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似乎不想再说什么了,站起来道:“太子,陪本宫用膳。”
这时,赫连子悦已经收拾停当了,应了声,“是,母后。”
……就这样,段樱离“嫁”给赫连子悦的头一个清晨,被她的母后用滚茶泼伤了手臂,然后夫君赫连子悦陪他的母后用早膳了,根本把她这个新婚妻子抛在脑后。
花轻雾将烫伤的地方洒了药粉,细细地替她包扎好手臂,心疼的眼泪汪汪,比划道:“我们走吧,在这里会被那个老妖婆折磨死的。”
就在这时,容清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中拿着药膏,放在她的面前,“将军,这个药对烫伤很好,你试试。靶”
花轻雾白了他一眼,忽然站起来冲过去,双拳如擂鼓似的狠敲着他的胸膛,她虽然说不出话来,但她必须表达自己的愤怒。
容清待她打了十几拳下去,才淡然将她一把拨开肜。
她那粉新砸在他身上,跟挠痒痒似的,他一点事没有。
他自行在段樱离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才道:“要想达到梦想,就要付出代价。你们当时从牌坊镇出发,连车马都租不到,可见你们的生活也没有多么的好。现在让你们进入皇宫,做人上人,尽享荣华富贵,这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得之事,受这点苦又算什么?”
花轻雾愤然比划,“你懂什么!我家小姐若想要荣华富贵,又岂会高高在上的皇后不做,千里迢迢来当这个劳什子太子妃!”
不过容清不知道她在胡乱比划什么,只向段樱离道:“即来之,则安之,事以至此,不如你便好好的扮好这个角色。”
段樱离发现容清的手始终紧紧地按在剑柄上,他说这些话可能真的是对她最后的劝慰。
从那晚客栈内,容清与沈罗刹的对话来看,他是深爱着沈罗刹的,只怕为了沈罗刹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为了让沈罗刹去追求她想要的生活,他便是杀了段樱离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的确是,此等荣华富贵一般女子便是想也不敢想,我却因机缘巧合而可以轻易得到,应该心存感恩才对。你放心,所谓富贵险中求,既然我已经得到这样的高位,便不会轻易放弃,我会珍惜太子妃这个身份。”
容清反而微微一怔,终是道:“你即明白,那是最好了。”
他说完便又往外走,“有件事我还要提醒你,我能在此保护你,已经是你的幸运,要知道,我其实可以马上杀了你。人已经送到大历,在大历境内死亡与车师国无关,而我亦可以从此离去,我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动手,完全是因为我不忍心杀无辜者,但若你稍有逾越,我不会犹豫的。”
段樱离点点头,“我明白。”
这一日因为她的手臂被烫伤,不能出房间吹风,就在房子里窝了整天。赫连子悦一去不回,至晚上也没有再来。
段樱离内心里反而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再来了。
第二日清晨,段樱离坐起来,便觉得昨儿被烫过的地方更加痛了,花轻雾替她拆了纱布,便见里头的红肿果然更加厉害。
花轻雾的眼泪蓦然就掉了下来,恨自己医术过于低微。
段樱离替她擦去泪水,安慰道:“我没事,你把昨日容清送来的药帮我抹上,或许真的会起些作用呢?”
花轻雾把那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笑着点头,示意这是好药。
再次替她包扎好时,已至早膳时分,一个娇俏的小丫头进入房间道:“奴婢小星参见太子妃。”
“起来吧,什么事?”
