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日,官红俏也算回来的巧。她是在圆觉寺的时候,就被慕风派出去的。在圆觉寺的时候,官红俏与顶着段樱离面容的花轻雾闹到不可开交,二人谁也不服谁,有一次红官俏经过花轻雾的窗口,便听到慕风如此劝慰她,“你别哭了,你这么不喜欢红俏,那么孤想个办法让她离开好了。”
直到现在,官红俏想起这件事,依旧气愤难平,正好有一批玉器生意,需要有人送到万里之遥的北方去,慕风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方鱼,而官红俏也自请跟着方鱼一起去,相互有个照应,慕风便也答应了。
其实红官俏内心里是希望慕风不要答应的,所以虽然如愿以偿,心里却难过极了。没想到的是,这次的任务竟然异常艰难,除了要送玉器,原来还有两国邦交的任务,方鱼其实是作为使者出使了。
没想到的是,他们在到达目的地后,却得到大历和东夏生变的消息,那边的帝王干脆将他们都扣留下来,静观这边的动向,若是慕风输了,方鱼和官红俏也就没命了,尚幸的是,最后赢的是慕风,二人才可以活下来,但是如此一来,两国之间的事情变得复杂,又被有心人利用了这种情况,回国之路可以说是艰险重重妨。
以至于耽误到现在,才可回来。
当然段樱离是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若是知道,便能想到当时花轻雾之所以要求慕风把官红俏和方鱼打发走,是因为害怕他们几方一对证,会把她的身份给披露出来。
而他们在回国的路上,遭遇追杀,也有可能是花轻雾的手笔。
只是此刻,官红俏并不知道这位孟小离御侍大人,便是真正的段樱离,因此这些事都装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听她们说话芪。
李青青讲到了刚刚进宫时的艰难及后来遇到孟小离最终情况好转的事情,语气间对她这位御侍大人充满感激。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李青青让人点香提神。
香烟袅袅间,三人又烹上茶,准备彻夜长谈,可是不一会儿,李青青便道:“不行了,我很困,想睡片刻。”
段樱离就道:“那你睡吧。”
李青青睡下后,官红俏竟也在旁边睡着了。
段樱离也觉得眼皮沉重,怎么都抬不起来,勉强地拿起荷包嗅了下,却仍然无法让自己清醒,心里头蓦然警觉,恐怕是着道了!然而人却已经无奈地垂下头去,陷入昏睡。或许是心里头那点警醒,使她便在深深的昏睡中也不安稳,当听到闷闷的咣当一声时,她蓦然惊醒。
一眼看到李青青被吊在房梁上,正在挣扎。
“红俏!红俏醒醒!”
段樱离连大声呼喊官红俏,边扶起板凳踩上去,努力地想要将李青青从白绫上放下来。官红俏终于也醒来,一睁眼看到这种情况,手中袖箭飞出,打断了白绫,段樱离和李青青一起跌倒在地上,段樱离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摔裂了,李青青则直接晕倒了。官红俏连忙过来拍李青青的后背,段樱离也取出银针,刺入她胸月的穴位,只听得李青青咳咳两声清醒了过来。
“李常在,刚才你还说,绝不会自杀,这是怎么回事?”官红俏愤然问道。
“咳咳咳……御侍大人,我没有自杀……好可怕,好可怕……”李青青说着,便伏在段樱离的怀里哭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段樱离忙问。
李青青这才道:“刚才,我只是睡着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有人勒住了我的脖子,我很惊慌,想要叫又叫不出声,只能被他拖到房梁之上吊了起来,他的力气真的好大,我差点就死了,我差点就死了……”
李青青的身体瑟瑟发抖,显然是被吓坏了。
段樱离想到睡着之前,心里头突如其来的警示,于是将香炉里的渣掏出来一点,放在鼻端闻,却并没有闻出什么异样,只好抱在手帕里带回去。接着又检查了房子,也没有人闯进入的迹象,窗户从里头扣着,不可能有人从窗户进去而窗户还无损。
那就只有门口了……段樱离打开门,便见门口两个丫头已经睡着了,就算是里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们都没醒。
看来,那个人是从门口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的。
段樱离叹了口气,郁闷地向官红俏摇摇头。
之后,段樱离叫人照顾李青青,第二日清晨,早早的向慕风报告了这件事,因为离凶手如此之近,居然还是没有抓到凶手,官红俏显得很尴尬,沉默着不说话,段樱离则道:“今晚,还得要继续这样下去,这个凶手已经太大胆了。”
慕风点点头,“好吧,只是,那个牌子……”
因为段樱离和官红俏调查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是瞒着关静等人的,所以没有办法使他们配合,这个牌子翻到谁,殊不好说。
段樱离笑道:“可以点名啊!”
