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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你便是煜王妃?

公仪音在秦默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站定。

这虽然是她第二次来北魏皇宫,却还是忍不住慨叹其宏伟和壮阔。映入眼帘的是绵延不断的宫墙,一眼看不到头,琉璃瓦白墙映着湛蓝的天空,给人一种逼仄厚重的感觉。

开着的丹凤门处立着不少赭衣内侍,皆凝神肃穆,恭谨非常地侯立着参加宫宴之人的到来。

见到秦默和公仪音下车,一名内侍迎上前,朝两人行了个礼,“煜王殿下,煜王妃,二位请随奴才来。”

中午的午宴设在清思殿。

内侍一路引着秦默和公仪音往清思殿去,才走没多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煜王妃。”

公仪音脚步一顿,与秦默一道转头望去。

却见不远处一人,笑意盈盈朝自己挥了挥手,定睛一瞧,原来是盛装的言清歌。言清歌身旁还有两个官员模样的男子和一个贵妇人打扮的女子,应该就是她的父母亲和祖父言太傅了。

言太傅和言清歌的父亲是朝臣,自然识得秦默,点头冲他示意了一下。

言清歌则朝身旁之人说了几句,然后欢快朝公仪音走来。

公仪音侧头看秦默一眼,朝他勾了勾唇,立在原地等着言清歌过来。

“见过煜王殿下,见过煜王妃。”言清歌规规矩矩朝两人行了个礼。

“言姑娘不必多礼。”秦默微微颔首。

公仪音则笑吟吟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言姑娘。”

“是啊。”言清歌一双大眼滴溜溜转了转,抿唇笑道,“我还担心今天王妃不会来呢,看来是我多想了。”

公仪音秀眉一挑,似笑非笑道,“怎么?言姑娘有事要找我?”

言清歌眸色一闪,“嘿嘿”一笑道,“没……没有……只是上次见过王妃之后,一直对王妃的风采念念不忘,心里想着若是王妃此次宫宴能来就好了,但是又怕王妃有孕在身多有不便,所以一直担心着。”

公仪音浅笑盈盈,眼中水波荡漾,面上一片和煦,“我已经来了,言姑娘不用担心。”

言清歌眸色亮晶晶地一点头,“是啊,下午的赛马射箭大赛十分精彩,王妃要是不来,可就会错过许多好戏了。”

她说着,朝言太傅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回头朝公仪音不好意思笑笑道,“王妃,我祖父他们还在等着我,就先过去了,待会见。”

公仪音微微点头,浅笑道,“去吧,待会见。”

言清歌行了个礼,快步朝言太傅处走了过去。

看着她轻盈而去的身影,公仪音眼中微亮,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她侧头看一眼秦默,低声道,“阿默怎么看?”

秦默点点头,瞥一眼一旁垂首不语的内侍,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回道,“特意过来同你打招呼,定然别有目的。至于是什么,想来宫宴上便知道了。”

公仪音应了,抬步同秦默一道,随着那引路的内侍继续往清思殿去。

虽然言清歌目的不明,但似乎并没有恶意,那待会便等着看好了。

行了一会,前边喧闹之声渐大,拐过一处灌木丛,眼前霍然出现一片盛开正艳的红梅园,暗香袭来,恍如漫天红霞,云蒸霞蔚,蔚为壮观。

见公仪音脚步微顿,前头引路的内侍转身朝公仪音笑笑,拱手一礼,恭恭敬敬道,“王妃,此处名为绮芳园,穿过这座院子,就到今次宫宴所在的清思殿了。”

公仪音也回以一笑,微微点头,加快了脚步。

果然,穿过绮芳园,一座宫殿映入眼帘。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宫门,白玉石阶,门上黑色匾额上书“清思殿”两个烫金大字,端的是宏伟壮阔。

因今日天气甚好,宫门大开,放眼一瞧,能看到殿中已隐隐绰绰坐了不少人,宫女内侍穿梭其间,熙熙攘攘间热闹非常。

那内侍引着公仪音和秦默上了白玉石阶,朝门口当值的内侍一颔首,“煜王殿下和煜王妃到了。”那内侍会意,高声唱道——

“煜王殿下到——”

“煜王妃到——”