“是太子让奴婢来请太子妃至东暖阁,几位贵女都等在那里。”
段樱离马上想到昨天清晨时分,皇后所说的事,点点头,她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小星离开后,段樱离还是梳洗停当用了早膳,才至东暖阁。
东暖阁位于她现在所居的太子宫东面,周围一圈冷松,就在这冷松间造了青石小路,人走进去恍若走在山间,弯弯绕绕好一会儿才到达东暖阁,这东暖阁却没有置院子,从外观看直接便是一间大屋,屋子大概都是用大石磨成平面一块块堆砌而成,看起来严肃,结实,压抑。
大门有三个人那么高,打开后,里面空旷,中间铺着红色毯子,两边摆着长案,已经有许多人在里头了,皇后和太子子悦居中而坐。
段樱离目不斜视,径直到了皇后和子悦太子面前,施礼请安。
众人的叽喳声停了下来,皇后此时倒很和蔼,柔声道:“起来吧。”
段樱离站了起来,皇后身边一个面色白净,身材圆润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笑嘻嘻地道:“太子妃,便由奴才带着您去认一下贵人们。”
段樱离道了谢,便随着这位女子到了一个男子面前。
后来,段樱离知道这女子便是皇后身边的管事嬷嬷谨成凤,平素众人称她为谨嬷嬷,而她对段樱离所介绍的第一个人便是荣王爷赫连勃勃,“这位是荣王爷
tang。”
段樱离见他今日换了一身衣裳,淡青色的锦袍,袖口暗花显得极有质感,衣领坚起,将他原本就很鲜明的五观显得更加立体,黑黝黝的眸里有一抹笑容,“见过太子妃。”
段樱离也微微施礼,“见过荣王爷。”
之后的一个女子,却是打扮的极为妖娆,便是如此寒冷的冬日,她的穿着依然十分单薄,现出其玲珑的曲线。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条马鞭,看来她今日是有备而来,一张脸倒是稍显平淡,只是眸子里闪闪烁烁的恶意让人不得不提着心儿对她。
“这位是雅儿公主。”
谨嬷嬷一介绍完,雅儿公主便向段樱离大大地施了个礼,“将军嫂嫂好。”
“公主好。”
接下来还有几位,安乐郡主赫连静玉、兵部侍郎的女儿贺娟蝶、礼部侍郎的女儿韦香凝及臣相之女陈湘湘,最让段樱离没想到的却是,当她行到左侧时,排在第一位的居然是故人凤盈盈,当然谨嬷嬷是这样介绍的,“这位是海东王妃。”
段樱离其实早就应该想到,在大历是有可能遇到凤盈盈的,所以她只是微微一怔,马上就神色如常了。
“王妃好。”
反而是凤盈盈,其实她已经观察段樱离好一会了,明明就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但就是不敢相信。因为好多事她都想不通,直到这一刻依然瞪大着眼睛,有点说不出话来。惹得那位雅儿公主笑道:“王妃这是怎么了?见鬼了的样子。”
凤盈盈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笑道:“哦……真是,真是太漂亮了,呵呵呵,太子妃真是大美人……”
其实段樱离刚才一进房间,她的美貌就惊住了很多人,但出于各方面的原因,众人都没有像她这么夸奖出来,皇后听了不免冷哧了声,“好了,差不多就行了,你们以后都会常常见面,自然少不得要认识的,也不争这片刻时间。你们不是要比武吗,这就开始吧!”
段樱离终于能够坐下来,她的位置却被安排在赫连勃勃的上首,与子悦太子离得很近。
段樱离向来知道凡是封王的位置就较高,只是今日青一色的女子,她又是新晋太子妃,因此在座次上赫连勃勃吃了亏,所以她稍带歉意地对他点点头。
赫连勃勃倒不在意,道:“今日本王本不该来,但向来听闻太子妃战场之上怯敌无数,因此想要一睹太子妃的英姿。”
段樱离有点笑不出来了,那沈罗刹的武功她见过那么一招半式,那还真是非常凌厉,从她把段樱离打昏替她进入大历皇宫嫁给赫连子悦,也看得出她不但武功高强,心智机敏沉稳,行事也是果绝狠辣,她是战场上的悍将,想必不会把这些娇弱女子看在眼里的,而她段樱离呢?
别说武功,便是机关数术,尚未学得皮毛,当年慕风教给她神仙曲,她亦是练得不成功,根本达不到窥探人心的目的。
她的最强项可能就是吹埙和写字,她的字也没有多么好。
她再看这东暖阁,在靠近大门的地方,摆着两排兵器架,分明是这些贵门子女冬天怕冷,不愿在露天的地方练武,因此才建了这个东暖阁,地上还铺了毯子,四角都置了不小的暖炉,就是为了练武的时候不受冻。
练武还怕冷?哼哼,若是真的沈罗刹在此,笑都要笑死了,她一定会把今天所有敢上场的人,一招就打爬下。
可惜,段樱离只是段樱离,她不是沈罗刹。
雅儿公主已经迫不急待了,“我先来!”
她抓起案上的鞭子,走到场中央,啪啪两声脆响,鞭子甩得煞是威风。段樱离曾经见过沈罗刹甩鞭,把个大汉直接摔到楼下去,这雅儿公主的鞭子似乎也很厉害呀!雅儿公主甩了两鞭后就摆好姿势,等待段樱离上前,结果段樱离好半天像没反应过来似的,还在位置上坐得好好的。
“将军嫂嫂!你是看不起雅儿,不想给雅儿面子吗?”
