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蔷一脸的疑惑,似是不明白她的意思,“怎么了?”
卓彦馨:“我想看着你喝,当艺人也有风险,有些疯狂的黑粉会给你下毒,所以我现在吃任何东西,若是从不信任人的手里拿来的食物,都是不吃的,除非对方先吃给我看。不过别人吃过的东西,我也就不会再吃了。”
她把水杯放到茶几上,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便笑着说:“开个玩笑,这大过年的,大家还是多说点开心的事儿,我这么多年没回来,这家是一点都没变,怎么也没换个大点的房子,还一直住在这里。怎么着,这几年公司不景气?”
她看向卓鹏义,没再理会翁蔷,也不管她是跪着还是站着。
翁蔷默默的自顾自的起来,坐回了沙发上,并抹掉了眼泪,吸了吸鼻子。
卓鹏义说:“那倒不至于,公司发展稳健,不说全国,单说在省内也是叫得上名头的公司。换房子容易,可这房子里多少还有些回忆,我年纪大了,就总是回忆过去,也想念你妈妈。”
卓彦馨在心里冷笑,她就知道要说她妈妈,不过她对自己妈妈的感情也不算深,毕竟去世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对母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不过按照外婆的话来说,就是个短命鬼,没福气的女人。
心眼太细。
她要是还活着,哪儿会有翁蔷的位置。
外婆总是说,男人在外头花天酒地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拿捏住家里的地位。可惜她早死的母亲没有继承外婆精明又势力的脑子,接受不了深爱的男人外头有女人,又作又闹,最后以死相逼,结果真死了,给小三腾出了位置。
卓彦馨真想知道,她那没脑子的老妈在天上会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是死了,没什么痛苦,留她一个人在这家里受罪,煎熬。
白死一场。
他掀了眼皮,看向她,说:“还有你。可能是年纪上去,就总是喜欢回头望,想想这一辈子做过的错事儿,最错的就是对你妈还有你。我想用我仅有的时间来弥补你,我很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你的房间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你上去看看,有什么不喜欢的,立刻换掉。这是你的家,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卓晗赶忙起身,走到她身侧,将她拉起来,“姐,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卓彦馨没有拒绝,随着她上了楼。
翁蔷他们没有跟着,留在客厅里,等人上去了,翁蔷抬手擦掉眼泪,面上的神色慢慢转变,扭头看向卓鹏义,说:“看样子她是提前找人查过了,这孩子的心机只增不减,当初她能干出那样的事儿,到了今天大概也不会被所谓亲情感动。她对你这个父亲,应该是没多大的感情。你想用感情牌,怕是没可能了。”
卓鹏义没说话,翁蔷坐了一会,无声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而后进了厨房张罗年夜饭。
楼上,卓彦馨进了所谓的她的房间,她不知道这是按照谁的喜好准备的,大概在他们心里所有女孩子都应该是喜欢粉嫩的颜色,公主床,房间的窗台上摆放着一大堆礼物盒。
卓晗显然比她感动,说:“那是爸爸亲自给你准备的礼物,从小到大,每一年都给你补上了。这个房间的装修,主要是我设计的,我记得你以前看到我穿的粉色裙子,会一直盯着看,还有我妈给我买的那些小饰品,我知道你都喜欢。所以我就想,不管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但我觉得你内心里还是住着一个少女,喜欢粉色,喜欢公主裙,喜欢那些可可爱爱饰品的女孩。”
她扭头看向她,可看到了依然是卓彦馨冷漠的,似笑非笑的神色。
“你以为你了解我?”她看着放在床上的玩偶,这玩偶她也记得,是卓晗十岁生日的时候受到的礼物,卓彦馨也很喜欢。确实,如她所说不管怎么变,她心里曾经确实住着一个小姑娘。
她喜欢所有的毛绒玩具,喜欢公主裙,喜欢粉粉嫩嫩的挂饰。
所有小女孩喜欢的,她都喜欢过。因为她从未得到,她只能在旁边看着,在心里羡慕着。
也就是这个玩偶,她只是摸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弄脏了一点,她就被翁蔷狠狠的踹了一脚,踹的她心肝脾肺肾都觉得疼,还被罚跪,跪在搓衣板上一个晚上,膝盖都要废掉了。
卓晗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床上的那个娃娃,笑着走过去,拿起来,说:“还记得这个么?现在已经买不到这个娃娃了,是爸爸托了人专门定做的,已经是绝版货了。”
卓彦馨轻笑,“卓晗,你是真的傻,还是在这里跟我装傻?”
“嗯?”她扭过头,那双眼仍透着单纯之色,仿佛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是不是忘了,因为这个玩具,我被你妈踢的肋骨骨折,当天晚上我还跪了一晚上的搓衣板,膝盖都差点废掉。你现在把这个玩意儿放在我跟前,是诚心的想让我不痛快?”
