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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牛肉汤

深更半,露无光,偏知潮起声落,却忘烟笼寒颤。

夜半之时,万籁俱静,星光隐迹,偏有一群人静静地站在河岸中,听着水涛拍打在河滩的声音,神色焦急却期待,忘却了从江面上吹来的阵阵寒风。

亥时将近,一道黑影忽然凸显,仿佛分开了夜幕的大手,推来了一艘大船,船上也无灯火,一片黑暗,就如同夜里的江面一样,幽深而宁寂。

大船渐渐靠岸,船帆无声地落了下来,一只舢板伸了下来,冷淡而漠然,好似不甚好客的主人,勉强做着欢迎的姿态。

喇虎们排着队,依次上了船,即便心中打着鼓,也不敢多看一眼。

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气氛中,又有哪个人有胆子多看呢,便是自谓众喇虎之首的穆仁术,也只能小心陪着笑,不敢多说一句,按照巨鲸帮的指示,钻进了船舱。

不多时,九十八名练出内气的喇虎登船完毕,大船底部忽然伸出两排巨大的船桨,用力一划,整齐划一,未见半点错乱,就好似最精密的机关。

船身微微一震,迅速驶离了河滩,船帆重新升了起来。

只有九十八名喇虎!

虽然同时进营的总计有一百零三人,但总有些人会被落下的。于是,五个不知幸运或不幸运家伙,在巨鲸帮的好言相劝下,被“带”出了营房。

想必,这时候已经被埋了吧。

对这个数字,喇虎们或许会觉得平常,但若让江湖大派知道一群无赖汉竟能在一旬内练出内气,而且成功率几近完全,一定会骇得半夜睡不着,几个可能走漏风声的喇虎,自然活不成。

一边想着心事,苏妄与王三河一起,被引进了船舱最里面的房间。

这间屋子被称作房间实在有些勉强,一看就是用转角处多余空间改造的杂物室,宽不过五尺,几片木板搭就了一张简陋床铺,随意丢着两床薄被,连躺着都嫌脚长,何况还要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

这是要叫他们相拥而眠的节奏么?

但谁叫苏妄与王三河群喇虎里面的吊车尾,“好不容易”才在最后一日的最后关头练出内气,差点就被人嫌弃了呢。

好在,苏妄能庆幸不用与王三河抢一床被子。否则,他可不保证自己一定不会闹起来。

“那群人真没见识!”王三河好似偷吃了鱼儿的猫,笑得贼奸,眼睛眯得只剩下两条细缝。

“是,哥哥老厉害了!”苏妄嘴里敷衍着,却打算出门溜达一下。

反正上船之时,他们也没听到类似不许随意走动的命令,就算是被人责斥回来,难不成对方会杀了他?

巨鲸帮既然送他们登船,当然有着大用,总不至于在送货的时候把货物弄没了,巨鲸帮再是家大业大,怕也经不起这样的浪费。

刚刚抬起脚,苏妄又停了下来,吱呀一声,舱门从外面被推开,走进来年轻的女孩子,皮肤白皙,胸脯很高,腰肢很细,浅笑的小嘴上长者一个美人痣,眼睛里充满了热情。

但更热情的,是女孩手上端着的那盆牛肉汤,汤汁浓稠,葱花点点,鲜香味美,热气散溢,不多时就充溢了这小小的隔间,惹得王三河连吞了好几口口水。

就不知吸引他的到底是女孩手上的牛肉汤,还是人家胸脯,谁让他眼神看的一直都不是地方。

女孩儿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将汤盆支在前面,小心避着王三河,道:“大爷,小女子奉船主之令,给大爷送来宵夜,吃完大爷也好睡下哩。”

隔着一层淡淡的水汽,女孩儿的表情礼貌却带着些生疏,盆子高高地端着,微微向外倾斜,神色镇定,手指抓得很牢固。

料想,将一锅滚沸的热汤泼过来时也会很用力的。

一个女孩子总得学会自保,尤其是在四周都是男人的情况下,若非足够聪明,只怕她已经被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船主?我等只知道巨鲸帮的堂主、帮主,不知船主又是谁?姑娘可否与我二人说说,让我们见识见识。”苏妄装作好奇的样子,小心试探着。

“那我可不知呢,人家就是叫他船主的。”女孩子如是回答。

“咦,那姑娘怎么上得我巨鲸帮的船?”苏妄这回真有些好奇了,但戏依然要演,俨然以巨鲸帮帮众自居起来。

“是人总是要吃饭的啊,人家就会煮饭,船主开的工钱高,人家自然就来了,你们到底要不要喝汤?”女孩子跺着小脚,脸色不满,直摇得汤盆晃动,来回打着转,从一边倒向另一边,好似就要翻出来,看得都为她着急。

被她这么一说,王三河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这才将目光从不该看的地方转了开去,抹了一把不知何时留下的口水,连连叫道:“要的,要的,姑娘休恼,休恼!”