这下实在躲不过了,段樱离站起来道:“呃——都是一家人吗,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再说,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不如,不如我们今天来点文的,比如下下棋了,写写字了,吹吹~萧了……”
皇后很不高兴地对子悦太子说:“你看她,在说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本宫不是说了吗,让她今天好好露一手!她是将军,不就是最喜欢玩儿打架了吗!本宫随了她的心,她却不给本宫面子了。”
子悦太子耸耸肩,自顾自地端起面前的汤药喝了口,麻木到没有任何表情,又拿了一只苹果慢慢地啃着。
“将军嫂嫂,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比试?要不然,就是您在车师国根本徒有虚名?欺骗我们来着?也是啊,若不是你有那样的威名,我太子哥哥如何能娶了你?”
赫连子悦道:“是啊!娘子,你不许推辞!”
一直站在段樱离身后的花轻雾,实在忍耐不住丢给赫连子悦一个大白眼。
皇后也道:“太子妃,此事你不必推辞,在座的众位贵人
都已经久闻你的大名,雅儿也是非常佩服你的,她等今日等了很久。其实输赢并不重要,若你赢了,自然是维护了自己的名誉,若是输了,也不过是证明大历女子更强于车师国女子,你现在嫁于大历,该与大历荣辱与共,更没有什么了。”
连太后都发话了,段樱离还能说什么呢?她只得说了声是,便走到场中央。她其实一点武功都不会,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吗?
她也摆出一个看起来还挺酷炫的姿势,看着雅儿公主。
练武的人,马步是很重要,雅儿公主一见她的马步,便知道她可能根本不懂武术,眉心浮起一抹疑惑,难道沈罗刹真的只是空有其名?
她的手暗暗发力,“我开始了,将军嫂嫂接招!”
她一鞭打过来,段樱离哪能躲得过去,左肩硬生生挨了一下,整个人猛地往旁边扑倒,差点将赫连勃勃面前的案几都推翻,赫连勃勃赶紧将她扶住,双手如铁钳般有力,握着她的双臂,她一侧手臂被烫伤过,这下便是脸色煞白,手臂猛地抖了下。
赫连勃勃眼晴尖,马上看到她手腕处露出的包扎的纱布,诧异道:“原来太子妃您受伤了?”
段樱离艰难地爬起来,觉得自己左肩和左臂都是火灼般的疼痛,不过她向来坚强,这时只是向赫连勃勃说了声谢谢,便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子悦太子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嘴里的汤药都咽不下去了。
赫连勃勃道:“太子妃既然受伤了,就该好好休息,皇后娘娘,微臣建议,今日的武艺切磋就此取消了吧。”
子悦太子道:“是啊是啊,她的手臂被烫伤了,好大一片。取消就取消吧。”
皇后狠狠地瞪了眼子悦太子,却一时没有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雅儿公主却道:“我看烫伤只是借口,她分明就是不会武功。否则就算她烫伤,也不可能被我一鞭就打得这么狼狈。”
她这么一说,段樱离却更加镇定了。
淡然道:“不知公主从哪里听说,本将军武艺高强的?”
“哼,你沈罗刹威名远扬,附近列国,谁人不知?”
“可是有谁亲眼见过本将军上战场杀敌呢?本将军打仗向来只是稳居后方,出谋划策而已,打打杀杀的事,从未参与过。”
雅儿公主一下子愣住了,是啊,谁说战地将军就必须亲自上战场打打杀杀?人家完全可以只需要在后方指挥就行了。看来这沈罗刹武艺高强,杀人如麻的传闻并不是真实的?雅儿公主不由十分失望,鞭子软软地垂下来,竟一时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既然如此,这比试武艺的事,的确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赫连勃勃在这时说,“战场之上,承匹夫之勇只是下乘,稳居后方,能够顾全大局,出谋划策者,才是真正拥有大智者,太子妃果然女中豪杰。”
连赫连勃勃都这么说,皇后终于不好再坚持,只道:“既然太子妃受伤了,那就回宫好生休养着。其他人到本宫那里,本宫新植的几盆牡丹开了花,让你们这些小妮子们也都沾沾喜气。”
众人都连忙说好。
出了东暖阁,赫连勃勃在门口等,段樱离只好向他道谢,“谢谢你。”
赫连勃勃道了声不用客气,又说:“不如由微臣送太子妃回宫吧。”
却听得子悦太子走过来,道:“那就不麻烦你了,还是由我亲自送我娘子吧,一日一夜没见,我也想她的紧。”
子悦太子说着,也不顾段樱离的手臂还是非常疼痛,扯着就走,段樱离却只能忍耐着,走了一段偶尔回头间,却发现赫连勃勃依旧站在原地向她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段樱离觉得他的目光中,似乎有些她看不懂却令人感到不安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