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鹿坐地铁辗转了几趟,才回到宁兰公寓,中间坐过站,绕来绕去的,费了不少时间。海市太大,交通错综复杂,站台的名字她也记不全面。
问了好几次人,才总算回来。
进了大堂,物业的小姑娘就叫住了她,“袁小姐。”
紧跟着,人就走到她跟前,手里提着个袋子,递给她,说:“这是三十二楼的盛先生叫我拿给你的。”
袁鹿接过,“谢谢。”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小姑娘送她到电梯口,帮忙摁了电梯,袁鹿回到家里,才打开袋子看了看,一罐燕窝,一大一小两个盒子。
她打开大盒子,是之前慈善宴上他拍下的那副油画,还有个小盒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盒子内躺着的是个玉葫芦。
她恍惚了一下,记得这好像是跟她一块买的。
袁鹿将玉葫芦放在手心,微微凉,不大不小,很秀气,水头很足。袁鹿小心的摸了两下,就放回了盒子里。
三样东西,她一并放进了柜子里。
洗漱完,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了一会呆,可能是因为江韧和景菲的订婚,多少还是会影响到她的情绪。现在再回想起过去的事儿,真的是一出闹剧。
她从头至尾,就是一个局外人,可她却还那么的认真。
她的大好青春,回忆起来皆是痛。
他们回忆起来,应该会感慨万千吧,兜兜转转,几经波折,终于走到今天,得到了那么多人的祝福。她拿出手机,又重新看了一下那个视频,视频里的两个人,她都熟悉,这两张脸,她应该是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们笑的真开心。
唯有她,还要日日煎熬,日子过的仿佛像是苦行僧。好不容易认认真真谈一次恋爱,还被搅和的稀巴烂。
想到此处,袁鹿瞧着江韧的笑脸,就恨不得在他脸上戳出无数个洞。心里郁闷的只想大喊大叫,想痛痛快快的发泄一番。
那个周迎是失败了么?怎么没有出去搅和,把他们的订婚搅和的翻天覆地。
本以为会有一场好戏,结果什么都没有。
视频退出来,就是与盛骁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是二十分钟以前的信息,【早点回家,我不逼你。】
她盯着这几个字,脑子里飞出来许多记忆,她发现,在国外的日子,每次见到他,她都是最开心的。
他见她不频繁,可每一次都叫人印象深刻。
她骤然发现,这六年里,他在她身边留下的痕迹,真的太多了。
那些细小琐碎的事里,都有他的身影。
她闭了眼,把手机丢到一边,坐了一会后,起身又从柜子里将那几样东西拿出来,开了客厅的大灯,邹颜网上买的化妆镜到了,但她已经走了。
她把镜子架好,放在茶几上,拎起那玉葫芦,挂到脖子上。
解了家居服前的三颗扣子,让玉葫芦贴着皮肉,配上细细的金色链子,衬的肤色很白。
真的挺好看的。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笑的很假,她盯着看了一会,笑容落下,整个人软下来,抱着镜子,盯着自己,左看右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想到盛骁看她的眼神,她回忆自己当时是个什么模样,她对着镜子板起脸,面无表情的样子,还真是高冷,拒人千里。
她做了一会表情,停了下来,下巴抵在手背上。
这时,镜子里的那个人仿佛活了一般,眼睛亮晶晶的,偷偷的说:“要不,试试吧。瞒着长辈,搞个地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在国外疯的时候,你也不是个小乖乖,现在就别装小乖乖了。”
紧跟着,她又换了一副表情,冷静且沉稳,“不行的,这绝对不行。这样做我怎么对得起二姑,她把我当亲女儿这么对待,她好不容易才有现在安稳的家庭,我不可以恩将仇报。更何况,我爸妈也不希望我这样做,他们会担心的。他们已经担心的我够多了,不行的。”
镜子内的人还想说话,袁鹿一下将镜子扑倒,可还是能听到那个声音,传到耳根里,“你会做的,我知道。”
袁鹿心绪不宁,坐了一会,就回房睡觉去了。
……
景菲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她浑身如散架一般,四肢被解放,身上穿着她昨天穿的礼服,身体被清理的很干净,好似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可身体传来的不适感,让她明白,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存在的。
她浑身发颤,连忙进了卫生间,脱下衣服检查自己身上,在几个私密部位找到了痕迹。她咬着牙,发了狠的将洗手台上的一切朝着镜子砸过去。
对于昨天的人,她记忆模糊,她记得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坐在旁边看着,手里好像还举着手机,另一个则对她……
她深吸一口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穿好衣服,把头发稍稍打理了一下。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她拿起来,正预备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是一条信息。
她点开,【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把昨天的精彩视频曝光,我会一直盯着你,不要以为你可以逃出我的视线。】
说着,又发了一小段视频过来。
画面不堪入目,不过一分钟的小视频,景菲两秒都看不下去。
她咬着牙,【告诉我你要多少钱。】
对方没回。
很快,那两条信息也跟着消失不见。
景菲倒是不信,向思文还能有这么大的手段!