她愣了愣,立刻摆手,说:“不是的。我把这个找回来并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不是想让你不高兴,我只是……只是……”她一下子表达不出来。
她只是想帮她弥补。
卓彦馨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说:“我怀了周羡的孩子。”
卓晗愣了一秒,像是没有听懂,她轻扯了一下嘴角,“你,姐姐你在说什么?”
卓彦馨一下将人拉近,拉到跟前,一字一句的说:“我说,我怀了周羡的孩子。”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这里,有个孩子,周羡的孩子,懂了么?”
他垂了眼,视线落在她小腹的位置,隔着衣服,她也能感觉到她小腹平坦,她好像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含义,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你说什么?”
“我们又在一起了,不过这一次,是周羡主动找的我。现在我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我可没办法给你捐献骨髓,他不许我打掉孩子,他说我要是打掉孩子,就让我前途尽毁。要不然,你去帮我说说?我可不是成心想要插足你们之间。”
卓晗神情恍惚的看着她,半天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发疯,只是眼眶红了又红。
卓彦馨觉得没有趣味,一把将她推开,说:“我不喜欢这个装修风格,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别把你以为的放在我身上。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喜欢的东西,我早就不喜欢了。”
“姐姐。”
“干什么?”
她走到卓彦馨的跟前,仰头看着她,露出浅浅的笑,伸手拉住她的手,说:“你走吧,我会跟周羡哥哥解除婚约,以后你好好的照顾他,这一次我祝福你们,希望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白头到老。”
卓彦馨猛地抽出手,现在这个反应并不在她的预期之内。
卓晗垂着头,沉默了一会,说:“爸爸希望你能够捐肾给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肾源,他现在的情况又很着急,医生已经给了最后的期限,再这样下去,时间不长了,再继续拖,就算有合适的,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就想到了你,他们费了不少功夫,在去年你体检的时候做了点手脚,检验出你符合标准,可以做移植手术。所以我们就想让你回来,希望你可以帮忙,毕竟他是我们的爸爸,血浓于水,我也不想看着爸爸就这样离开。”
卓彦馨冷笑,她原以为自己听到这些事实,一定一定不会觉得有多难过,但从这张嘴里委委屈屈的说出来时,她还是觉得钻心的难受。
血浓于水,如果他们知道这四个字的意义,他们根本就不会有脸找她回来。
原来一个人没有心肠,到死了也不会改变。在卓鹏义的心里眼里,她卓彦馨算什么?
卓彦馨压住冒上来的怒火,“还有呢?除他之外,还有吧。”
卓晗摇头,“没有了,如果你真的怀了周羡哥哥的孩子……”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显然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并不小,只是她比以前成熟了,不会那么的歇斯底里,更不会那么冲动。
她告诉自己,她生了这样的病,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她没有办法一直陪在周羡身边,既然都已经有孩子了,那么她愿意成全。她舔了舔嘴唇,喉咙发苦,眼眶发热,心里难受的要命,她这一辈子就只喜欢这一个人,情窦初开时,他就进了她的心里,从此往后,便再没有别人能够进去。
她鼓足了全部勇气与他表白,软磨硬泡的终于成为他的女朋友,那日子可真开心,偷偷的跟他约会,跑去他的校区,与他手拉着手在花园中散步,偷偷亲他时,他展露的笑颜。
到现在为止,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她都还记着。
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当她捉奸在床时,感觉天地崩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她觉得她还有呼吸,但人已经死掉了。
他们两个一起拿着剑,刺穿了她的心。
恨么?怎么可能不恨,那时那刻,她恨死了卓彦馨。
即便到现在,看到她的时候,心脏还是隐约会疼,可大概是时间的磋磨,她慢慢的接受了周羡爱上姐姐的事实,她学会了一个人的爱,不求回应的爱,她在自己的世界里狂欢。
这些年,她跟周羡的婚约没有取消,她依然在周羡身边,他在国外的时候,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去陪他,两个人在一起,早就没了曾经的那份纯真和快乐。
周羡对她也只剩下了愧疚,对待她像妹妹,再不像情侣。
他们是两个受伤的人,互相的抚慰。
所以,她一直都知道周羡对卓彦馨的恨与爱。
他们在纠缠在一起,她并不意外,只是没有想到,会有孩子。
如果她没有这个病,她也许会争取,她一定会争取,然后破坏。可她现在有了这个病,她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卓晗说:“你,你可以好好对待周羡哥哥么?”