慕风的脸微微一红,他这个皇帝当的真是,连最起码的规矩都忘掉了,后宫侍寝这种事,翻牌子固然是规矩,点名当然也可以。
可是仔细一想,点谁的名似乎都不太合适啊。
关键是点名,竟然没点到关玉姬,关玉姬岂不是大大的没面子?
段樱离道:“既然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为何不点关皇后的名字呢?”
慕风微怔一下,于是道:“好,就点她的名字。”
当夜,关静听说皇帝不翻牌子,刚想说什么,又听得皇帝点了关玉姬的名字,当下一串话生生地咽在了喉咙里,面露喜色地说:“奴才这就去通知皇后,让她好生准备着。”
慕风嗯了声。
到了时间,慕风果然放下奏折,到了关玉姬的宫里。
关玉姬已经香汤沐浴过,人却仍然显出几分憔悴,原来因为季小玉之死,她这段时间一直茶不思饭不想,总想着为季小玉找个公道,可这公道又如何找呢?她并不知道季小玉其实是被人杀死的,一直以为是皇帝的拒绝使她死亡。
慕风暗中调查之事,当然也都是瞒着她的。
看到她如此重情重义的一面,慕风对她的印象却依然地法改观。因为他没有办法忘记一件事,那便是,宣帝有可能是关玉姬杀死的,虽然他当时本来就已经快要死了。他勉强保持着平常神色,道了声,“平身。”
关玉姬站了起来,低首道:“听说今夜,是圣上亲自点臣妾的名字?”
慕风淡然地点了点头。
“听说李常在那里,也出了事。”
慕风就知道,这事是瞒不了关玉姬的,宫中耳目无数,总有人把消息传给她。于是又点了点头。
关玉姬自嘲一笑,“那么圣上点臣妾的名,恐怕并不是因为忽然喜欢上臣妾,而是因为,圣上想看那个凶手,会不会来对臣妾做些什么事吧?”
慕风一怔,“玉姬,有些事,需要时间来解决。”
关玉姬苦苦笑一下,“臣妾明白。”
她打起精神,让人沏了茶,端了糕点过来,“虽然圣上已经用过晚膳了,臣妾还是请圣上再用一点,今晚既然是要做戏,不如做得好一点。”
二人吃点心的时候倒是相敬如宾……
末了,关玉姬忽然将杯子扔在地上,碎裂声传出很远,她悲凄大喊,“圣上,您这样做,臣妾颜面何从!若您一定要走,臣妾不若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吧!”
她嘴里这样说着,目光却是带着情义,看着慕风,甚至唇角也有抹淡淡的微笑。慕风马上明白了什么,只能向她低声说了声谢谢。
她是在配合他呢!演好这场戏,晚上要发生的事,才会发生。
最后,是慕风怒气冲冲地从关玉姬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回到了甘泉殿。
不一会儿,段樱离与官红俏便来了。
关玉姬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忽然道:“孟御侍,有些话,本宫想单独跟你说。”
段樱离看看官红俏,一时没应声。
官红俏道:“我今天亲自守在门外,你们放心说话吧。”
经过昨晚李常在的事,官红俏觉得自己亲自守着门,要比留在房间里好。
段樱离只好道:“辛苦官姑娘了。”
随着关玉姬进入房间,便见之前碎裂的杯子已经被收拾掉,不过糕点和茶还没有撤走,关玉姬拒着其中一个盘子道:“刚才他取食了这个盘子里的糕点,这是玫瑰糕,可他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可见玫瑰糕不合他的味口。”
她又指着另一个盘子里的糕点道:“这是一盘加了蜜糖和桂花的糕点,他吃掉了一整只,除了这两种糕点,还有糖蒸酥酪、如意糕、吉祥果等……全部都是本宫亲自挑选来的宫中最精致好吃的点心,但是他尝过了桂花糕后,便放弃再尝别的糕点,可见他是个单纯又长情的人,事实上,他如果给糖蒸酥酪和如意糕一个机会,尝尝它们,便知道它们的味道,绝对要剩过桂花糕良多。”
段樱离认真地听着,道:“的确,向来糖蒸酥酪的做法最是讲究,做出来后也是口感最好,甜而不腻,非常好吃。如意糕不但外观好看,内里更是另有乾坤,圣上放弃了这两样糕点,真是可惜。”
“那也没什么可惜的,圣上第一眼没看到它们,并不是说它们从此以后就不会被端到圣上的面前,总有一天,圣上还是会尝尝的,然后他就会知道它们的味道,原来比之前他所衷意的桂花糕要强上许多,并且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桂花糕的味道了。”
关玉姬的话分明有隐喻,但她不明说,段樱离也不好胡思乱想,只能淡淡地笑一下,附和了声是。
关玉姬又道:“皇上今夜是走了,但总有一天,他会死心塌地留在本宫的身边,因为本宫才是最爱他的女人。”
关玉姬说到这里,冷冷地瞥了眼段樱离,使段樱离很不舒服。
关玉姬又嘲弄笑道:“那天夜里,你与圣上单独相处整晚,想必精彩得很……圣上初尝女子的味道,自然是对你很是迷恋,什么重要的事秘密的事
,都会首先交给你办。不过,孟小离,这宫中的水可深了,你可千万要,小心在意,别把自己陷在浊水里出不来。”
段樱离只好道:“谢谢皇后娘娘的关心。”然而对于那夜的事,她当然不予解释。
关玉姬轻轻一笑,“你知道宣帝吗?”
