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有士兵进来,秦牧隐抬眸,声音冷寒,“何事?”
“王爷,账外,大管家来了。”
秦牧隐身形一顿,风吹起帘帐,秦牧隐看清了全付的身影,心发紧,气息也乱了,“进来。”
全付不会平白无故来,除非老夫人和黎婉出事了……
他的声音微微带着寒意,全付进屋给秦牧隐行了礼,好一会没有张口说话,秦牧隐拽紧了衣衫,手不自主的握紧,语气生硬,“老夫人和夫人出事了?”
全付摇头又点头,秦牧隐凝眉,语速极慢,“到底怎么回事?”
“老奴没能照顾好老夫人和夫人,当时认为江南有变,秦宅的人分三批退到您带夫人去过的村子,为了不让巡抚起疑,老奴和全安几人最后走,经过越州时,全安察觉到不对劲,稍微一打听才得知有许多来历不明的人往禹州去了。之后老奴去了禹州,辗转来了这边……”
禹州离东南近,秦牧隐心一惊,黎婉如果去了村子,戚家军攻破了东南的城池,率兵北上,路过沧州时,黎婉和老夫人就危险了。
秦牧隐脸色阴沉,全付接着解释,“老奴派人去村子问过了,老夫人,夫人并没有去村子,张妈妈和李妈妈将屋子收拾好了,迟迟没等到夫人和老夫人去……”
秦牧隐重新展开地图,看了看,他没有与立大将军明说的一点便是,戚大将军是想和他决一死战,戚家军的人必然会留着对付他,迟迟没有动静是等他的缘故,戚家军抓住了黎婉和老夫人,秦牧隐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全安和全康回来了?他们怎么样了?”
“昏迷了几日,现在醒过来了,侯爷,您要不要见见他们,对了,全安和全康这次闯入戚大将军府拿了一件东西回来,是皇上的虎符,全安不认识,全康在军营待过隐隐觉得熟悉,当时老奴不明白情况,将东西交给夫人了。”全付知道他犯了大错,夫人怀着身孕,前三个月不能下地,算起来,还有几日小主子就三个月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我明白了,去将张副将找来,立刻出发去禹州。”
禹州离沧州还有一座城池,守住了禹州,黎婉和老夫人才不会有危险,松开手的时候秦牧隐才发现手心全是汗意,斟酌片刻,他冷冷地吩咐,“全付,你带着十个人去沧州,老夫人和夫人不会无缘无故不见了,定是在沧州境内,你带人搜寻,务必保护好夫人和老夫人,拿到虎符,即刻前往沧州军营交给戍守的将军,他知道怎么做。”
沧州连接着大周朝的要塞,沧州失手的话,整个大周朝就危险了,秦牧隐大步出去,张副将正往这边来,秦牧隐走上前,“吩咐下去,立刻出发……”
黎婉吃了几副药孩子总算保住了,老夫人忙前忙后,几天下来,人跟着瘦了一圈,而且,碎银子全部花完了,再花银子就要去钱庄兑换了,黎婉进了沧州城感觉不对劲,沧州富裕,商业发达,完全没有受到南边打仗的影响,城中两道的地摊照样做得热闹,黎婉在医馆的时候发现大街上有外族的人,眼神间充斥着一股阴谋的气息,黎婉从大夫嘴里得知沧州城内得知有人大肆收购粮食,价格还不低,过些时日,沧州城内的粮食怕就捉襟见肘了,沧州生意兴隆,怎么会发生和江南相同的情形,全若脑子灵活,跟着那些南夷人跑了一日,打听出他们还真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买了许多粮食屯在一座宅院中,而且没有人看守。
黎婉想了想,左右身子动弹不得,就在医馆住了下来。
这日,大夫给黎婉把过脉,脸上有了笑意,“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吃完这副药就能下床走动了,不过,当时我也说过了,夫人的情形特殊,药对肚子里的胎儿可能有影响,虽然现在胎儿一切正常,将来有什么可不许找我的麻烦。”
