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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节

“住口!”国相厉声喝道。

夏侯杰打了个冷哆嗦,不敢再说。

“来人,将他抬下去。”圣人吩咐道,立刻便有龙鳞卫进来将夏侯杰抬了下去,随即淡淡道:“就不必让夏侯杰指使三司主事官犯案的事儿传扬出去了,如何善后,国相自己想想法子。近日就让夏侯杰赶赴边关,将他交给太史存勖吧。”

“老臣遵旨。”国相匍匐在地:“老臣谢圣人宽恕之恩。”

圣人冷笑道:“国相以为朕是有意包庇夏侯杰?朕只是不想朝廷的威信受损,夏侯杰去了边关,你就当这个儿子已经不在了,十年之内不许他返回京都,此外若是十年历练还不能建功立业,就让他在边塞卫戍帝国到老吧。”想到什么,微蹙眉道:“大理寺那个司农丰,国相也想办法处理,他有夏侯杰谋害三司主事官的证据,日后不要因为他而闹出什么风浪来。”

“老臣领旨。”国相道:“只是除了司农丰,还有一人握有夏侯杰犯案的铁证在手。”

圣人疑惑道:“铁证?”

“夏侯杰为人胁迫,写了罪状书,将犯案经过以及涉案官员俱都清晰写明。”国相道:“那份罪状书,如今就在秦逍手中。”

第471章 七杀命星

铜鹤嘴里冒出的袅袅青烟在御书房内弥散开去,清静怡人。

“秦逍手中握有铁证?”圣人眼眸中划过一丝奇色。

国相恭敬道:“老臣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拟成了折子。”从宽袖之中取出了一到奏折,长孙媚儿机巧过人,在国相取折子的时候,已经上前来,接过折子,回转身走过去呈给了圣人。

圣人接过折子,打开来,片刻之后,将折子递给长孙媚儿,唇角甚至显出一丝难得的浅笑:“秦逍多大年纪了?”

“应该十六七岁。”国相回禀道:“具体出生的月份,老臣倒是不知。”

“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拿着一把菜刀闯进青衣楼?”圣人淡淡笑道:“秦逍当真有这样的本事?”

国相道:“他不但闯入青衣楼,而且砍伤数十人,蒋千行也从楼上被他扔下。”

“蒋千行是何人?”

“圣人,蒋千行曾是皇城的龙鳞禁卫,离开之后,做了青衣堂的首领。”长孙媚儿在旁轻声道。

圣人“哦”了一声,她虽然并不知道蒋千行的名字,但显然对青衣堂并不陌生,看向夏侯元稹道:“秦逍胁迫夏侯杰写下认罪书,所以那份认罪书如今在秦逍手中?”

国相微躬身子道:“夏侯杰痛恨秦逍揭发了兵部军械一案,利用蒋千行在青衣楼设下陷阱,本是想教训甚至杀死秦逍,却不想秦逍非但没有死在青衣堂,反倒是闯入青衣楼内。”他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对淮阳侯所作所为并没有丝毫的隐瞒:“夏侯杰在秦逍的刀下只能将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那份罪状书也就落在秦逍的手中。”

“国相觉得秦逍会将罪状书公之于众?”圣人盯着国相,淡淡问道。

国相肃然道:“老臣不知,老臣只是将此事禀明圣人。秦逍入京之后,所作所为都是让人意想不到,有着年轻人的血气方刚,但却并非一味鲁莽,做事很有章法。”叹道:“刑部衙门前敲大鼓,利用薛可用将兵部军械一案揭发出来,再到今日单人匹马独闯,每一件事情都出乎老臣的意料,所以那份罪状书在他手中,老臣也不知他会如何利用。”

圣人似乎有了兴趣,瞥了长孙媚儿一眼,轻笑道:“媚儿,国相不知秦逍会利用罪状书做什么,你觉得秦逍会怎样做?朕记得你上次说过,秦逍揭发兵部军械案,为公不为私,你对他似乎比国相更为了解。”

“媚儿不敢。”长孙媚儿气定神和,声音平静:“媚儿只是从他的出身和行为做出判断,也是个人所见。”

“你说说吧,秦逍胁迫夏侯杰写下罪状书的目的是什么?”

