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慕风忽然用手指轻弹了下她的脑袋,“看把你吓的,你以为你是倾城倾国的仙女吗?可以人见人爱?二皇子才不会看上你,你不要有这种侈望哦!还有,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你会感动的求我嫁给你!绪”
慕风这种开玩笑的语气,让段樱离舒了口气,淡漠地说,“你最好死了心吧,永远没有这一天的。”
慕风装做很受伤的样子,仿佛从哪里射来一只透明的箭,正中心脏,他双手猛地按到胸前,抓住了那只透明的箭,但那箭的力度很大,他因此被射的倒在地上,大呼:“怎么办,很受伤,真的很受伤,我快要死了……”
他那滑稽的样子,终于让段樱离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来。
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笑容又轻又淡,但对慕风来说,足矣。
他呆呆地倒在地上,仿佛被她的笑容惊呆了,直到段樱离受不了他僵直的目光,走过去轻踢了他一脚,“快起来啦!让公主看到她的面首在别的女子面前扮丑,不知道会不会罚你晚上跪在外面。”
“不会的,她很宠我!”
其实段樱离很想问一句,“她是如何宠你的?”
但见他又从怀里拿出个袋子,里头装的竟然是风干的马肉和饼,饼很酥软,还热乎着,他把它们都递到她的手里,“大清早的不吃饭就爬山,还要爬的这么高,我害怕你没力气下山,给你带了些吃的,快点吃了吧。”
其实刚才段樱离的肚子就有点饿了,正好也在发愁,饿着肚子下山,真的一点都不唯美啊!
这时便打消了戏弄他的念头,毫不客气地接过食物,坐在一块石头上吃了起来患。
见她吃得很是香甜,慕风又赶紧拿出一个壶,“这里头是热牛奶,早上我亲自挤的牛奶,又亲自熬熟的,你喝!”
段樱离赶紧摇头,“我不喜欢喝牛奶,很腥。”
“不会的,我挤的牛奶怎么会腥呢?来,尝一口。”
段樱离还是摇头,她是真的,前世今生都不喜欢喝奶啊!
“乖……这个很有营养的,而且喝了后,皮肤也会变白变滑哦……”他一边碎碎念,一边把壶口对在了段樱离的唇上,并且将壶抬高,段樱离迫不得已只好顺着喝了两口,果然热乎乎的,虽然她的确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是胃却因此而暖哄哄的。
咽下口中的奶后就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慕风显得有些失望,“我喂你喝好了,你为何非要自己喝啊……”不过还是很不情愿地把壶递给了段樱离。
……待段樱离吃饱,慕风忽然说:“你为什么不在她刚跳完舞的时候就揭穿她就是射伤唐小姐的凶手呢?”
虽然这话没头没脑的,可是段樱离还是马上就知道他问的什么事了,好半晌,她才说:“她毕竟是我的姐姐,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若在皇上面前揭穿她,她肯定会没命了。我和唐小姐虽然受了惊吓,但我们都没有性命之忧,我大姐罪不至死。”
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想,我父亲很疼她,就算皇上判了她有罪,我父亲也会想办法让她脱罪的。与其如此,不如先让她在我父亲的心目中,变成一个不再完美的女儿。
她接着对慕风说:“而且她当时神智还清醒,我在当时指证她,有可能遭她反咬一口,你知道我这个姐姐是有多么讨厌我了。她今日清晨的状态很不正常,好像是受昨晚音律之扰。慕风,我记得你的琴也弹得很好,你知道昨晚,是谁弹了整晚的琴吗?”
慕风摇摇头,“我如何能知道,况且我也不关心。”
是啊,他只是一个公主面首而已,这辈子只消把公主哄好,便可吃香的,喝辣的,一世无忧,他又何苦动那些脑筋呢?
段樱离又道:“你有办法治好我大姐吗?”
“她想杀你!你居然还想救她?”
段樱离没有回答慕风,只是暗想,人只有清醒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更多更深的痛苦。她若永远这样疯癫着,便等于让她逃出了地狱。
慕风虽然已经习惯了她的行事作风,但还是画蛇添足般地多说了句,“对哦,她毕竟你的姐姐。”
“所以我希望你救她啊?我错了吗?”她澄明的眸里,竟然还有几分天真。
“呃……当然没错!况且,四皇子如果知道她用他曾经给她的箭去粹毒伤人,他一定很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
“你和四殿下很熟吗?”