段樱离装做与宣帝并不相识的样子道:“听说他是个很有魄力却又短命的皇帝,而且是圣上的亲哥哥,想必也是个很出色的人物。”
“是的,不过,再没有比本宫更了解宣帝的人了……说起来,他算是本宫的贵人,想当初,我卧底到他身边的时候,最爱他的那个女子,上官舞还活着……只是本宫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本宫讲那些可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的往事?”
这下果然就调起了段樱离的好奇心,“洗耳恭听。”
关玉姬于是讲述了一些关于当年还是子悦太子的宣帝的事情。
话说她到了子悦太子身边的时候,第二任太子妃上官舞还活着,当然还活着,因为关玉姬便是因为做事灵巧被上官舞看中,因而带在身边。上官舞与宣帝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因为宣帝怀疑,上官舞是皇后派在他身边的卧底,目的便是看住他,操控他。
所以宣帝甚至可以说,很讨厌上官舞。
可是,上官舞却很爱子悦太子,无论子悦太子如何在感情及生活上折磨她,她都可以忍受,唯一期盼的便是希望子悦太子可以回心转意。她闲来无事时,便将自己的相思意都书写在卷册上,那卷册名为相思册,那真是字字情深,句句动人。
后来,她生了场大病,此后她的病一直不好,便托关玉姬抄写了相思册之上的字句,做为书信递送给子悦太子。
关玉姬照办了,可是子悦太子却没有丝毫的回心转意,直到有一天,上官舞忽然被人杀死,她面色青紫,七窍流血,死得异常惨烈,而且因为毒性太烈,她在死去后才几个时辰,便毛发脱落,骨血消融。
关玉姬说,便是那一次,让她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红粉化骷髅的过程,相当的震撼,前后只是那么短的时间里,一个完整的人,便空留一幅美人骨。
因为关玉姬的通知,子悦太子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关玉姬便跪了下来,哭求子悦太子救她一命。
子悦太子问,她明明活得好好的,为何要求他救她一命?
关玉姬便告诉子悦太子,上官舞的确是皇后那边派来的奸细,目的便是看住他,控制他,但是因为上官舞不愿这样做,因此才被皇后所杀。而她是关玉姬的近侍,只怕是难逃一死。子悦太子听闻后,对她也产生了同情,再加上那些深情的字句,终于同意救关玉姬一命。
关玉姬本来以为,他定是被那些书信所感动,所以会纳她为妃,只有这样才可以保护她,就提前给东夏发了一封书信,说自己就快要成为太子妃。
然而却在几天后,子悦太子将她带到了地宫藏了起来,这便是他救她的办法,而这时,上官舞已死的消息却还隐瞒着,至于子悦太子如何做到了这点,连关玉姬都感到奇怪,不过总算这死讯隐瞒的很有价值,子悦太子大约有半年的时间,没有续纳太子妃。
关玉姬从那时候起,便被藏在地宫。
地宫里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处处阴森冰凉,初时,关玉姬真是后悔死了,为何自己要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居然与死人同穴?
可是后来习惯了以后,便觉得这样也不错。
或许,这也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说到这里,关玉姬笑笑地问段樱离,“你猜,上天为何惩罚本宫?”
段樱离虽然猜到什么,却是摇摇头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