卓彦馨:“那你先跟他解除婚约啊。”
“我会的,但你要答应我,要好好对他,不要让他再伤心。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等她说完,卓彦馨便不耐烦的打断,“先别答应了那么痛快,先做了再说吧。”
她说完,便将人推开,扭身就走。
到了晚饭时间,一桌子的菜,餐桌前大概只有卓晗还在角色里,一直给卓彦馨夹菜,话不停。
卓鹏义和翁蔷就不如刚开始那么狗腿,也不再说那些恶心人的话,表情正常的吃饭。
这才像他们原本的样子。
可能是两人商量以后,觉得感情牌走不通,现在准备走另一条路子。
吃饭前,卓彦馨拍了个照片,发了个微博,并祝大家新年快乐。
她在温城出现的消息在超话里传开,也有营销号搬了消息,有热搜,但不靠前。
由着她提前跟谢可曼打过招呼,所以网上这些,都是授意的情况下才有的。
沉默的吃完这顿年夜饭,翁蔷又招呼她吃水果,吃甜点。结果吃完没一会,翁蔷和卓鹏义坐着坐着就昏睡了过去,只有她和卓晗还清醒着,连带着家里的佣人都倒了。
“什么意思?”
卓晗说:“你走吧。”
她起身,顺便把她拉起来,拽着她到门口,阿行就站在外面,“你送去回酒店。”
“好。”
卓彦馨看了卓晗一眼,只见她朝着她微微一笑,说:“记得我跟你说的。”
说完,就推着她上车。
很快,卓彦馨便出了卓家。
阿行无声的开着车,并没有与她搭话,神情专注。
卓彦馨像是自语,又像是在询问阿行,“她什么意思?”
阿行没理她,这句话仿佛落进海里的石子,没有任何浪花。
该昏迷的人应该是她吧。
到了酒店,车子停下,在她要下车的时候,阿行开口,“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起码卓晗从头到尾也没有害过你,你知道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么?”
“你要报复,要解恨,请精准到人,不要伤及无辜。我觉得你真的一点都不值得同情,是卓晗善良,竟然放了你。”
卓彦馨觉得好笑,“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教育我?我要你同情了么?你跟我说这些,倒不如求求我,捐献骨髓,让她再多活几年,他们叫我回来,不就是想续命?既然是有求于我,你现在这种态度,真以为自己是道德先锋,掌控标杆,可以指点江山?”
说完,她下车,愤力摔门。
门刚一关上,车子就飞速而去。
卓彦馨回头,瞧着这茫茫夜色,空荡荡的街道,酒店大门口除了她,只有一个值夜的前台。
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过年。
她站了一会,无力的朝里走,进了电梯刷卡上楼。
回到房内,她本想开酒,却发现房间里竟然一瓶酒都没有,烟也没了。
估计是周羡搞得鬼。
她拉开窗帘,面朝着外面坐下来,漆黑的夜色中,时不时的有烟花炸开,临近十二点更甚。这个位置倒是不错,能够欣赏到城市的烟花。
由着城市内禁止燃放,现在过年的气氛相比以前要淡了很多。
她就这么一个人静静坐着,无限的寂寞袭上心。
一个人很好,但一个人久了,也是真的寂寞。
以前过年还有个老外婆,即便骂骂咧咧,耳边还有声音,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
十二点到,一年又过去,烟花灿烂热闹,她下巴抵着膝盖,一个人看着这样的热闹,每一朵烟花下,都是一个家。她想到自己,想到几个小时前的那顿年夜饭,就觉得可笑。
烟花持续了许久,渐渐落幕,夜空又慢慢的变得沉寂安静。
给袁鹿打完电话,她心情好了许多,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给她发了个定位,便开开心心的等着。
她希望第二天一早就能看到袁鹿。
卸妆洗澡,洗完出来,屋内多了个人,多了一股浓重的酒气。
随后,就看到周羡双手撑在桌上,正在翻她的化妆包,翻的乱七八糟,不知道想找什么。
他听到她出来的声音,“你一张嘴涂得了那么多口红?”
卓彦馨瞥了眼,发现他把她包里的口红全部翻了出来。
“我喜欢。”
她擦了擦头发,走过去想制止他翻包。
刚走近,他正好拿到了一只避孕套。
“嗬。”他侧目,“你是不是每个包都备着?五个,需要这么多?”
卓彦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塞着的东西,那包用了好久了,备着这个是以前跟着沈蕴庭的时候习惯性的备着。
他说:“我知道这圈子乱,剧组里好像有什么剧组夫妻,你跟多少个男演员睡过?”
卓彦馨听出来他是有些醉,话语里带着气,“你想多了,我还在不至于做这事儿。”
“对,我忘了,你跟沈蕴庭断掉也没多久。看来,你对他还是挺一心一意的。”他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跟前,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抵在桌子上,将她圈住。
他看着她的眼,眼底藏着暗涌,“有没有喜欢他?”
“你无不无聊?”
“回答我。”他语气冷沉,黑深的眸子里压抑着情绪。
他其实知道,但就是想从她嘴里挖出答案。
她跟沈蕴庭在一起的时候,只守着沈蕴庭一个,从来不跟任何男人搞暧昧,追她的男人,她也一并都拒绝的干净。
跟沈蕴庭分手以后,她也没有再谈恋爱,一直一个人认真的工作。
想到这一处,他便没再往下想,他觉得心痛,头脑发胀,他往前,下巴抵在了卓彦馨的肩膀上,闭了眼,低低的说:“骗骗我。”
声音低哑,似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