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盛笳脸颊开始发热,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为什么?”
盛语耸耸肩,“谁知道呢?”
盛笳沉着脸,过了半晌,“讨厌就讨厌呗,我们又不熟——你们为什么会提到我?”
“我忘了,就随便聊天呗。我们现在是同桌,上次放学,她又把家里的猫抱来了。”
盛笳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她又让你抱她的猫了?”
“对啊,她说了,上次不是我的错。”
——那是谁的错?
盛笳很想问清楚,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你们现在关系很好吗?”
“对啊,她人不错。”
盛笳偏过头,她很想说一句,如果有人当着我的面说你的坏话,那我一定不会再跟她做朋友。
可她不愿自作多情。
又过去几个月,盛笳再一次在小区看到小苏,她依旧被一群人围着,女孩儿们瞧见盛笳,冲她摆了摆手。
盛笳隔着几米远看见小苏也冲自己笑了笑。
但不算热情。
盛笳终于意识到她是多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她不停地想,小苏到底为什么讨厌我?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对我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有人讨厌我?是姐姐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吗?其他那些女孩儿会不会也跟着讨厌我呢?
这样的负面情绪折磨着她。
后来,盛笳在小区里不再主动结交任何一个朋友,直到搬家离开。
*
近二十年过去,盛笳都没有得到答案。
即使小苏的面容已经模糊,但这个故事却刻在了她的心底,虽然不会再困扰她,却影响着她后续很多年的人生——她不明白,为什么失手伤了猫的是姐姐,最终失去朋友的却是自己。
她常常会想,或许盛语真的比自己更讨人喜欢。
也正是从这件事情开始,盛笳一点点意识到,其实盛语不是自己的朋友,她只是姐姐。血缘关系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连接。
此刻,她可以笑着把这个故事掐头去尾地讲给裴铎听。
隐去了自己漫长且敏感的少女心事,这不过是个无趣的童年记忆。
细细观察裴铎的反应,他似乎也的确没有提起太大的兴趣。
他只是评价道:“你的记性真好。如果有人讨厌我,我觉得不会让这人占据我心里的半分位置。”
盛笳笑了笑,她在心中默默道又有谁会真的讨厌你呢?
随后又想,自己的多思多虑在他看来应该全都是可笑的情绪垃圾。
他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
可让盛笳真正难过的是,他没有试图要了解自己的心。
她并非情绪稳定的人。
失落来得汹涌且毫无征兆,随时能将她铸件成空中楼阁的勇气击垮。
盛笳看得出来,裴铎是个透彻的人。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带着面具疲惫地生活,他只是懒得轻轻将自己的面具摘下。
他不想看到面具下的伤痕累累,更不愿意花费心思将伤疤一点点抚平。
在结婚之后的无数个失眠的深夜里,盛笳都问过自己裴铎算不算是个好丈夫。
答案并非是否定的。
事实上,他尊重婚姻,尊重她,在需要他负责的时刻也从不含糊。
只是盛笳想要的更多。
她奢求他给自己同等的爱。
她希望他可以和自己一样,因为枕边人而难过,而欢喜,在对方为自己流露出最柔软的内心时愿意小心捧起。
他都没有。
他享受着现状,一个不需要付出他真心就可以获得深爱的现状。
第39章 早恋
周五刚下班, 盛笳接到了秦忆真的电话。
“忆真姐?”
秦忆真的声音有些着急,“笳笳,你下班能来医院的妇产科一趟吗?是阿铎的那个医院。”
盛笳稍微愣怔, 然后道:“好啊。”
她打了车急急赶去私立医院时,在妇产科办公室门口看见了几个还算是熟悉的人。
其中一个是裴铎小舅,在婚礼上见过的, 他站在门口, 背着手, 脸色铁青。
盛笳不知道什么情况,站在门口一米远有些踌躇。
秦忆真冲她眨眨眼, 用口型道:“进来呀。”
小舅叫秦匡文, 人长得斯文, 但据裴铎亲口说, 他从十八岁到现在跟女人生下的孩子可以组成一个足球队。
现在坐在秦忆真旁边的姑娘叫秦婴,是他的大女儿。
姑娘才十六岁, 穿着皮衣, 头发染成了淡金色, 脸上的妆浓得让大她十岁的盛笳自愧不如。
秦匡文上下扫了盛笳几眼似乎才想起来这是何许人也, 他皱起眉头, 瞪着秦忆真,“你叫她过来做什么?”
