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州地界上,提倡男女平等,一夫一妻,是故,男女婚事上,门第的高下倒是次要的,上至高官,下至百姓,更主张两情相悦:但凡婚配,一旦说媒,男女双方于婚前可见几次面,以增进了解――这与其他几国的盲婚哑嫁有所不同,如此结下的婚姻,更容易和美。
在龙氏,极为的尊重婚姻,不会仓促成亲,龙家后人的婚配,或有利益的考量,但更多的还是会照顾子女的感受,有自主权:只要龙家人看中了那个女子,便是出身寒门布衣也无妨。这令很多心机重的女子有了向往――为求富贵,而刻意讨喜少年公子欢心的,大有人在。龙舜之,又是一个没大没小的人,太容易叫女人算计。
“我知道我知道。我向天发誓,绝不犯错,坚定的保护好我的童子之身,一定等到洞房花烛,再开‘杀戒’……咦,不对,你转移话题,还是没回答我的话……真没有感觉吗?”
龙舜之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问,双手一径捧着头。
龙隽之听得他的话,想笑,又见他如此不依不饶的不肯放过他,便直摇起头,瞪:
“真是败给你了。”
“说嘛说嘛,这里又没有别人,别害臊!”
龙舜之继续缠。
“没有没有没有!能有什么感觉,真是的!快办事去!”
几丝疑惑自龙舜之眼里一掠而过。
“怎么可能没有?”
“为什么不可能?”
“你没推开她!”
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她抱的那么紧,我怎么推?”
“呃……”
他无语。
难道是他弄错了,彼沁儿,非此沁儿?
他捧着被敲出包的额头跑了出来,而后,顿足在走廊上,想了又想,忍不住还是自怀里掏出了那枚从云七小姐身上拽来的戒指――
阳光底下,这戒指,闪闪发光。
他可以肯定,这戒指,和半年前大哥被人救回来手上戴的那枚是一模一样的,应该就是父亲所说的男女婚戒。
父亲凭此断定大哥可能在外头和人私订了终身。
但是,那枚戒指,却在大哥被救醒以后,被他撸下来扔出了窗。
就那天晚上,大哥高烧不止,嘴里梦呓不断,一会儿喊琉璃,一会儿叫沁儿,痛苦的吼叫了一夜。
之后,大哥足足昏死。
七天后,他醒来,不记前事。
他曾问他:“沁儿是谁?”
大哥一片茫然。
他又用那枚被爹娘找回来的男戒问他:“这戒指,怎么回事?”
谁想,大哥看到戒指,平静的脸孔,顿时被痛苦所扭曲,一把猛抓这来,将它夺过去,想都没想,扔进了池塘。
那日,大哥又发了一夜高烧。
从此,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那戒指。
那戒指,成了大哥的心魔。
昨夜,很意外,他竟在无意当中抓到了这枚小一号的戒指,今日再看云七小姐看到大哥的失态表现,原以为找到了问题的核心所在,结果……
龙舜低着头,摩挲着指环,眼带疑惑,转眼又想到那云七的为人,婚前失德也便罢了,还未婚生女,虽说胆色真是不错,反应也极是灵感,身手更是绝佳,但,这样的人,大哥应该不可能看得上吧……
呃,好吧,大哥的想法,一般人是猜不到的,那思维,和父亲一样的另类,真要是入了他的眼,婚前失德又如何,未婚生女又怎样,他只要喜欢,照样能风风光光娶了人家。
如今关键在于,大哥对云沁没感觉。
可要是,这云沁和大哥真没什么关系,谁来解释,这戒指,是怎么一回事?
他咬了咬唇,收起戒指,这东西很要紧,里头肯定有内幕,他得尽快拿去给老爹看,然后,再和老爹合计合计,看要不要凭着这个线索,往下查去?
保不定能查出一些稀罕事情出来?
呃!
他又拍拍自己的额头:
大哥是有未婚妻的人,云沁又有秦逍这样一个未婚夫,他的联想,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哎呀呀,他觉得自己要神经错乱了,不再多想,先去办正事,其他事,现在不急。
有些伤,碰不得。
有些人,忘不得。
有些过去,回想不得。
云沁一直很坚强,想努力放开,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带着囡囡――死者已矣。
但,再见那张脸孔,哪怕是几分像,她依旧疼的无法自已,以至于回到燕楼的时候,脸色奇差,母亲连问她这是怎么,她都说不出话来,只独立窗前,逼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这个坎,她必须渡过。在这红尘之上,人海茫茫,若有两个人长的相象,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是的,她怎能每见一个模样相仿的人,就觉得是他活回来了――
怎么可能活得回来?
他都被烧没了,整座地坛,都塌了!
他要是还活着,怎么可能不来找她和囡囡?
她捏着眉心,风吹过来,情绪终于慢慢沉定下来,是的,不管以后会不会和这个龙隽之打交道,她的心态总得摆正过来,再不能发生那种强抱人家的意外事件――这事,的确糗。
云沁来回走动,梳理头绪,燕娘就在边上看着,什么也不问,不来打扰她。
“小姐!出事了!”