可对方手里有视频,她需要把那些视频得到手了才行!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枯坐了很久,才收拾好了情绪离开,到了豪华套房。江韧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他躺在床上,似乎还没醒。
景菲走到他身边,静静的看了他很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昨天,她做了个计划,她势必是要在这晚与他共赴云雨。
所以,她刻意安排了人去跟他敬酒,让他多喝一些,还吩咐了人,在最后的时候,往他水里放点助兴的药剂。
她不知道昨天是否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但瞧着他躺在这里,满身酒气,衣服零散,大抵还是按照了她的计划进行。只不过……她咬牙切齿,她会让向思文后悔。
就算她跑了,还有她的哥哥和老妈,这些人都跑不了!
随即,她去换下衣服,躺在江韧身侧,睁着眼,一直到天光大亮。
江韧醒来,睁开眼,便瞧见她躺在自己身侧。他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躺下的。
他揉了揉眼,哑着嗓子,问:“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向思文还说你在房里准备,我回来的时候,也没瞧见你。”
景菲笑了一下,说:“李婉婉有点事儿,我出去了一趟,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在床上打滚。”
他勾了下唇,眉梢一挑,“打滚?”
她笑了笑,靠过去,靠近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腰,“是啊,你都忘了?”
他揉了揉额头,“不太记得,昨天喝多了。”
“不记得就算了,你今个还要去公司,我很累就在这里休息一会。”
江韧没动,“我今天没打算去公司,准备空出一天来陪你的。昨天来了那么多人,我也没好好陪你。”
景菲难得的懂事,“不用,我知道你近来公司忙。我与你是来日方长,工作却耽误不得,你现在是往上升的时候,我可不是那些不懂事的女生。你去吧,不用管我,我一会还要跟我的姐妹淘出去逛街。”
江韧还要说点什么,景菲用力的推了他一下,说:“你好臭,快去洗澡吧。这一个晚上,我都快被你给熏死了,你还一个劲的往我身上凑。”
江韧没有立刻下床,而是如她所说,朝着她靠了过去,一只手撑着头,笑问:“真要我走?”
“当然。”
江韧点头,“那好吧。”
他起身,转身的时候,面上的笑容落下,朝着卫生间过去。
等江韧进了卫生间,景菲狠狠一拳砸在了旁边的软枕上,她一定要把向思文碎尸万段!
