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青河县,可谓极为热闹。
就连街头巷尾的人,茶余饭后都不断地议论著今年殿试的结果,絮叨着青河县中出了几位进士。
但无论青河县中出了几位,众人首先要提的便都是那于永业。
因为于永业是今年青河县中考中进士的人中名次最高的,二甲七十八名,而且因为有关赋税的文章写的极佳,皇上恩典,给了安达县县令一职。
通常情况下,进士若是留在京城之中,多半会入翰林,若是被委任地方,大多是县丞一职。
二甲进士之中,能任县令的也不过寥寥几人,于永业便在其中,可见其受皇上的器重。
最要紧的是,于永业是这次被委任县令之人中,年纪最轻的一个。
年纪轻轻便能成为一县的父母官,往后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也因为此事,于永业的家中近几日以来,前来恭贺之人不断,小院里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候,待热闹之时,家中的板凳都不够用。
甚至有人知晓于永业最是疼爱霜叶,也不去家中,只到苏记铺子里头来,寻霜叶寒暄说话。
霜叶原本便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肚子显了怀,在苏记这里不过是因为担忧新买来的伙计们做事不熟练,在一旁指导一二,眼下因为这些人的叨扰,近日的精神也越发显得疲惫。
赵氏心疼自家儿媳妇,只让霜叶好好歇息,自己偶尔去苏记帮忙一二,至于那些前来恭贺的,只让那于永业应付一番,且到了时辰,便干脆闭门谢客。
苏玉锦见状,干脆将霜叶接到了府邸里,让她好好休养几日。
至于于永业那边,也因为赴任在即,这几日也开始收拾东西。
「到了那边,便是官家太太,万事得自己拿了主意才行。」苏玉锦叮嘱霜叶,「苏记这边你不用担心,有青葵他们几个操心,不会有问题。」
「此外,苏记那边给你的分红,我都给你存在宝丰钱庄里,你攒着也好,每月去取也行,只拿了自己的印章去即可。」
「永业看着是个好的,赵婶子也待你极佳,想来你往后倒也没什么烦恼之事,但倘若真有哪里过得不顺心的,也不必自己强忍着受委屈,你记得,你的娘家,是我,是苏记……」
苏玉锦絮絮叨叨地说了半晌,霜叶越听着心中越发暖意十足。
越听,这鼻子也是越酸,眼泪忍不住地往下落。
「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能跟小孩子一般哭鼻子不成?怕是往后孩子生下长大后听说你这事儿,笑话你呢。」苏玉锦打趣,伸手拿帕子给霜叶擦干净。
「他笑话便让他笑话去,婢子是听姑娘的话,心里头窝心的很。」霜叶抽抽噎噎,「婢子怎么算,都觉得姑娘这辈子的恩情,婢子是还不完了。」
「那就下辈子还来寻我,接着帮我做生意。」苏玉锦笑道,「好啦好啦,永业在外头等你半晌,今晚上要接了你回去的。」
于永业是下个月赴任,但考虑到霜叶有身孕,一路上行走的慢,需得早早出发,到那安顿一二。
出发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这几日预备着和亲近的人家聚上一聚,说一说话,霜叶再和苏记那的众姐妹说一说体己话。
霜叶这几日,大约也会忙碌的很。
「嗯。」霜叶点头,拿帕子将脸上的眼泪擦拭干净,「等过了这几日,婢子再来跟姑娘辞行。」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了下来,送了霜叶出去。
于永业已是在院外等着,见霜叶出来,将披风给她披在身上,又握了握她的手,察觉并不凉,这才松了口,「虽说天气已经热了,可夜里还是凉的很,待会儿回去了,还是要喝些红枣汤暖一暖。」
「这几日内人在这里叨扰县君了。」于永业恭敬地拱手行礼。
「于县令客气。」苏玉锦笑道,「在于县令跟前,本县君也托大一回,叮嘱于县令几句,霜叶可是我跟前的亲人,于县令往后可得好好善待才行。」
「县君放心。」于永业腰躬得越发深,「霜叶是我的妻子,也是唯一的妻子,我必定拿后半辈子细心呵护,永不改初心。」
自与霜叶成婚之后,于永业方方面面做的极好,细枝末节可谓看的分明,甚至从霜叶每日都压不下去的笑容也能瞧得出来。
霜叶实实在在地寻到了如意郎君。
苏玉锦颇为满意,冲于永业连连点头,而后跟贺严修一起送了于永业和霜叶夫妇二人一并出了府邸。
等于永业和霜叶走远,苏玉锦和贺严修准备回去时,周若毅快步跑了过来,「苏姐姐!」
「毅儿?」苏玉锦看周若毅只身一人,旁边并无任何奴仆伙计跟随,忙问,「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身边怎么也没人跟着?」
听苏玉锦这般说,周若毅眼皮微微耷拉,眼中满都是落寞,「我是自己一个人出的家门,想避开母亲和祖母,所以没让人跟着。」
「哦?」苏玉锦半蹲了身子,「这是为何?」
「母亲这段时日时常不高兴,人也越发的瘦,寻了大夫来瞧,只说并无大碍,只开了方子让母亲来喝,可母亲虽然每天都喝,可这人却是越发没精神,我担心母亲,便想来寻苏姐姐要上一剂药,一剂能让母亲高兴的药。」
周若毅满脸期盼地看向苏玉锦,「苏姐姐,你医术高明,可能开出来这样的药方?」
第399章 互相伤害
周夫人每日都不高兴?