女红房的门,突然被拍开,清袖惊慌失措闯进来。
云沁转头看,神情已恢复自若,声音也恢复宁静,问:
“怎么了?”
“小小姐闯祸了!被永康郡主的人抓了起来!”
云沁和燕娘俱一惊。
“没人看着她么?”燕娘问。
“本来是冬娣看着的,后来冬娣有事走开一下,让小眉守着小小姐的。谁知小小姐跑了出去,现在小眉也被带走了!刚刚云灿小公子差人来报禀,说是事情闹的挺严重,小眉被打的厉害。小公子已经去前头请堡主……”
燕娘听着脸就发白,手上正做着的小荷包掉到了地上,怒叫起来:
“冬娣呢?我不是仔细叮嘱过她,不许离小小姐半步的么。怎么就偷懒了?”
云沁看了母亲一眼,这惊怒和紧张,来的有点奇怪,遂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抚:“娘,别牵怒别人。必是囡囡顽皮了……”
“沁儿,你是不知道,永康郡主生性刁钻恶毒,又有背景,她干的那些个事儿,一件件毒的厉害,大夫人那里的人,没一个按好心……你快去把人带回来……快点!”
燕娘急的厉害。
“我知道我知道,我马上过去看看。您坐着,别动了肝火……”
扶着母亲坐下,她往外去,一边问清袖:
“到底为了何事?
“是云倩小小姐受伤了,她们的人,都说云歌把人给打伤的!伤在头上,挺厉害的,还把一只御赐鹦鹉给弄死了……”
“现在在哪?”
“在花园附近的集芳阁里。刚被人带了过去。大夫也被叫了过去……”
云倩,那是云征和永康郡主的女儿,今天,才四岁,云灿同父异母的妹妹,囡囡没事怎么惹上她们了?
云歌儿喜欢玩弹弓。
这本事,是子渊教的。
上午时候,云歌儿发现这燕楼附近的竹林里有很多雀儿,生的很漂亮,一时无聊,便抓了弹弓出去看,原是园里的冬娣姐姐一直跟着她,后来,冬娣肚子疼去如厕,就让小眉替了一下。
云歌儿一路在竹林间寻着那几只叫声特别好听的山雀,一连打了好几只,不知不觉就出了燕楼的地盘,绕着绕着就绕远了,小眉提过好几回:“小小姐,别离的太远,外头贵人多,要是冲撞了,铁定没好果子吃。”
“怕啥?能吃了我不成?”
云歌儿玩的正欢,哪听得进,使了一个身法,就闪了开去,把小眉甩到了身后老远,嘻嘻的笑――这孩子胆子原本就特别的大,在云中阁,她又是无人敢得罪的小霸王,哪肯屈于人下。想昨夜,自己被骂小杂种,想想就火大。昨夜回房后,就曾对娘亲说:“那个坏女人,我要她吃苦头!”
娘亲让她暂时忍着,总有解气的时候。
不想,今天去请安的时候,那个九小姐又在暗地里叫她小杂种,哼,当时,她就想用弹弓狠狠打她一顿,但想想,还是忍着――以后,她一定会一一讨要回去的。
云歌儿走着走着,就转进了一片桂花林,那边有满树的嫩黄的桂花,有几只翠雀,在婉啭清啼,颜色很美,以前没见过的,她见着好欢喜,打下了一只,拾起,捧在手上细细的看,细细的捋在那光滑的羽毛,两眼发着光。
就这时,身后便有人逼近,她极为警觉的闪过边上,身后那个想打她的人踉跄了一步,往地上栽倒了去。
云歌儿回头看,却是一个个子比她还要小,皮肤雪白的女娃娃,穿的极其的富贵,至于那张小脸,圆敦敦的,很婴儿肥,五官都小,说不上如何漂亮,就算是漂亮,也是那衣裳给她加了分。
“哇……”
栽疼的小娃娃,赖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大胆,哪来的黄毛丫头,敢推我们家小小姐!不想活了是不是?”
四个穿着不俗的婢女,突然蹦了出来,一个个盛气凌人。
“赔我七彩鹦鹉,赔我七彩鹦鹉……我要鹦鹉,我要鹦鹉……”
地上的娃娃,不肯起来,又哭又叫。
云歌儿没理会,转身就走,母亲交代,不要和堡中不认得的人说话。
“站住。打死了七彩鹦鹉,你还想走?没这么容易的事!”
一个大丫鬟打扮的侍女手上拎着一只血淋淋的七彩鹦鹉,拦了去路,寒着脸孔直叫。
云歌儿瞅了瞅,在确定这不是自己刚刚射猎的任何一只鸟雀以后,哼了一声,道:
“这又不是我杀的!干嘛赖我!”
她绕开,想回燕楼,尽量不和这些人起冲突,母亲说的,要能屈能伸。
不想,那个小小姐突然跳起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用那长长的指甲掐她,凶悍的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