所有破坏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等江韧一走,景菲就找上了酒店经理,要求看一下监控,说是有东西掉了,她要看一看。
何禹平正好在,两人之前有过交集,也因为谢恬的事儿闹过不愉快。不过景菲有景家这么个背景挂着,倒是没有人会正面与她交恶,多少会顾及景家。
经理电话打上来,何禹平便立刻下去。
“昨个没机会跟你说声恭喜,这会可是逮到机会了。恭喜啊,景菲。”
景菲自是记得上次袁鹿那件事,不过她多少没把何禹平放在眼里,更何况他臭名昭著,她可不想自己的把柄落到他的手里去。
“谢谢何总,昨个酒店都是我们的人,我要看一下监控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就是因为昨个都是你们自己的人,所以我吩咐了安保昨天把监控给停了,毕竟人多事儿多,昨个请过来的人都是我何禹平不好得罪的,我知道他们注重自己的隐私权。我当然要做到绝对的保密。怎么?是很重要的东西么?要不,我叫酒店的人替你找找,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
何禹平态度极好。
景菲这才想起来,确实他们这边有要求,让他们将室内的监控系统关闭。
她当时有自己的思虑,万一要做点什么,有摄像头必然是不方便,万万没想到,事情出在了自己身上。
她脸色阴晴不定,何禹平等着她发话。
默了一会,景菲突然抬眼看他。
何禹平神色不变,等着她开口。
景菲随便编了一个东西,“你们慢慢找,找到了告诉我。”
何禹平说:“难得有机会,不如我请你吃个早餐吧。”
景菲想到之前的事儿,心中有所怀疑,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下了。
两人去了餐厅,昨个包场,今个酒店内就没什么人。
景菲坐在床边,阳光落在身上,可她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她企图维持正常表情,可还是有些难。
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身体的难受,也让她无法忽视。
何禹平喝了一口咖啡,问她要不要,景菲没应声。
何禹平说:“你上次跟我讲的那个袁鹿,到底是什么来头?”
“怎么?你对她还有兴趣?”
“没吃到嘴里的肉,当然会有兴趣。我当时不知情,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长得好看的小姑娘,没想到她背后还大有来头?差点着了她的道。说真的,我都怀疑,是不是你因为谢恬的事儿报复我。我昨个还瞧见她了,好像上了盛总的车。”
景菲说:“我也是低估了她,原本想当个顺水人情,想着你们男人都喜欢这一款,你应该也不例外。上次的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抱歉。不过你这手段,也是太低劣了一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疏忽了么,这不是。”
景菲眯眼看着他,瞧不出个所以然,好似真的只是来问她袁鹿的事儿。
何禹平:“那她现在跟盛家那位在一起了?”
“你自己不会打听?”
“我哪儿敢,上次的亏吃得还不够么。”
“具体不清楚,不过看样子是。”
何禹平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吃过早餐,景菲坐车去了景崇办公室。本想着是过来找向思文,结果没瞧见人。
景崇见她有些意外,“怎么一大早来我这儿?你今个不是应该跟江韧二人世界么?”
景菲正想说话,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她抬眼看了景崇一眼,想了想,转身出去接电话。
“喂。”
那边没人说话,这让她心跳的很快,她往周围扫了一圈,并没有人,“说话。”她催促了一遍。
“小心点说话,我听着呢。”
说完,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景菲惊疑不定,下意识的砸了手机。
景崇听到动静,出来看了眼,“你怎么了?”
她紧抿着唇,半晌才摇头,说:“没,没什么。”
景崇把手机捡起来,递给她,手机没有砸坏,一点划痕都没有。
景菲白着一张脸,略微冷静了一下,问:“向思文呢?她怎么没来上班?”
“不清楚,是不是昨晚上喝多了,一下子起不来。”
“我打她手机没通。”
“你找她有要紧事儿?”
“嗯。”
“什么事儿?”景崇拉着她回到办公室内,给她倒了杯热茶,“你脸色很难看,有事儿?”
景菲握着杯子,半晌后,笑着摇摇头,“没什么要紧的事儿。”
“是不是江韧欺负你了?”
“没有的事儿,我这会身体不舒服而已。你别想太多了。”
景菲喝了一会茶,景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真没事儿?你可别自己憋着。”
“放心吧,我不是个会憋事儿的人。”
说当然要说,只不过得先摸清楚对方的底,贸然开口,她就完了。不但她要完,景家也会受到影响。最重要的还是把向思文这个死女人找出来。
她坐了一阵,一直没等到人。
这时,才想起来她之前吩咐了颜嫚做的事儿。
难不成是她做了?
景崇一直观察着她,见她眼珠子溜溜转,“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先走了。对了,爸妈什么时候回去?”
“就这两天吧,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知道了。”
她说着,步履匆匆的离开。
出了大厦,她给颜嫚打电话,半天才接通,“向思文呢?”
