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喜欢幽静不被打扰的地方。
身边人惜字如金,虽然不像老宅的佣人一样奚落她,但也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没人体贴地提醒孟年注意台阶,于是孟年走得磕磕绊绊,要不是身边人力气大得离奇,总能在她摔跤的瞬间把她拎起来、跨过去,她都怀疑自己早就摔得遍体鳞伤了。
终于走到一栋房子前,胳膊被人松开,她安静地等在原地。
心里在想,她是不是太瘦了,不然拎她为什么像拎一只小鸡一样轻松简单呢?
没等太久,大约十分钟,那人便回来了。
那人依旧是话不多的样子,并不算小心地把她安全顺利地“搬”到了屋里。
“我叫程念。”那人说,“你有事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我能听见。”
孟年愣了下。
声音竟然这么年轻吗?听上去也就二三十。
嗓音很特别,是性感的烟嗓,沙沙哑哑的,像是受过伤似的,有一种别样的韵味。这让孟年想起来高中军训时遇到过一个女教官,也是这么抓耳的声音。
程念看出她发呆,以为她还在难受那些佣人的话,于是给了她点时间接受现实。
而后带着她参观了一圈屋子。
其实也没什么可逛的,总共不到一百平,很标准的两室一厅一卫。
这里大概早被当成了仓库,到处都落了灰,程念只是匆忙打扫出来一间卧室和卫生间,勉强够用。
程念扶着她到餐桌前坐下,短暂了离开了会,等她回来,手里多了几样东西。
然后空气中蔓延开一股浓浓的药味。
孟年愣了一下。
她感觉自己受伤的左手被人拉起,然后只听“呲”地一声,火辣辣的掌心上撒上来一层凉凉的药液。
孟年闻得出,是治疗跌打扭伤的外用药。
手掌搓伤,好在没有流血,手腕高高肿起,她早就疼得失去了知觉。她手上的伤,叶存礼没发现,叶奶奶也没察觉。
孟年红着眼眶,偏过头,轻轻吸了吸鼻子。
程念上药的手一顿,抬眼看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太粗鲁将她弄疼,一时间有些无措。
“抱歉,我以前在军队受伤都有军医,我没给人上过药,你稍微忍忍。”
见面以后第一次听程念说这么长的一句话。
孟年鼻音嗡嗡,“嗯。”
原来她以前是军人,难怪说话做事都这么干练干脆有效率。
过了会,她没忍住问:“你是这里的什么人啊?”
听那些佣人说,她以前是跟着叶敛的,后来离开过。
程念说:“叶总雇佣我来照顾你。”
雇佣?
那这些事也都是他交代的吗……
孟年张了下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又合上,“嗯,谢谢。”
给手腕上好药,程念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孟年已经开始习惯程念的风格。
她觉得程念有的地方和叶敛很像,都是行动力极强、安静做事的人。
程念离开片刻,很快端着热乎的饭菜回来,放下餐盒和水,再次离开。
孟年闻着香喷喷的饭菜,沉默良久。
直到早已饿过劲的肚子发出咕噜的一声响,孟年抬手,捂住滚烫的脸颊。
**
晚饭时间,神出鬼没的程念又一次放下餐食和水,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离开前说:“我下班了,碗筷放着,我明早来收。”
孟年听到大门被合上,这才慢慢挪到桌前用饭。
她这是被人圈养起来了?
饭很好吃,不知道是不是程念做的。
嗡嗡——
沈灿灿来电。
接通后,那边像是心虚,试探地叫了她一声,“孟年?”
孟年:“嗯。”
听到毫无异样的声音,沈灿灿松了口气。
她一想起来前一天夜里接到的那个电话,心又紧张地提了起来。
昨天自打挂了大老板的电话后,她整夜都没睡好。
传闻里的大boss太高不可攀,又是一家之长,实在可怕。孟年回去以后叶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沈灿灿真怕好友会遭殃。
沈灿灿也很后悔,自己一时情急怎么就全都跟大老板说了,她怎么就忽略了对方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呢!
再怎么说那也是叶家的长辈,听她替孟年倒苦水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万一她把孟年害了,她非得以死谢罪不可。
沈灿灿惴惴不安:“那个……情况怎么样了?”
“挺好的,叶奶奶醒了。”
“我是说你,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正好近距离看看是什么情况,万一大老板要发火,堵上她的职业生涯,她也要保护她。
孟年摇头,“不用啦,我现在挺好的,你的假期有限,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沈灿灿心急,“什么意思?你不回去了?他们把你扣下了?”
孟年回想了一下当时叶敛的语气。
扣下?也不算吧。
他应该没生气。
“我现在自己住,不太方便让你过来,而且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总是麻烦你也不好。”
沈灿灿气她总是拿她当外人,郁闷道:“我假期有半个月,长着呢,我不陪你就要回去应酬那些臭男人,有什么意思。”
孟年笑了声,“那确实陪着我更有意思,男人都不行。”
“就是!”
沈灿灿听她还能说笑,便知叶家没太刁难她,闲聊了两句,沈灿灿这边进来一个家里的电话,她正要和孟年道别,就听对方突然道:
“灿灿,其实我刚刚有句话说错了。”
沈灿灿挂断来电,打开外放,点进她家母上的微信,手下编辑着【马上回电】四个字,嘴里应道:“哪句?”
孟年摸了摸又吃撑的肚子,嘴角不自觉挂起笑意。
“别的男人都不行,但叶叔叔还是很行的。”
“……?”
卧槽。
沈灿灿沉默地看着刚发出的消息,长按,撤回,又重新给母上编辑了一条:【晚上回电。】
“喂喂?灿灿你还在吗?”
沈灿灿深吸口气,虔诚地捧着手机,压抑着激动:“怎么个行法?请细讲。”
“……”
半个小时后,沈灿灿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听完孟年讲述这些日子在南城别墅的经历,她隐约品出点不对劲的味道来。
但这事……不好说。
正因为对方身份不一般,所以沈灿灿慎之又慎,没敢多想,她最终也没把自己和大老板通过话的事和孟年讲。
晚上10点,孟年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玩瓶盖。
下午时程念送来了许多生活用品,孟年没在意,晚上闲着无聊,她把那些东西都摸了一遍。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光是水就送来了二十瓶。
孟年的掌心小心翼翼地划过摆放整齐的那一排水,脸上流露出无奈。
“这是生怕我会渴死在屋里……”
半天时间,她喝完了两瓶,还剩十八瓶。
手机突然震动。
来电播报是一个单字:叶。
孟年心头一颤,心跳加速。
这么晚,他打来电话做什么?
突然心很慌,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捏住。
孟年端正坐姿,清了清嗓子,忐忑地接通。她深吸口气,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那边传来了风声。
东城竟也开始刮风了。
男人低沉的音色被风吹得很轻,传到孟年耳中,添了许多温柔:
“没睡的话,可以开下门吗?”
“我在你门外。”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