黎婉点了点头,向张大夫打听起沧州城的情况来,“多谢大夫了,对了!您怎么知道有人大肆收购粮食?我这身子怕是得在沧州城住些时日了,这不,我娘出门找宅子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租到合适的……”
大夫得知黎婉的相公带着家里的银钱去南边做生意了,南边,乱着呢,心里疼惜她,“真要没有合适的,老朽那里倒是有一处宅子可以租给小娘子,不过,那个地方鱼龙混杂,小娘子不要嫌弃才好。”
小娘子脸色苍白,即便没有血色看上去也是灰的,如果人白的话该是好看的,大夫细细说了宅子的情况,“那个宅子有些年头了,是我祖上的产业,搬出来后就一直空着,沧州一砖一瓦贵得很,给不起银子的我担心他们破坏了宅子,给得起银子的看不上周遭的环境,那边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不过心眼不坏,你去了,住在我的宅子里,周围的街坊会照看你的。”
和这位小娘子打交道久了,大夫忍不住心疼她,家财散了也舍不得卖了身边的丫鬟婆子,是个心地善良的,故而才有这个提议。
黎婉喜不自胜,“多谢大夫了,放心我,我们不会动里边的一草一木,等我身子好得差不多了离开,不过银子方面……”黎婉微微尴尬。
大夫摆了摆手,“周遭的租金多少我就收你多少,现在不急,你们走的时候再说吧。”
小娘子吃药花了许多银子,不过,大夫发现小娘子身边的下人们心肠也是个好的,懂得体谅主家的不易,男的都出去做工了,女的留下来做针线,也算一份收入。
黎婉感激不尽,老夫人端着药进屋,黎婉先她开口,“婆婆,大夫说愿意将宅子租赁给我们,这段时间我们有个安歇的地儿了。”
老夫人身形一动,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谢谢大夫了,您会有好报的。”
黎婉察觉沧州城内有变,担心被人发现,秦宅的银票印有京城的印章,故而迟迟没拿出去兑换,银票若是被人察觉了,只怕凶多吉少,迟迟拖着不给张妈妈送信就是担心增添麻烦,她肚子不舒服,张妈妈和李妈妈知道了,少不得要前来照顾,加之全付,动静大了不好,不过,她让船夫给全付送信了,说她在沧州城,全付心里有数,知道怎么做。
全付前往沧州,还带了张大夫,黎婉还没过三个月,身子还要小心照看着。
全付走的是山路,几人马不停蹄,路过一处山林时,全安说闻到了腥味,几人以为遇到了埋伏,严正以待,全安吸了吸鼻子,走到一处草堆时,不等全付说话,全安踢开了草垛,里边是几具尸体,应该是赶路的商人,全付四下张望,没什么发现,不疾不徐道,“估计是路过的商人被人劫财了,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到了沧州再休息。”
扭头时,余光扫过其中一具尸体,全付身子一僵,全安也察觉到了,刨开上边的尸体,还好,因着没开春,尸体发霉的速度慢,全安拖着深灰色袍子的尸体出来,全付看清人后红了眼眶。
船夫,全船怎么会死在这里?全康大步上前,全安已经扔了人,直起身子,故作轻松的拍了拍手,强忍住胸腔的愤怒,装作不在意道,“还以为能给我们留点银子,看来是没有了,走吧,赶路咯。”
转身,眼泪却流了下来,全付和全康点了点头,捶了捶全安的肩膀,“摸过死人了晦气,还不快去洗个手,到了京城,被皇上得知你穿了身摸过死人的衣服给他行礼,少不得要罚你闭门思过。”
几人漫不经心说着话,走远了,草垛旁边的树荫下钻出来两个脑袋,“你说,那人是秦王爷身边的人么?”