“当然!不熟!我只是随便说说的。”慕风嘴里这样说着,却被段樱离那静如秋水的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怵,这还真是条聪明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美女蛇呢!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要支持她走下去。
*
这一日,因为头一天的诸多事,因此没有任何活动。
众人都在临时营地里悠闲地走来走去。
只有段擎苍和大夫人夫妻二人紧锁眉
tang头,原来段芙蓉早上“疯癫”了一下,经太医诊治后,说是因为受到惊吓才致如此,只要喝两幅汤药就会好。后来还是二公主凤欢颜及时到来,说起段芙蓉因舞乐而致疯癫,便也该由乐曲将她治好,正好她身边的慕风慕公子,于音律非常精通,愿意为大小姐弹一曲,试试看会不会有效果。
大夫人病急乱投医,马上就答应了,段擎苍见状,固然觉得有点荒唐,却也没有反对。神奇的是,在慕风给大小姐段芙蓉弹了曲《清心乐》后,段芙蓉竟然真的就这样好了,而且对于早上发生的事,也记得清清楚楚。
她渐渐地意识到了什么,等到二公主和慕风告辞后,段芙蓉就泪流满面地跪在父母的面前,“爹,娘,女儿闯祸了!”
段擎苍见她已经清醒,之前压抑的愤怒和失望一迸发了出来,“哼!你还不快点说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唐小姐,是被我射伤的……至于那只箭,是前年狩猎时,我向四皇子要来的礼物,后来就偷藏在妆匣中带了出来,这次也是这样带进来的……”
原来那日,段芙蓉与众人分开行动后,发现段樱离和唐心苑向另外的方向而去,她心头忽然就浮现出表妹顾采芹的话,若是段樱离死于流箭,那么便是谁也不必负责任了!于是她在众人四散时,又回头悄悄地跟在段樱离和唐心苑的身后。
只是后来,却忽然发现原来有另外一拨人在追杀她们,那时候她本应该立刻逃走,可是没想到那拨人那么没本事,居然让段樱离顺利逃了。
她在另一侧急得跳脚,因为太了解猎场的用箭制度,她来的时候便已经带了她当年从四皇子凤沐那里拿到的箭,这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把箭对准段樱离,心头在狂喜,然而等箭射出去,受伤的人却是唐心苑。
她失望不已,正要不顾一切再补一箭,没想到那伙杀手的箭忽然窜出来,有一只正好射在她的头顶,她受了惊吓便仆倒在地上……
段擎苍听完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蓦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有人在他的胸膛上,狠狠地砸了一锤般,痛得他几乎窒息。
大夫人也是腿一软,就陪着女儿跪在了段擎苍的面前,却来不及向丈夫多说什么,只问女儿,“你为何要射伤她?唐小姐向来和你关系不是很好吗?”
不待段芙蓉回答,段擎苍却无力地道:“她要杀的,哪是唐小姐?而是自己的亲妹妹呀!唉……”
段擎苍长长的叹息,表达出自己对女儿这一行为的无奈和失望,大夫人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还是向丈夫道:“这也不能全怪芙蓉啊,还不是因为那贱丫头平日里太嚣张了,处处和我们芙蓉做对,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芙蓉是你看着长大的,难道你相信,她会是那种无缘无故,拿起冷箭对人的人吗?”
段擎苍一摆手,“住口!你身为主母,竟然使得自己的儿女举箭相向,你扪心自问,你这个主母是做得有多失败!”
大夫人见他动了真怒,一时倒也不敢反驳。
段擎苍沉痛地向段芙蓉道:“爹原本以为,你自小就熟读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见识与心胸非一般女子可比。可是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你竟然容不下自己的亲妹妹?你与一般深宅大院里出来的妒妇有何两样?芙蓉,你让爹太失望了!”