说话间,他已火急火燎地伸出了手,真跟饿了八辈子的饿鬼投胎一样,差点叫苏妄羞于他为伍。

可惜,王三河却不管这些,任谁天寒地冻时在河滩上站了半宿,又看到这么一盆美味的牛肉汤,怕也不想再开动脑筋,理会其他事务。

“撒手,站那就好!”女孩子瞪了他一眼,放下汤盆,从腰后的小竹篓里取了两只小碗,还不及两人的手掌大,有些袖珍,各为他们盛了半碗。

“这怎么够,不够啊,姑娘,你再多给一点!”王三河这回真急了,眼看东西都不够他一口胡噜的,立刻没脸没皮的要人家多允一些。

“这可不行呢,大爷!”女孩子再次端起公式的笑容,却有些报复王三河的嫌疑,笑道:“你们这可是第一间的,后面还有几十位大爷要伺候,今天只有这么多了。”

“原来还有这种便宜可占。”苏妄喝了一小口,品了品味道,顿觉满口生香,心下赞叹,待半碗浓汤喝完,肺腑已暖洋洋的,愈加满意,对这处隔间的怨念也不会浅了几分。

如果每日的饭食都是这么鲜美的话,他倒也不在意住在这狭小的隔间。

隔间虽小,却离厨房近些,又有女孩子这样赏心悦目的美厨娘接近,也不算太差。

至少,住在后面那些大屋的喇虎们喝到牛肉汤时,热汤已是冷汤残羹,如何比得上尝了这第一口鲜的他。

现在就是有人与他交换,他也是不换了。

待两人喝完牛肉汤,女孩子重新将小碗收回了竹篓,那副样子,不知会不会拿下去洗刷后再拿上来。

想来也不太可能吧,毕竟船上多了九十几号人,就要多准备九十几副碗筷,又怎是她一个娇弱的女子能拿得动的,除非,还有其他杂役帮忙。

苏妄心中尴尬地想着,立刻止住自己肆意飘散的念头,生怕想到一群大男人共用一副餐具,相互交换口水美丽画面,会把刚刚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不知姑娘可要我二人效劳,想来你一个人也不是很方便吧。”苏妄眯着眼睛,做出讨好的表情,想要借机探探船上的虚实。

这艘大船,并非苏妄曾经探查过的三只大船之一,虽然它们长得一般模样,但苏妄还不至于将它们认错。

如今看来,巨鲸帮倒也小心谨慎的很,难怪他搜遍三只大船也没找到半点线索。

“这倒不用,小女子虽是一人,却也习惯了,大爷好生休息吧,船上的日子可不短呢!”

女孩子微笑地摇了摇头,轻轻为他们带上了门扉,无意中却证实了苏妄刚才的一个美丽联想,他的脸色,突然不怎么好看了。

“果然,竟只有一个厨娘,这巨鲸帮,真真吝啬到骨子里了。”

“兄弟,你怎么了,难道晕船了?”

王三河将他的大脸凑了过来,煞有其事的瞅了瞅,一副咱是老专家,你要相信我的样子,下一刻却突然跳了起来,指着苏妄的鼻子大骂道:“兄弟,你这可不对,你不是看上许小妮了么,怎能见异思迁,又看上别的姑娘?要知道,要知道……你哥哥我可是单身着呢!”

说到最后,他竟然有些扭捏起来,然其险恶居心已昭然若揭——想要绝了苏妄与他抢姑娘的心思。

许小妮,女,芳龄二八,乃“神医”许五德之独女,在王三河口中,俨然成了苏妄的媳妇儿。

姑娘,女,芳龄未知,谁家女儿也未知,想要知道人家姓甚名谁,不难,出门左拐七八步,她正在那里分牛肉汤呢。

“我何时看上了许小妮,我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呢,你个神经病!”

虽然很想叱骂王三河一顿,但苏妄知道,他始终是无法与他较真的。

看了看狭小的隔间,又看了看王三河翻动地飞快的两片嘴唇,苏妄觉得,船上的日子将会灰暗一片。

夜无声,船身微微震动,固定而有力。

苏妄知道,这艘船的行驶速度一定非常快,之所以快速,却并非借到风的力量,而是底舱的船工正在奋力划桨。

一阵阵整齐而富有韵律的水声透过船板穿入苏妄耳中,叫他暗暗心惊。

“至少都达到了气运周天!”虽为亲眼所见,但他相信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