“怎么啦?笳笳又不是外人, 你管不了你闺女, 找个家里跟她年纪最相近的姐姐还不行?再说了, 笳笳现在也还算是学生呢,人家两人交流起来不困难。”
秦匡文指着女儿, 恨铁不成钢道:“谁现在能跟她交流?我怎么生出这么个不着调的小混蛋来?”
秦婴不甘示弱,冷哼一声, “你不是刚成年就生出我哥了吗?你是我亲爹,我这也算是传承了。”
秦匡文气得拍桌,“我是男的,你是个女孩儿,那能一样吗!”
“您怎么一大把岁数了,还搞性别歧视这一套呢?”
“哎,行了,行了啊!都别吵了。”
秦忆真将舅舅轰出去,边推边道:“我们聊一会儿,您在外面消消气。”
盛笳默默坐在秦婴对面,小声问:“怎么啦?”
“我怀孕了。”
秦婴平静地开口,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午餐。
“……”
盛笳双目近乎惊恐地盯着秦婴花了几秒,然后扭头向秦忆真求证,“真的?”
“真的。”秦忆真面色沉重,“而且这死丫头抵死不说孩子亲爹是谁。”
盛笳从小做惯了乖乖女,不知道今天叫自己来这里有什么用。难道向面前的未成年少女灌输自己前十二年苦行僧般的生活吗?
“她爸问不出来,我们秦家谁也问不出来,也不敢告诉长辈,所以想到你也许会有好办法呢!”秦忆真拍拍她的肩膀。
“我……”
“我不会告诉你的。”
秦婴抱着双臂,冷酷地看着盛笳,“而且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你看吧。”秦忆真手一摊,“我们秦家的人都这样,倔驴。”
盛笳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秦婴,你现在还太小,生下一个孩子以后的人生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有什么变化?我爸又不是养不起,反正他那么多孩子。”
盛笳叹口气,她对付不了问题少女,磕巴了半晌,“那……孩子的……父亲知道这件事情吗?”
“跟他没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秦忆真提高声音,“难道他只管爽,不管负责?”
秦婴反驳,“你别管他负不负责,孩子又不是非要父母双全,秦瑞瑞没有爸爸,不也活得挺好吗?再说了,先生下来,他会负责的。”
“我有养活瑞瑞的能力,你有吗?你连孩子的奶粉钱都付不起!”
“那我现在就退学出去打工去!”
秦婴脾气更爆,蹭地站起来就要冲出办公室。
盛笳正要安抚,办公室的门忽地被打开。
裴铎正在门口,慢悠悠地挑眉,“人家老板都是做慈善的?你说打工人家就得要你?说来听听,你能做什么?”
秦婴盯着哥哥的嘲弄的脸,气焰消了小半,嘟囔道:“谁把你叫来的?”她重新坐回去,瞪着盛笳,“是不是你叫的?”
“……啊?”
“你嗓门大你就有理?”裴铎冷哼,又对着门外道:“你给我滚进来。”
门外走进一个半大的小伙子,刘海有些长,遮住了眼睛,精瘦,微微驼背,但细看,却是个实足的人模狗样的帅哥。
盛笳见过他一次。
裴铎的弟弟,好像叫裴子铭。
秦婴嚷嚷起来,“裴子铭,你来做什么?”
“就是你干的?”秦忆真自然清楚裴子铭的身份,忍着厌恶道:“你们裴家的混蛋怎么就霍霍我们家的人呢?”
裴子铭不说话,靠在墙上,盯着墙面,大约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