段擎苍说完成些话,仿佛再不想看女儿一眼,扭头就出了帐子。
段芙蓉摊坐在地上,靠在大夫人的怀里,“娘,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错,错的是那个贱丫头……”大夫人心疼地抚着女儿的头发,“不过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乱来了,要治她,娘多的是法子,你这样不与娘商量就擅自行动,当然是很容易就出事了,现在倒好,她好端端的,倒教你无法做人了。”
“娘,我好命苦……”
段芙蓉听了这话,哭得更伤心难过了。
……晌午的时候,大夫人小心翼翼去段擎苍那里,问段芙蓉的事要如何处理?是否别人都已经知道了?
段擎苍冷冷地说:“这事已经压下去了,以后不会有人提。”
大夫人听了这话,总算把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给安稳了。
不想再多出是非,下午大夫人打算带着段芙蓉,先行回到围场的山庄游凤阁,一同回去的还紫姨娘及三姨娘李蓉蓉,毕竟是在家里养尊处优习惯的,住在帐子里总觉得不方便,白天除了看看风景也没什么好玩的,煮的肉也很难吃……
只有夏悦还留在帐子里,大夫人明示暗示让她一起走,夏悦却微笑着道:“我们都走了,谁来照顾老爷的饮食起居呢?”
大夫人无法,只能很不友好地瞪着她。
就听段擎苍道:“老二留下来吧,晚上还能帮我撑灯。”
段擎苍分明就是偏心老二,还说什么撑灯?大夫人心里如此想着,却也没有办法反驳,终是无奈地带着段芙蓉等人先行离开。
如此一来,段擎苍这里只剩余二姨娘夏悦和段樱
离。
傍晚,段擎苍独自站在帐前往远处看着,苍野茫茫,群鸟起落,他的心情被染上了几分凄苍。夏悦拿出一件披风,给他披在肩上,“老爷,在想什么?”
段擎苍转身,轻握了夏悦的手,依旧沉默不语。
夏悦终是说,“老爷,我的侄女夕颜,已经到了。”
“可是……”
“老爷,这些年您还没有看出来吗?自从鸿儿出生后,段家再没有孩子,而梅妹妹和鸿儿竟因此在外飘零了六年。说句实话,这六年也幸好是在外面,若在段府之内,不知道会是何情形?大姐是厉害点,再加上那几个兄弟都是老爷的得力将士,您不能怪她,但是老爷,为了段家的未来,为了段家的例祖例宗,您就听我一回吧。”
段擎苍看着这双热切真诚的眸子,好久之后才道:“老二,你是个好女人。”
傍晚的夕阳很美好,一片片灿烂的红云起自山头那边,段擎苍随着夏悦来到了一处接近树林的小帐。
夏悦顿住脚,深情地看向段擎苍,“老爷,没有哪个女子,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男人的感情,夏悦不侈求什么,只希望老爷记得今日我对老爷的情义。”
段擎苍双唇紧抿,郑重点头。
夏悦知道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在转身的刹那,她眸中有泪光一闪。
段擎苍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一掀帐,走了进去。帐中设置很简单,一张桌子,一个烹茶的小火炉,一张足够宽大柔软的榻,榻上挂好了红鸾闱帐,帐中坐着个女子,此时正低着头,用手指摆弄自己的头发。
听到有人进帐,也不抬头,只羞答答地问:“是段老爷吗?”
段擎苍应了声,就听那女子又道:“老爷,我是夏夕颜。”
夏夕颜的声音很柔软,就好像有只漂亮的手,轻轻地抚过光滑的皮毛,段擎苍的心微微发紧,干脆走到榻前,毫不犹豫地进入红鸾帐中,只听那女子啊地一声娇喝,接着却是痴痴地笑了起来,“老爷,您原来这样的年轻,英俊呢!”
“夕颜,你很漂亮……”
“老爷……我已经准备好了……”
……
当天晚上,又是篝火晚宴。
今日却没有按资排辈,如同坐在朝堂里似的仅然有序,而是将案几成圆形围住中间的大堆篝火,众人边吃喝边喝酒,时不时的还要上去圈着胳膊跳一跳。
气氛很活跃,来的多数是年青人。
还有唐心苑的父亲唐瑞也来了,这次他很小心,亲自充当保镖护在女儿的身旁。本来他是说什么都不愿让女儿出来的,但是出来游玩的时光毕竟短暂,唐心苑又怎么能安心留在帐中休养,几经哀求,终是得到允许,也来参加篝火晚宴。
见段樱离在不远处坐着,便向她招手。
段樱离笑了笑,走到了她的跟前,“唐小姐,你看起来好多了?”