先前那内侍朝两人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想来便是将两人送到这打止了。

秦默侧头看公仪音一眼,牵起了她的手,缓缓迈进了殿中。

殿中的熙攘声在两人入殿那一刻,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朝门口看来,眼中含着各色各异的神情。

只见伴随着内侍的通报声走进来一对璧人。

男子紫衣清贵,女子雪衣翩然,踏着琉璃清光而来,整个大殿仿佛突然被光华笼罩,明艳生辉,让人生生挪不开眼去。众人的目光从他们清冷无双的容颜,一路下滑至到他们紧扣的十指,眼中波光汹涌。

没有人说话,仿佛所有人都沉浸在两人绝代的风姿中。

秦默在殿中立定,凉淡的目光往殿中一角一扫,那里,立着十来个青衣宫女,也是一脸惊艳怔忪的神色。

冷不防被秦默清冷的目光扫来,宫女们先是一喜,忽而明白过来,有两人忙上前,慌慌张张朝秦默和公仪音行了个礼,“煜王殿下和煜王妃请这边坐。”

说着,强自按捺下砰砰乱跳的心,引着公仪音和秦默在他们的位子落了座。

秦默和公仪音身为皇族,所安排的席位自然在上首。秦默为长,宇文渊次之,按道理,他身侧的位置该是宇文渊坐着的才是。可不知为何,此时席上坐着的却是一脸笑意莹然的宇文澈。

公仪音笑着同他打了招呼。

宇文澈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二人面上转了转,笑意愈深,“皇兄和皇嫂真是自带光环,走哪都是众人的焦点。”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一眼大殿一侧有些春心萌动的宫女们。

公仪音也顺着他的目光忘了一眼,想起来的路上听到的百姓议论,不由抿唇打趣道,“阿澈这话,我怎么听出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你放心吧,不出几日,她们就会被阿默冷冰冰的样子给吓跑,到时,你依旧是他们心中第一俊朗第一想嫁之人。”

宇文澈咧嘴一笑,“哈哈”两声,“皇嫂真是爽快人。”说着,眯了眼睛看一眼秦默古井无波的脸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你说得对,皇兄的确太冷了些,她们不会喜欢的。”

秦默没有说话,只神色古怪地看了宇文澈一眼。

宇文澈不查,依旧得意洋洋地开口道,“这么说来,我这昭都第一金龟婿的地位,暂时还是稳如泰山的。”

秦默定定看了宇文澈一眼,忽然淡淡开口道,“不知言姑娘会不会赞同你这话?”

“啊?!”突然听到言清歌的名字,宇文澈一怔,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抬头朝前一看。只见不远处的地方,言清歌和言太傅他们也已经进了殿,正由宫女们带着往安排的席位上走去。

言太傅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只言清歌正拧了眉头,朝这边怒目而视。

那小妮子武功不弱,也不知方才自己的话她听去了多少。一想到这里,宇文澈蓦地就出了一身冷汗,终于明白方才秦默那古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不由哀嚎一声,幽怨地看向秦默,“皇兄,你早看见了她是不是?为何不早告诉我?”

秦默眼中一抹笑意,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怎么?阿澈方才那话,难道在言姑娘面前说不得?”

宇文澈被秦默这么一激,哪里甘心承认,撇了撇嘴道,“谁……谁说的?我只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罢了。”说着,似乎怕秦默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忙不迭往别的话上扯,“那个……皇嫂第一次参加宫宴,怕是有些人还不认得,我给你们偷偷介绍介绍。”

公仪音抿唇一笑,看透了宇文澈的小心思,只不说破,“阿澈怎么坐这里来了?那睿王他?”

“他啊……”宇文澈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指了指对面空着的位子道,“反正他会坐那边去。”

公仪音微愣,“这是为何?”

虽然前面几排左右都是皇族的席位,但北魏南齐向来都是以右为尊,宇文渊身为皇子,该坐右侧席位才是,怎么会自己往左边坐去?