周家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可并未听说周家有什么不妥,反而听说周家现如今生意做的极大,这两年比着前几年翻了一倍不止。
周家的二房和三房被收拾的妥当服帖,再没有旁的事端。
周老夫人因为自家儿子早逝,觉得周夫人每日操劳劳累,待周夫人比亲生女儿还要好。
周若毅这里自是更不必说,乖巧懂事,读书上进,从不让人操心。
苏玉锦一时想不到周夫人会有怎样的事情会忧愁到如此地步……
苏玉锦想了想,看向周若毅,「你素日课业之余时常在周记药材行待着,也时常看大夫看诊,知晓许多病理之事,那你大约应该知道,心病还需新药医才行。」
「你母亲这般,若是想让她高兴,只怕还得解决了让她烦恼的事。」
「可母亲并不说是因为什么事。」周若毅越发惆怅,「我时常看到母亲发呆发愣,长吁短叹的,可问及母亲时,母亲却什么都不肯说。」
「大约,让母亲烦恼的,是一件极其为难之事……」
为难到不肯让任何人知晓。
若是这样的话,只怕难办了。
情绪这种东西,素来都是只能靠自己的,旁人都不过是外因,真正能让自己走出困境的,得是自身。
苏玉锦又思索了片刻,「苏姐姐大约并不能帮夫人解决她烦恼之事,但可以帮夫人诊一诊脉,看看能不能给她开上一些清心静神的药来。」
若是烦心到这个地步的话,晚上大约也是睡不着的,开上一些助眠的药,能让她睡得舒服一些,精神也能好一些。
刚好,她也送周若毅回去。
此时天色已晚,府邸距离周家有段距离,周若毅这样的小孩子连灯笼都不提地在街上行走,难免有些不安全。
「好。」周若毅点头。
连苏姐姐都没办法的事,大约是真的没办法了。
但既然苏姐姐要给母亲开方子,那必定也是极好的方子,能让母亲的状况更好一些。
周若毅强挤了笑出来,「谢谢苏姐姐。」
「也谢谢二表舅。」周若毅看向贺严修。
按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必定是要跟着苏姐姐一并去的。
贺严修,「……」
突然感觉好像差了那么点辈分。
不过问题不大……
小孩子嘛。
三人是一并步行往周家而去。
路上,贺严修挤在苏玉锦和周若毅的中间,伸手拉着周若毅的袖子,「毅儿称呼苏姐姐为姐姐,那毅儿该如何称呼我呢?」
「二表舅啊。」
周若毅有些疑惑地看向贺严修。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而且从前还是你自己说的。
「其实我跟你苏姐姐年岁相差不大,若是按你我之间的年岁差异来说,礼貌相称的话,你该如何称呼我?」贺严修一步一步地引导。
「辈分这种事情,不看年岁。」周若毅一本正经地回答。
贺严修,「……」
「不过,既然说起来年岁这种事了。」周若毅歪着头看贺严修,「我看二表舅的年岁,跟我爹也是差不多的,若是二表舅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我称呼二表舅为贺叔叔?」
贺严修,「……」
你高兴就好。
苏玉锦在一旁吃吃笑,「二表舅何时也在意此事了不成?早知如此,二表舅何必当初?」
当初某些人为了戏谑她,大喇喇地承认这个身份不说,还到处招摇过市,此时觉得不妥了?
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看你如何收场。
苏玉锦笑得满脸戏谑。
「无妨,辈分而已。」贺严修不以为然。
「可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年岁的问题。」苏玉锦眨了眨眼睛。
贺严修,「……」
「也是无妨,年岁而已。」贺严修看向苏玉锦,「谁让有些人,就喜欢年岁大的?」
若是仔细论起来,当初提出二表舅这个问题的,是有些人才对。
苏玉锦,「……」
必须要互相伤害吗?
……
三人一路前行,很快到了周家门口。
看到苏玉锦,云夫人快步走了过来,福了一福,「平安县君。」
「云夫人?」苏玉锦回了一礼,「云夫人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