“嗯,是好多了。太医说,幸好是当时把那些毒肉毒血清理掉了,否则我真的是性命难保,樱离,你救了我的命,我该怎么感谢你?”
在一旁的唐瑞,这时才知道原来女儿臂上的那块肉,是被眼前的小丫头挖去的,吃惊之余,也向段樱离道:“三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当机立断,助心苑逃走,唐瑞在此,替小女感谢三小姐救命之恩!”
看见唐瑞似乎要拜下去,段樱离赶紧虚扶一把,“千万别……”
此时人多眼杂,唐瑞的确也没打算真的就拜下去,听闻又正襟危坐,“三小姐,令姐的事我们也听说了一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已经好了。”
“爹,你去那边聊天吧,有樱离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这——”
“爹——”唐心苑又继续撒娇。
唐瑞也觉得,两个小女孩要说闺房话,他在场的确不合适,犹豫了下,走到那边去与洪坚等人说话。也在这时,段樱离的眸光扫到一个熟悉的人,正是段擎苍来了,他的身边却跟着一位穿着火红衣裳,身量娇小,极其妩-媚的年轻女子,那女人此时紧紧地依偎在他的身边,恨不得挂在他身上的样子。
唐心苑也看见了,诧异道:“樱离,你爹又纳了房小妾吗?”
段樱离漠然道:“或许是吧。”
“樱离,你不难过吗?”
“为什么要难过?”
“你爹他——他有了新妇,将来便更要冷落其他人。”
“唐小姐,你是家里的嫡姐吗?”
唐心苑的脸色微变了下,最终还是道:“是的,其实我本来也并不是嫡女,原本还有个姐姐,有个嫡母,只是几年前,嫡母忽然病逝,我娘那时才被扶正做了嫡母,因此我也成为了嫡女,不过我的姐姐如今已经嫁人,并不经常回来。”
唐心苑平平淡淡地说完这几句,段樱离却从中读出了很多种信息。
出生时是庶女
,便一辈子都是庶女。
即使因为后天的原因,成为了嫡女,也还是比真正的嫡女要低一头,唐心苑的那位嫡姐想必很不好惹,所以她言语里便流露出并不希望那位嫡姐常常回唐府。
两人正聊着天,忽然从哪里传来马的嘶鸣声……
唐心苑道:“真是奇怪,难道大晚上的,还有人骑马狩猎?”
嗖——
一柄冷箭从二人面前窜过,段樱离赶紧扯着唐心苑低下头,唐心苑真是要被吓出病了,叫道:“怎么又有人射冷箭!樱离,我好倒霉啊!”她已经被那日在林中追杀的事吓傻了,现在乍然又见冷箭,她倾刻就崩溃了。
好在唐瑞和段擎苍双双赶来,唐瑞将唐心苑拉到自己的怀里,“女儿,跟我走!”
而段擎苍竟然也把段樱离扯到了身边,“快走!”
二人跟着各自的父亲往同一个方向奔去,便是皇帝所在的地方。在这样危急的关头,段樱离竟忽然想到,这是段擎苍第一次这样牵着他的手,至少在她的记忆中是这样。而他的身后有个女子,就是刚才看到的那火红衣裳的女子,此时也正向段樱离看来,眸中有抹疑惑,更多的却是恐惧,她从未见过这样混乱危险的场面。
明帝也已经出来,身边围着一圈护士,还有七皇子及十一皇子,“段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队人,忽然袭击我们!”
“放肆!”明帝愤怒地吼了声。
唐瑞则喊,“来人呀,来人呀,护驾!”
段擎苍这时候撒了段樱离的手,向她看了眼道:“保护自己!”
然后坚定地站在明帝的身前,如同天神降临般,挡在那里。
一双冰凉的手再度握住段樱离的手,夏夕颜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擅抖地说:“救,救我……我不能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