“已经让人送上船了。”
“行,我知道了。”这也好,反正到时候还能逮到人。
说完,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她站在车子前,环顾了四周,又看了看看车的司机,她一把夺过车钥匙,说:“你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开车。”
司机退后了两步,并没有多说什么。
景菲回到家里,泡在浴缸里,思考接下去该做的事儿。
……
袁鹿弯身看张歆打的表格,脖子里那小小的玉葫芦掉了出来,张歆眼尖的瞧见,“鹿姐,你这是新买的?”
她平日里几乎是不戴首饰,这突然漏出个项链出来,张歆觉得满新奇,便顺嘴问了一句。
袁鹿下意识的把项链藏进去,没回应她这句话,就指了指表格上的一个顺序出了问题,让她重新做一下。
回到办公室,徐总约她晚上一块吃饭。
她想了想,找了个借口给推了。
临近下班时间,她有个小心思在心里冒头,正当她准备实践的时候,手机响起,来电是裴丽。
“妈。”
“鹿鹿,我现在在北城,你二姑出车祸了。你要是有空,要不也过来一趟?”
裴丽说话的语气有些严肃,袁鹿心里隐约猜到点什么,“好,我看看航班。”
挂了电话,袁鹿呆坐了一会,才着手看起航班信息,正好临近时间有一班飞北城的航班。
她订好机票,拿了衣服和包,跟张歆说了一声就要走。
程江笠还准备叫她吃饭,就看她急匆匆的离开,走到张歆的桌子前,问:“怎么了?她做什么去?”
“去北城,好像有什么急事儿,明天的安排都要取消。”
程江笠想了下,立刻追出去,“姐,我开车送你呗,我车技好。”
袁鹿这会心神不定的,开车容易出事故,想了想,点点头,把车钥匙交给他。
两人上车,程江笠一路开的稳当,车速也快。
一路难得的安静,一句话也没跟她说。
袁鹿给裴丽发了个信息,问她情况怎么样。
裴丽让她不用着急,人没事儿。
到了机场,袁鹿匆匆去过安检,程江笠一路跟随,见她要进去才拉了她一下,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来接你。”
“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估计明后天吧,不会逗留太久。公司你照看一下。”
“放心,有事给你打电话。”
飞机落地北城机场,袁鹿才给裴丽打电话,裴丽没成想她来的那么快。
袁鹿问了地址,就打车过去。裴丽再酒店门口等着,她十点多才到。
一路都没停歇,舟车劳顿。
裴丽:“其实明天过来也行,不用那么赶。”
“我也是看航班信息,正好有飞机我就过来了。二姑怎么样?没伤着吧。”
“没,就是受到了惊吓,崴了脚。她和孩子都没事儿。”
“怎么还有孩子的事儿。”
裴丽叹气,先带着她进酒店,回了房,给她倒了水,才开始讲前因后果。
是梁云月找人来吓她,让她少搞小动作,生了小儿子,还想拿捏她的儿子。车祸就前两天的事儿,出事以后,她也没说什么,结果盛韬光也跟她吵。她实在憋不住,就给裴丽打了电话。
裴丽当即请假,跑来北城。
裴丽思来想去,还是要让袁鹿来一趟,大家开诚布公的说清楚才好。
晚上睡觉,袁鹿不自觉的叹了好几口气,裴丽没睡着,听的一清二楚。
第二天早上,袁鹿早早起来,跟着裴丽一块去医院。
两人吃过早餐进去,病房里就一个保姆照顾着,孩子没跟在身边,盛韬光找了两个育儿嫂照看着。
袁美华样子很憔悴。
袁鹿站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说:“我没跟他在一块。”
袁美华叹口气,“我知道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是我的问题,弄得你不好过。”
“没有。”
“她大抵是恨毒了我,所以觉得是我要你勾引盛骁,让他臣服于你,也就等于臣服于我。我不能怪她这么想,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想。我也没有资格去怪她,我很清楚的跟她说了,说你不会这样。可是,归根结底要让盛骁死心的人,只有你。我们说再多都没有用,你逃避他,也没有用。”
袁美华看着她,说:“我在盛家这么些年,盛骁的性格我也有些了解,他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是势在必得,旁人谁说都没用,只有他自己愿意放手才会放手。你不是物件,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他势在必得,就一定能得到的。对不对?”