宇文澈尚未回话,秦默清冷中带了一丝温柔的声音响起,“皇贵妃坐那侧。”

公仪音目光往上首的席位一扫,不由恍然。

上面正中摆放着炎帝所坐的龙椅,左右两侧却各有一张较小的海棠式雕花楠木椅,这么说来,就是给皇后和皇贵妃所坐的。

看来,皇贵妃霍晚棠在后宫的地位果然不低,竟能与帝后平起平坐。

而宇文渊之所以会坐到左边,为的就是与自己的母妃离得更近吧。同时也传达皇后和贵妃两派水火不容的信息,那些朝臣,也只能择一派而立。

公仪音不由微微心惊。

这北魏朝堂的局势,比南齐还要暗流汹涌,也难怪前段时间元皇后急召前线的宇文澈回昭都。如今这样紧张的局面下,稍有不慎一着走错便会满盘皆输,元皇后赌不起。

不过现在秦默回朝,这朝堂中微妙的平衡似乎有被打破的迹象。

宇文澈叹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皇兄的眼睛。”

秦默微微颔首,面上并无多大的得色,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清冷的目光往殿中一扫,示意宇文澈接着往下介绍。

宇文澈朝公仪音笑笑,凑过来些接着往下说。

“今日大半重要的朝臣都来了,只是皇兄已认识,皇嫂又同他们没什么交集,我就先略过不说了,皇嫂待会若是有好奇的人,再问我便是。”

“好。”公仪音顺着宇文澈的目光往陆陆续续往进场的人那边一扫,心中有了个大致印象。

宇文澈便道,“那我就先从参加的皇族说起吧。今日中午的宫宴和下午的比赛因有朝臣和贵族子弟参加,后妃们并不会出席,只有母后和皇贵妃会来,两位年纪尚小的皇子也不会参加。所以来的就只有宇文渊和六皇妹了。”

“宁乐公主宇文潇?”公仪音接过话头。

来北魏之前,她就对北魏皇室做了了解。北魏皇室称呼与南齐略有不同,皇帝之女称公主,王爷之女称郡主。宁乐公主宇文潇,是北魏目前唯一一个及笄的公主。其生母早逝,因与元皇后有几分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元皇后便将宇文潇接到了自己宫中亲自抚养。

“皇嫂也听说过宁乐?”宇文澈看向她,面露好奇之色。

“微有耳闻。”

宇文澈有些不好意思地一扬眉头,“想来不是什么好听的传闻吧。父皇和母后太宠她了些,所以导致她性子有些骄纵。日后宁乐若是有什么冒犯皇嫂的地方,还请皇嫂不要往心里去。”

公仪音轻笑一声,“我还没见着宁乐公主呢,阿澈怎的就开始替她赔起不是来了?”

宇文澈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来,有种翩翩少年郎的阳光开朗之意,“嘿嘿,我这也是未雨绸缪。”说着,喝口水,接着方才的话往下说。

“除了他们俩,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皇亲国戚,我也不知今儿会来哪些人,就先不一一介绍了。”顿了顿,忽然眸色一亮,“对了,还有八皇叔,今儿应该也会来。”

“八皇叔?”公仪音微微蹙眉,不解地朝宇文澈望去。

“对,八皇叔封号一个贤字,是父皇的胞弟,如今已经退出朝堂,只是每逢宫宴之际还是会入宫来同我们这些小辈聚聚。”

炎帝胞弟八贤王?

这么一说,公仪音倒隐隐有了几分印象。

八贤王名讳宇文烨,比炎帝小五岁,是炎帝同父同母的胞弟,只是似乎从小身子不大好。先帝在位之时,诸位皇子便因皇储之位而勾心斗角,死的死贬的贬。先帝驾崩得突然,炎帝继位之时,朝中反对势力众多,上有先帝之弟在封地虎视眈眈,下有炎帝之弟亦是不服。

后来趁着炎帝亲自上阵对抗南齐之际,先帝之弟在封地起兵,炎帝匆匆班师回朝,将这场叛乱镇压了下去,顺便将当时对其不服的其他皇子通通诛杀殆尽。至此,先帝之子便只剩下他和贤王二人。

因贤王与炎帝是一母同胞所出,自小身子又弱,对炎帝构不成什么威胁。再加上贤王在平叛过程中出了不少力,炎帝便赐其“贤”字,封其为王。

贤王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君心难测,渐渐退出了朝野舞台,只是每日在家养花逗鸟,做了个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贤王知趣,炎帝自然不会无故发难,平日里对这个胞弟甚好,兄友弟恭,一时传为佳话。

宇文澈又想了想,“皇族之中,皇嫂记住这几人就可以了。”

听宇文澈这么说,公仪音微有些吃惊,好奇道,“怎么,八贤王府上的王妃和郡主不来么?”

