就轻,说得很乱,好在司伏听明白了。
“他们打擂台赛,赢的人就可以得到你?”
“是的。”
司伏皱了下眉。
人类已经不居住在这片城市废墟了,他们另外筑起高墙,建立起了安全区,大部分人类都住在安全区里。
但仍然有很小一部分人追求自由,不愿被高墙束缚,他们把昔日的城市废墟里的某些建筑当做避难所,形成各种交织的势力。
没有秩序的约束,他们行事无所顾忌,烧杀抢掠,不把同类当做同类。
在这样的环境下,漂亮男孩女孩的遭遇可想而知。
司伏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捂着嘴咳嗽半天:“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来自哪个安全区咳咳……但我在附近有辆车,我的队友都被随行的监管者杀了……你帮我带样东西回主城,我就告诉你车的位置。”
“带什么?”
司伏艰难地从身后掏出一个玻璃容器,里面装着一株活跃的绿色藤蔓,它看起来有些暴躁,用短小的触须疯狂敲击玻璃。
桑觉后退了一步。
“别害怕,玻璃很结实,它出不来的。”
桑觉不是害怕。
他只是在这株藤蔓身上听到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声律……
污染,吃掉……
“它是什么?”
“忘忧蔓。”司伏说,“忘忧蔓是坍塌后出现的草本污染物,成年后的忘忧蔓能延伸出无数藤蔓保护主体、猎杀食物,陷入藤蔓包围的生物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研究所一直励志研究出能和人类融合的植物基因,忘忧蔓可能是个突破口,我们小队的任务就是带它回去……但发生了一些意外。”
“什么意外?”
“我们小队这次匹配到的监管者是个人渣。”司伏闭了闭眼,“他故意把我们引到2号裂缝!他杀了我的两个队友!”
桑觉说:“别激动,激动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我和另外的人全都被裂缝附近的白蛾虫卵寄生了,我用子弹解脱了我的队友。”司伏平复了一会儿心情,看了看手上的枪,“还剩最后一颗子弹,是留给我自己的。”
桑觉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对不起,我不想打断你的悲伤——但基因融合是什么,监管者又是做什么的?”
“……”司伏一怔,“你知道《畸变者守则》,《监管法典》,《自愿服从监管宣言》吗?”
桑觉摇头,“畸变者是什么?”
“……你不是在安全区的人?”
司伏本该警惕的,但桑觉的模样实在让人生不起警惕的情绪。
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以前出任务他到过北方城市的一小片废墟,那里的防空通道生活着一家四口,据说一百多年前就生活在那儿了。
他们远离人群,以为自己是末世最后的幸存者。
他们对信息的变化一无所知,没有广播,没有电视,不知道畸变者和监管者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就在几千公里外,更多的幸存者们筑起高墙,建起了人类最大的安全区,也被称之为主城。
他们看见手臂兽化的司伏,就像看见怪物一样惊恐,完全不知道基因融合是什么。
密集的疼痛让司伏从回忆里抽神,他的皮肤涌起一些细密的颗粒,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卵按捺不住,就要破皮而出。
他没多少时间了。
“我……简单的从头说起吧。”
几百年前,一场迅猛的地表运动导致世界各地都出现了巨大裂缝,有些裂缝贯穿了森林与海洋,有些裂缝劈开了代表人类文明的城市——坍塌的时代序幕就此拉开。
最可怕的是,裂缝会溢出一种怪诞的物质,无声无色,污染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物。
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周围熟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可怖,朝着不可名状的方向畸变。
曾经被人类踩在脚底的蝼蚁比指甲盖还大,口器分泌出的白液能麻痹一头大象,可怕的是它们依然是群居生物。长在土里的无骨蠕虫变得巨大无比,甚至长出了血盆大口,口器一圈都是密密麻麻的利齿……
诸如此类,数不甚数。
除了人类。
人类像是被世界抛弃的孤儿,一切都在改变,他们却被丢在原地,无可适从。
虽然裂缝散发的污染没有直接影响到人类,但被污染过的生物却能对人类造成感染。
哪怕只是造成一毫米的小伤口,都有极高的感染几率,身体会朝着该物种的方向进行异变,或长出奇怪的附肢,或污染失败变成一摊肉泥……然后在绝望与孤寂中失去作为人类的意识。
后人称之为基因污染。
概指其它生物的基因进入人体,打乱了原本的基因序列,进行重组与改造,出现‘焕然一新’的样貌。
近几十代人亲眼见证了人类从鼎盛科技时期走向败落、一座座繁华兴盛的城市塌陷为废墟,目睹了最初的几十亿同胞到如今的寥寥无几、史前文明的消亡……
但并非一开始就这么绝望。
坍塌最初,人类科技水平尚且处于巅峰,只把这场污染当做一场灾难,尚有应付的余力。
直到后来,人类迎来了真正的灭顶之灾——陨石季,又被历史称之为毁灭季。
那一次,人类几乎就要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数不清的陨石砸向大地,毁了安全基地、引以为傲的科技,人类被迫躲进地下。
同时,可怖的辐射也导致其它物种更可怕的污染病变,人类岌岌可危。
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司伏说:“适者生存在任何时候都是真理。”
躲在地下的那些年,为了生存,幸存者开始研究污染基因与人类融合、并保持理智的可能性。
他们的研究成功了。
人类部分群体开始主动选择被污染,为自己注射一些经过处理的其它物种基因细胞,获得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长出翅膀、触手,比如像司伏一样兽化的手臂。
但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这样做,一些人认为,这不是进化,而是对人类身份的背弃。
‘畸变者’称呼由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