“当然,如果你真的心动,你也可以跟他在一起。但你必须要有一颗强硬的心,要经受得住那些人的诋毁。”
裴丽在旁边瞧着,心里也不舒服,她最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为难,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掺和到这些事情里去。她就很想把人拉走,带她回家,这种狗屁的破事儿,找男人闹去。
如此想着,她也没忍住,上前抓住袁鹿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这事儿今天说完以后就别再说了,再有这样的事儿,就直接找盛骁去。是他强人所难在先。”
“说到底感情这种事儿,说的清楚道理么?也就是会挑着软柿子捏,知道我们好拿捏,就拿捏我们。美华,要我说,你也别受这种气,清者自清,你太软弱,他们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大家都是人,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袁鹿捏了捏裴丽的手。
袁美华:“不说了,这事儿以后都不说了。”
袁鹿在北城又待了一天,裴丽意思想让她回樾城,远离那些是是非非。
但袁鹿并不想逃避,公司才刚刚做出点样子,让她放弃回樾城,她办不到。总不能遇到事儿就跑,地球是圆的,跑到最后,还是会跑回起点。
事情是需要解决才行。
袁鹿回到海市,程江笠来接的人。
他最近很安稳,话也没有以前那么密集,不过行动上倒是体贴了不少。
大抵是换套路了。
回去的路上,袁鹿一直盯着他瞧了许久。
程江笠觉出她情绪有些异样,眼底有过重的忧思,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快到的时候,袁鹿说:“程江笠,你能假装我两天男朋友么?”
“假装?”
她想到了之前邹颜说的那些话,有男朋友了,他大抵就能打消念头了。
只是随便在路上拉来一个,他大概是不会信,但程江笠一直在她身边,他也知道程江笠对她有意思。她原本想找余诺,可思来想去,还是不想去打扰他。
“是。”
程江笠笑了下,“能成真么?”
“不能。不行我找别人。”
“行啊,当然行,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袁鹿点头,“这两天,你接送我上下班,晚上来家里吃饭。”
“你会做么?”
“你带过来。”
程江笠啧了声,“我做。”
袁鹿没去公司,回了家里,车子开到地下车库,正好碰上了盛骁。
程江笠脑子转的快,大抵知道袁鹿这出戏是要演给谁看,立刻跟着下车,上前就抓住了她的手。
袁鹿起初还未反应过来,侧目看他,程江笠脸上洋溢着的是幸福的笑,她也跟着笑了下,心想这小子真能装。
他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十指交扣。
袁鹿的车位跟盛骁的车位正好挨着,此时,盛骁从车上下来,见两人紧扣在一块的手,眉目微动,倒还沉得住气。
袁鹿停下来,礼貌的叫了他一声。
她身上这套衣服穿了两天,已经有些皱皱巴巴,衬衫领子也软踏踏的,不过落在外面的那个玉葫芦倒是很明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的。袁鹿也没有注意。
程江笠顶着盛骁那压迫感很重的眼神,跟着叫了一声表哥。
三人一道进了电梯,盛骁站在两人前面。电梯运行,盛骁朝袁鹿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她微微仰着脖子,眼睛盯着数字,看到他回头,与他眼神交汇了一下,礼貌的笑了笑,礼节性的说:“表哥今天回来还挺早。”
“这两天去哪儿了?”
“出差。”
“你手断了,需要握那么紧?”
袁鹿笑了笑,“可能恋爱中的人手都是断的吧。”
盛骁眸色一沉,他几乎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再说一遍。”
空气凝结,程江笠能明显感觉到压力,他也感觉到了袁鹿的压力,她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十分冷静,她与他对视片刻,转开视线看向电梯数字,说:“表哥你先替我保密,好么?”