长孙媚儿想了一下,才平和道:“国相刚说,秦逍入京之后,做了三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刑部门前敲大鼓,利用薛可用揭发兵部军械案,再有今日独闯青衣堂。媚儿以为,这三桩事情,任何一桩在常人眼中都是自寻死路之事,秦逍却在短短时日连续做了这三件事情,媚儿并不认为他不知道这些事情可能会给他带去灾祸,但他却依然都做了,除了此人心性坚定,还有一个缘故,或许是因为他出身在西陵,乡野小子,尚不知天高地厚。”

“初生牛犊不怕虎。”圣人浅笑道:“妹儿所言不无道理。”

“可是他干这三件事情,却都不是鲁莽行事。”长孙媚儿眼波如水,唇角上扬之时,那张美丽而娴静的俏脸宛若海棠花般娇艳,声音柔和:“刑部门前敲大鼓,掀起范文正一案,此案开始调查后,秦逍却退到一边,利用刑部出面达成他的目的。兵部军械案,直接揭发此案的人不是秦逍,而是利用了薛可用。今日独闯青衣堂,能够全身而退,也就证明他对自己的能耐很自信,并非鲁莽行事,胁迫淮阳侯写下罪状书,媚儿以为未必是为了将淮阳侯揭发出来,应该是为了以罪状书作为自保的工具。”

国相微微颔首,道:“圣人,长孙舍官聪慧过人,所言大有道理。”

“秦逍所做的几件事情,没有一件后退,但每一件事情都给自己留有后路。”长孙媚儿感慨道:“圣人,媚儿以为,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处事却十分狡猾,有着远超出他年纪的成熟。”

圣人沉吟着,好一阵子过后,才向国相道:“国相,秦逍那边,朕自有决断,已经很晚了,你先退下吧。”

国相入宫,带着淮阳侯夏侯杰前来请罪,虽然圣人最终吩咐让夏侯杰前往北部边关,但能够保住性命,也算是达成所愿。

“老臣告退!”国相行礼过后,退了下去。

等国相离开,圣人才轻叹道:“媚儿,你在朕身边多久了?”

“媚儿受圣人眷顾,在圣人身边伺候了五年零七个月。”长孙媚儿靠近圣人身边,抬手为圣人轻轻按着肩头,就像一对母女。

圣人淡淡一笑,道:“你是否发现,国相这些年来,似乎和朕有些疏远了。”

“国相对圣人一直忠心耿耿。”长孙媚儿柔声道:“国相是群臣之首,帝国柱梁,协助圣人处理国事,一直都是尽职尽责。圣人说老国相和您疏远,是否因为国相不再向从前那般和圣人有话直说?”

圣人道:“媚儿聪慧。如果是几年前,国相入宫不会像今天这般在朕面前演戏,他会直接向朕求情宽赦夏侯杰,而不是拐弯抹角。”

“此番淮阳侯所犯之案太大,无论是贪墨军费还是杀人灭口,依照大唐律,都是死罪。”长孙媚儿两只柔荑以最合适的力度轻轻为圣人按着肩头,声音温柔如水:“兹事体大,国相虽然爱子心切,却也要顾着国法,自然是不好直接向圣人求情。”

圣人笑道:“媚儿总是会说话,有你在朕身边,再大的烦恼都能很快烟消云散。”顿了顿,眯着眼睛,似乎对媚儿的手法很是满意,小片刻后,忽然问道:“你似乎对秦逍颇为欣赏,今日为他说了不少好话。”

长孙媚儿却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想着什么。

圣人微扭头,见得媚儿的一双柔荑虽然还在自己肩头轻轻按动,但那双如同雾中星辰般的美丽眼眸子却是望着御书桌上的笔架,若有所思模样。

圣人微蹙飞天眉,长孙媚儿体贴入微机敏过人,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时候,从没有出现过这般走神的样子,淡淡问道:“你怎么了?”

“啊?”媚儿终于回过神,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后退两步跪下:“媚儿该死,求圣人责罚。”

圣人叹道:“起来吧,朕不罚你。只是朕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你在朕的身边走神?”

媚儿起身来,犹豫一下,终是道:“媚儿在想秦逍。”

“哦?”圣人眼眸划过一丝异色,淡淡道:“你在想秦逍?从边陲而来的年轻人,会让你如此分神?”

媚儿忙道:“圣人,媚儿绝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媚儿想到七杀命星!”