宇文澈露出一抹尴尬的笑意,“八皇叔他……尚未娶妻。”

公仪音愈发吃惊起来。

炎帝如今已年近四十,八贤王虽是炎帝幼弟,却也有三十五六的年纪,怎么会还未娶亲呢?看宇文澈的神情,似乎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她知道现在并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候,便没有多问,抿唇笑笑,算是揭过了这个话题。

见公仪音这般善解人意,宇文澈也回以一笑,刚要说话,余光往门口一扫,面上笑容却是淡了下来。

公仪音心中一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果然,出现在大殿门口之人正是宇文渊。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银色窄袖骑装,神情沉郁,面容冷峻。一踏入殿内,阴鸷的目光便直直朝公仪音这边望来。

公仪音正巧朝他看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心中一惊。

宇文渊怔愣一瞬,眼中很快浮现出一抹欣喜若狂的神色,目光一眨不眨地定在公仪音面上。

一旁的秦默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侧了身子,挡住宇文渊炙热的目光。

宇文渊回过神,不悦地垂下眼帘,往左侧自己的席位走去。

待他落座,又意味深长地朝朝公仪音处瞟了好几眼,眸中染点点墨色,一点一点晕染开来,深不见底。

直到秦默冰冷刺骨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他面上,这才收回目光,兀自端起面前的茶盏喝起来。

宇文澈将宇文渊的神情尽收眼底,亦沉了脸色,眉宇间一抹深意闪过。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参加宫宴的人陆陆续续来齐,放眼一瞧,除了之前宇文渊提到的那几个皇族之人,其他席位上已是座无虚席。大家交头接耳的讨论着,时不时有好奇和打量的目光朝公仪音这边飘来。

公仪音神情清淡,只做不知,仪态端方地小口啜着杯中茶水。

这时,门口突然响起内侍宏亮的声音——

“皇上驾到——”

“皇后驾到——”

“贵妃驾到——”

“宁乐公主驾到——”

公仪音不由挑了挑眉。

这不来即可,一来便全一起来了?她心中对素未谋面的皇贵妃霍晚棠和乐宁公主宇文潇颇有几分好奇,跟着众人抬眼朝殿门处望去。

只见帝后盛装打扮,相携而来,炎帝另一侧是风姿绰约的皇贵妃,一身烟色妆花织锦百蝶穿花窄袖袄裙,用银线细细滚了边,缀上细小的东珠。满头珠玉叮当,斜插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垂下的玛瑙流苏随着她的走动一步一个风情地晃动,说不出的明媚艳丽。一双惑人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眉间画一朵梅形花钿,衬得一张如玉脸庞莹然生光,神情间带了几分清冷和孤傲。

元皇后的另一侧挽着一人,二八年华,容颜既好,眉眼精致,身姿如柳,水波盈盈间带了几缕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想来便是乐宁公主宇文潇无疑。

众人忙跪下行礼,齐呼万岁。

炎帝携几人走到上首落座,乐呵呵地一抬手道,“平身吧诸位,今日不用拘礼。”

众人也纷纷起身,依旧回到原位。

皇后身侧的乐宁却没有坐下,而是眸光一扫,落在了公仪音这边,眉眼间闪过一丝惊艳,紧接着而来的是不甘的神色。

只见她低头同元皇后说了句什么,很快朝公仪音和秦默这边走来。

见她过来,宇文澈挑了挑眉,“宁乐,你怎的不坐母后身侧?”

宇文潇一指他身边空着的位子道,“我的位子在这里。”语声清泠而烂漫,却也带了一丝傲气。

宇文澈手一摊,“随便你吧。”说着,看秦默和公仪音一眼,又道,“过来向皇兄皇嫂行礼。”

宇文潇似乎已经见过秦默了,草草同他一福,审视的目光很快落在一旁的公仪音身上,微昂了头,神情略显倨傲。

“你便是清歌口中那位容貌惊为天人的煜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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