说完,还朝着他笑。
盛骁哼笑一声,沉沉看了她一眼后,回收了视线。
电梯到三十一层停住,盛骁没有挪步的打算,就挡在哪里。
袁鹿提了口气,说:“表哥让一下呗,我们到了。”
盛骁给气笑了,让?他觉得他已经让的足够多了。
还要让,那就得让出界去了。
他吸口气,二话没说,一把拽过袁鹿的手,拉着她出了电梯。她家门的密码还没换,他轻而易举就打开,两人进去,程江笠被关在了门外。
没想到,他这个假冒男朋友才上任,就立马遭受到了狂风暴雨,他都还没准备好,也就只是牵了个手。
不过值得开心的是,盛骁这强大的情敌以后就不存在了。
盛骁手劲有点大,大门关上,这屋内就只剩下两人凌乱的脚步声,一进一退,拉拉扯扯。
“你什么意思?”盛骁把她顶在墙上,问道。
袁鹿垂着眼帘,暗暗吸口气后,抬眼看向他的眼睛,说:“我想试试跟年轻人谈恋爱,不行么?程江笠对我挺好的。”
他脸色发沉,眼底生了薄怒。
不等他说话,袁鹿道:“我不喜欢你,你要强迫我喜欢你么?”
“这两天去哪儿了?”
“出差。”
他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是袁美华他们又找你了?”
袁鹿眉目微的皱了一下,心里顿时烦躁起来,一把将他推开,“你别提我二姑,我二姑又不是你们的对手,提她做什么。他们能是你的阻力么?你那么厉害,可以把人调走,也可以把我二姑扫地出门呗!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跟我二姑没有关系!你少去扯他们,也别用你的身份地位去压迫她们!没意思!”
盛骁的视线一直锁在她身上,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说:“不喜欢三个字说的很容易,你倒是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在医院里跟我说的话,你自己都忘了?!”
袁鹿走到餐桌边上,一只手紧紧抓住椅背。
她发烧那次,她鬼迷了心窍,抓着他的手,希望他可以永远在她身边。
盛骁靠近她,一把将她拽到跟前,扯开了她的领口,“还有这个,你知不知道你戴上去,代表了什么?”他冷笑一声,“你可千万别说你不知道。”
他看着她的眼睛,企图逼出她的真心。他双手轻捂住她的耳朵,说:“你所担心的都不需要去担心,我会搞定,你就不信我么?我现在只要你按照你自己的真心去选择,没有人会为难你,谁也不能为难你!”
袁鹿与他对视,有那么一瞬眼底的坚定软了几分,可很快又恢复正常,拉开他的手,她咬了咬牙,一把狠狠的将链子从脖子上拽了下来,金项链脆弱但也坚固,这么用力的一下,她的脖子上扯出了一道血痕。
她笑了笑,说:“真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只是你送我的东西,我也只是带着玩。医院那句话,我不过是在卖惨,希望你不要一直逼迫我,我就想我们之间的关系维持在原状。这样的话,我又可以利用你的喜欢来达到我的目的,也可以利用我二姑,做我的后盾。你以为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喜欢你么?你喜欢我,我就必须要喜欢你么?你对我好,你对我付出,我就一定要喜欢你么?你是蓄谋已久!但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
“我现在也是受够了,今天把话都说开了,以后便划清界限好了!”
她说着,脱下了外套,“男人嘛,不过是得不到才总是惦记着,就当做是报恩,我给你睡。”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衣服一件件落地,只剩下一件文胸,她双手背到身后去解,眼眶发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硬是没有流下来。
盛骁吸了口气,哼笑,“你现在就算一丝不挂的站在我跟前,我都没胃口吃你。”
“因为你已经叫我倒足了胃口。”
袁鹿背在身后的手用力的握了一下拳,抬眼看他,笑说:“我本就不该入你眼,是你自己看走眼,怪谁。”
盛骁眼神极冷,讥笑道:“怪我。”
袁鹿扯了下嘴角,没去看他。
沉默半晌,气压很低。
盛骁捡起地上一件外套,丢到她身上,说:“最后问你一次,前两天去哪儿了?”
“有关系么?”
“不喜欢我?”