圣人一怔,飞天眉锁起,问道:“秦逍和七杀命星有什么关系?”

“前番大天师观测星象,天象出现太白入月的异象,破军命星在东北方向蠢蠢欲动,按照大天师所言,东北方向会有刀兵战乱。”媚儿低着头,轻声道:“贪狼星位在南方,七杀命星却在紫微中府……!”说到这里,抬头看向圣人,见圣人正一脸平静看着自己,这才继续道:“七杀、破军和贪狼三大命星一旦在命宫的三方四正会照,立时便会成为杀破狼命局……!”

“朕知道。”圣人声音平和:“目下只是太白入月,破军入位,七杀和贪狼两大命星还没有与破军形成三方四正会照之态。”

媚儿道:“圣人,大天师说过,要破解杀破狼命局,唯一的指望就在七杀命星上,只要能够让七杀星与紫微中府相合,成为圣人的辅星,非但不会有杀破狼之灾,而且还能让他成为保护紫微中府的福星。”

“七杀在紫微中府。”圣人缓缓道:“御天台一直在观测星象,找寻七杀命星。”

“大天师说过,七杀命星喜动不喜静。一旦到了紫微中府,就会泛起涟漪,闹出动静。”媚儿看着圣人,低声道:“圣人,秦逍刚入京不久,可是却连番闹出风波,刑部、兵部甚至还有户部、工部和大理寺等衙门都牵涉其中,京都虽然每天都发生许多事情,但像这般风浪不断,近些年却很少见,媚儿……媚儿在想,秦逍有没有可能和七杀命星有关联。”

圣人一双眼眸深邃无比,似乎在沉思,良久过后,终于道:“你觉得秦逍可能就是七杀命星?”

“媚儿只是觉得秦逍入京之后,闹出的动静实在不小。”媚儿美丽的眼眸闪动,小心翼翼道:“他身份低微,以他的地位和实力,本来并无可能闹出如此动静,但事实上他却又偏偏做到了,所以媚儿心下怀疑,秦逍进京,是否就是七杀命星向紫微中府靠近?如果他真的是七杀命星,就绝不能让他出现任何意外。”

第472章 毒蛇

媚儿在宫中向圣人进言的时候,国相夏侯元稹则是领着夏侯杰出了皇宫。

出宫之后,早有国相府的侍卫从龙鳞禁卫手中接过了夏侯杰的担架,将他抬到了马车内。

国相的马车自然非比寻常,四马拉车,车厢内宽阔奢华,侍卫们小心翼翼将夏侯杰抬到车厢内的软榻上,这才退了下去。

夏侯元稹上车之后,在软塌对面坐下,一双眼眸子冷冷地盯着淮阳侯。

夏侯杰趴在软榻上,不敢看父亲一眼,额头上却已经渗出冷汗。

“你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马车开始向前走动之时,夏侯元稹才冷冷道:“如果你不是夏侯家的子孙,这颗人头定要被砍落。”

夏侯杰忙道:“父亲,姑姑……!”

“住口!”夏侯元稹冷声道:“宫里的是圣人,不是你姑姑,从今以后,我若再听你说一句姑姑,便打断你的双腿。”

夏侯杰显出畏惧之色,却还是轻声道:“孩儿记下了。”想到什么,忙道:“父亲,孩儿……孩儿不能去北边,太史家和咱们夏侯家有仇隙,当初大哥校场比武,砍断了太史存勖堂弟一条手臂……!”见得夏侯元稹神色冷厉,不敢多言,改口道:“孩儿此去北边,如果落在太史存勖的手里,太史存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折磨孩儿。”

“你可以不去。”夏侯元稹淡淡道。

夏侯杰显出欢喜之色,忙道:“多谢父亲,那……!”

“你不愿去北边,我不强求。”夏侯元稹声音冷漠:“回府之后,我会亲自给你准备毒酒,你饮下毒酒,明日我便向圣人禀明,你胡作非为,心中愧疚,服毒自尽,如此也就不必再去北边了。”

夏侯杰骇然道:“父亲,你要我服毒自尽?”