另一人哧鼻,“没看见几人认不出来,大将军真是多虑了,如果是这个人护着秦王妃离开江南,江南城门口的士兵怎么会说毫无察觉,我觉得吧,大将军要抓住秦王妃和秦老夫人威胁秦王爷,只怕得进宫江南才行,秦王妃说不定在江南藏起来了,江南城说小不小,大将军怕是被骗了。”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好几句才起身,摘掉头上的树叶,往南边去了。
两人走后一会儿,全付几人去而复返,全安泪流不止,全康,全付也是红着眼眶,船夫待人随和,一辈子总是笑嘻嘻的,全康全付船夫比全安大许多,他们跟着老侯爷一起闯江山,商船就是那时候建立的。
全安算是船夫看着长大的,全康拍了拍全安的脑袋,第一次,轻轻的,红着鼻子。“哪次他寻到了好久不会给你留一坛,走吧,给他挖个坟……”
还没说完,全安摇了摇头,“二管家,走吧,我们赶紧去沧州。”
船夫带着老夫人和夫人一起离开的,当时如果不是他昏迷不醒他就不会让老船一个人,夫人真要有什么事,不会身边没人叫老船去,老船不去的话就不会死。
刚才几人商量过了,戚大将军派人守着只怕是怀疑老船的身份,老船常年管着商船,定是去南边的时候戚家人见过他所以认出来了,几人没有停留片刻走了,走出去没人影了,林子里再次走出一群人,“大将军疑心太重了,不过一个船夫,让我们守了这么多天,还日夜不休,现在来看,真和秦家人无关。”
“大管家,你怎么看?”全安擦了擦眼睛,离沧州城越来越近了,隐隐看得到沧州城门边的石匾。
“夫人和老夫人应该不在戚家人手中,定是中途夫人和老夫人发生了什么情况,老船是死了被人搬去林子的。”全船是船夫,从学会开船的时候就离不开船的,他的话说能坐船办到的绝不会走山路。
全康赞同全付的话,现在就是找夫人和老夫人的踪迹了。
“我们不能在沧州逗留,先去京城,找个空隙给侯爷去信,那些人用老船试探我们,只怕是认识我们了,真要找着夫人了只怕会生出祸端,夫人聪慧,老船估计是在码头出的事。”黎婉不给村子去信,但是一定会让人与他说,他们都是坐船,全船混码头几十年了,夫人只会叫他去传信,况且……
全付悔不当初,四十几岁的男子,第一次声带哽咽,“是我的错,当时担心夫人和老夫人身边跟的人多露了踪迹,要是多派些人手,老船就不会出事了。”一起共事几十年,又打又闹,全付咽了咽口水,现在,连兄弟的尸体都没机会回去收。
“老船心胸宽,会体谅我们的难处了,只怕要快些去京城,让皇上派人来沧州找夫人和老夫人的踪迹。”他们已经暴露,戚家军还抓着他们不放只怕一是抓了老夫人和夫人,还有就是全安偷走的虎符了。
黎婉能下地的时候,带着紫兰紫薯,江妈妈搬去了宅子,穿过长长的巷子,最里边的就是了,黎婉明白了张大夫的意思,一路走过去,家家户户敞开着大门,张大夫走在前边,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探出身子给大夫问好。
大夫都会一一回应,黎婉注意,这些人家,里边住的人多,大夫慢慢解释,“这一片是沧州的老城了,都是祖上得交情,以前做点小生意,后来,知县和巡抚勾结起来,生意不好做了,她们就将铺子卖了,宅子大,就租赁出去一两间空置的屋子,有一点收入,日子不算难过。”
黎婉点了点头,难怪里边住的人多,大夫看着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愿意多提点她两句,“租出去的屋子要么是在城里做短工的,要么工作的地儿不太光明磊落,不过,这条巷子从未传出过什么杀烧抢劫的事情,他们的工作杂,做人却是极有原则,除非有人故意闹事,否则都是安安静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