“对,不喜欢。”
盛骁恨不能直接把她给撕了,胸口怒火堆积,他转身,而后一脚狠狠的踹在了旁边的柜子上,力气极大,柜子上的摆设都给震掉下来。
袁鹿吓的耸了一下肩膀。
盛骁压着火,恶狠狠的说:“你好样的。”
说完,他就走了。
拉开门,程江笠还等在门口,他看他一眼,只重重的甩上门,什么也没说,进了电梯。
大门关的很重,袁鹿感觉地动山摇,她吐出一口气,仿佛全身的力气在顷刻间消失,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她压在胸口的石头没有放下,反而更加沉重,压得她喘不上气,压的她心脏有点疼。
手机响起,是程江笠打过来的,她没接,直接挂掉,用微信告诉他,叫他先回去。
打字的时候,手都在发抖,眼泪低落在手机屏上时,她愣了愣,然后迅速的擦掉。
她在地上枯坐了好久,才起身,柜子门被踢坏了,很明显的凹陷。她想着过几天给换掉,到时候去逛一下家具市场。
她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在莲蓬下冲了很久。
感觉刚才的一切,恍如一场噩梦。
……
盛骁回到楼上,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就提着行李出门。
电梯里,他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北城那边的情况,通过佣人才知道,原来袁美华出了车祸,幸好没事儿。
他本想叫人再仔细查一下,后又想着没什么必要,就没叫人再去查。
就这么着吧。
机场,李特助匆匆忙忙赶到,本来预定是后天出差,结果硬生生提到今晚,李特助一下子没跟上节奏,正好要跟女朋友一块吃饭,结果才开始,就被一个电话催过来,女朋友还不高兴了,发信息要跟他分手。
见到老板的时候,他怀疑老板吃炸药了,一点就会炸的那种。
他不说话,站在旁边。
盛骁:“李特助。”
“是。”
“典创那边有多少我的连带客户?”
“应该不少,很多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过去的。”
“以后我跟她没关系了,划清界限,懂么?”
李特助猛然抓住了重点,老板不高兴的由头在这里,不知道这袁小姐干了什么好事儿,让他发那么大的火。他们老板,很少有这种邪火的。
“好,我会放消息出去。”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盛骁又叫他,“你放消息没有?”
“还没,准备明天放。”
“算了,不用放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也就这点便宜好占,以后生死由天。”
“是。”李特助看了看时间,提醒,“盛总,该登机了。”
“嗯。”
……
袁鹿第二天照旧去上班,脖子上的伤痕稍微处理了一下,那个玉葫芦也不知道给她丢到那个犄角疙瘩,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出门,站在电梯前等的时候,她有点紧张,不过电梯是从下面上来,其实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程江笠准时过来接她,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没提昨天的事儿,只递上了爱心早餐。
袁鹿道了声谢,没接,“我吃过了。”
“吃什么了?”
“在家里随便吃了点。”
程江笠:“那吃根油条。”
袁鹿侧目看了他一眼,程江笠笑了笑,说:“我排队买的。”
“我没胃口吃,你开车吧,我眯一会。”
“行。”
他也不勉强,准备当个贴心弟弟。
袁鹿喝了一天咖啡,却是提不起神,裴丽给她来过一个电话,也没说别的,但她听得出来用意,袁鹿只说已经解决好了,也没有多聊,就挂了。
事情挺多,她觉得脑仁很痛,怎么样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只想找个地方清轻松一下。
本来想联系凯文,可想了想凯文是盛骁的人,也就忍住了。
晚上,她勉强加了一会班,然后程江笠送她回去。
等电梯的时候,她看到电梯从三十二层下来,一直沉着的心,仿若活过来一般,瞧着数字往下,叮咚一声,电梯停住,电梯门打开,出来的是裴颖。
她记得袁鹿,主动与她打招呼,“你好。”
袁鹿:“你好。”
“我来给盛骁拿点日用品,他出差,有些东西买不到,就叫我带过去。”
“哦。”
两人含笑点头后,一个出来,一个进去,没有再多说。
袁鹿站在电梯内,这里头好似还留着裴颖身上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