“你能保住一条性命,已经是夏侯家祖上积德。”夏侯元稹冷笑道:“其实我真希望你能死去。”

夏侯杰一怔,眼眸之中显出一丝畏惧,但更多的却是愤怒。

“你心中是不是在恨我?”夏侯元稹缓缓道:“这些年我一直宠爱你大哥,对你却十分十分冷淡,你大哥是龙鳞尉,而你却只是在户部挂了一个闲职,你自然觉得是我不想提携你。”

夏侯杰忍不住道:“孩儿不敢,可是……父亲确实偏爱大哥。”

夏侯元稹冷哼一声,道:“幸亏我的选择没有错,多年来一直历练你兄长,将夏侯家的未来寄托在他身上,如果真要是将夏侯家交到你手中,夏侯家必然是家破人亡。”

“我知道父亲一直瞧不上我。”夏侯杰恼道:“我这次前往北边,父亲也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夏侯元稹冷笑道:“我问你,串联三司主事官,利用军械贪墨军费,是谁教你?”

夏侯杰一怔,目光有些闪躲,不敢看夏侯元稹,讪讪道:“是孩儿自己一时糊涂……!”

“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夏侯元稹冷笑道:“有人将你当做工具操控,你至今还不自知,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蠢货。”一双眼睛冷视夏侯杰,沉声道:“你和麝月背后到底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还不如实招来?”

夏侯杰微微变色,失声道:“父亲,你……你都知道?”

“她都蛊惑你做了些什么?”夏侯元稹淡淡问道。

夏侯杰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三年前,她就和我说可以利用军械做文章。她说天下承平,军械库里的军械常年堆放在那边,朝廷每年都要拔出大批的银子锻造兵器……!”怯生生看了夏侯元稹一眼,见夏侯元稹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不敢隐瞒,继续道:“麝月说只要能够将三司主事官串联在一起,就可以以次充好,从中省下大笔军费,那些银子就可以落入我的口袋。”

“所以你私下勾连了三司主事官?”

夏侯杰轻嗯一声,道:“我私下里一一找到他们,他们不敢违抗,麝月又教我如何运作,我后来将那三人找在一起,按照麝月说的法子策划,这事儿也就办了……!”

“以你的头脑,也想不出这样的计划。”夏侯元稹平静道:“贪墨的军费,麝月可曾拿过一两银子?”

“没有。”夏侯杰忙道:“她是见我手上总是缺银子用,所以帮我想了这个法子,也……也不是什么坏心。”

夏侯元稹怪笑一声,道:“我的儿子果真是心性纯良,至今都以为那个女人是一片好心。她掌着内库,宝丰隆每年都会有大笔的银子送到她的手中,如果她真想待你好,为何不干脆给你银子花,何必要大费周章让你去打军械库的主意?一年给你几万两,对她来说是九牛一毛的事情。”

夏侯杰嘴唇微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我知道你对她存有非分之想。”夏侯元稹冷冷道:“你当她是表亲,可她却只当你是一头蠢猪。利用军械库贪墨军费,她一分好处也没有,凭什么要帮你出谋划策?你对她心存垂涎,被她美色所迷,怎知她是一条真正的毒蛇。”抬手抚须,冷漠道:“他知道你愚不可及,所以早早就在你身上埋下祸患,你成了她手中握住的把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你的父亲。”

夏侯杰吃惊道:“她……她要对付爹?”

“是我糊涂,竟然不知道你和她私下竟然有此等勾当。”夏侯元稹淡淡道:“不过她既然想以此为把柄,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隐瞒我这边,你这事儿一直没有东窗事发,自然是她在背后为你遮掩。”盯着夏侯杰问道:“她教你这样做,你可拿得出证据是她在背后唆使?”

夏侯杰想了一下,尴尬摇头。

“你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唆使,这件事儿她就干干净净。”夏侯元稹看着夏侯杰,眼眸之中竟然显出一丝怜悯:“她只比你年长一岁,可是你在她面前,连三岁孩童也不如。”

夏侯杰这时候似乎回过味来,怒道:“那个贱人,她……她竟敢耍我。”

“此番如果不是秦逍突然揭穿,你那位表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利用此时出手,定能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夏侯元稹眼角微微抽动:“此番将军械案揭发出来,倒是让你那表姐猝不及备,没能立时回过神,我们今夜才能占据先手,向圣人主动请罪,如果再晚上一点,你那位表姐可就不会和咱们客气。”盯着夏侯杰道:“到时候不但你这条性命不保,我夏侯家的声誉也将受到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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