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道光华乍闪,虚空崩现白光,横亘数以十里,若震霄霹雳,却比霹雳更加突兀,更加刚猛,乍起而闪,乍现便消,却惹得轰鸣震动,月色沉静不再。
虚空生白!
一人一妖筋骨强横,还未动用神通,只凭身体碰撞,硬生生在虚空中挤压出电光,碰撞的刹那,更是瞬间引爆了几成固体的虚空。
光辉未消,两道如同水影般的身形迅速穿空,再次碰撞在了一起,又是一道白光崩现,点亮虚空。
轰咚!轰咚!
轰鸣连绵不绝,彻响夜空,不知多少廉风氏人族从夜中惊醒,彷徨地走出房屋,看着明灭不定的虚空定定出神,而后自发来到祖殿之前,默默祷告,浅默的祷词聚集在一起,化作恢弘的祭唱,传遍了廉风氏。
祖殿之中,大长老看了一眼高空闪烁的白光,又看了一眼苏妄的居所,登上祭坛,沟通祖灵,升起了大阵。
虚空惊变,廉风氏俱为惊动,唯独苏妄的木屋依旧安静,便如置身于另一方时空,独绝外界,万法不侵。
苏妄在离去时,便已为此间设下禁制。
轰!
再一次碰撞之后,苏妄与老咻忽飞退,立于明月两端,一人青衫微动,风姿飒然,一猿银甲铮铮,意气峥嵘,仿佛两尊神祗,将明月拱卫,目光睥睨,有熠熠电光闪烁。
“好强横的肉身,人族,你的肉身不逊于我妖族了。”老猿忽然开口,语气愈发平静,不起一丝波澜,但在平静之下,凝结的,是极为深沉的杀意。
平静,是因为它已然确定,能害得它痛失一子的,只能是眼前的人族——苏妄。
老猿自言妖族,而非其他妖类一般将自己称作天神,不以妖族为耻,也不以天神为荣,这份胸襟气度,却叫苏妄为之动容。
他在老猿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小的压力。
这只老猿,未必逊于他!
“这世间不独是妖族体格强横,老猴子,你太小看了天下英雄。”苏妄长声而笑,目光如电,黑发扬起,气质陡然一变,却比老猿还要锋利。
他精通剑道,平日里虽然温文儒雅,却是藏剑于鞘,如有必要,诸天之下,同境界中,只怕少有能比他更锋锐的存在。
老猿明着是在夸赞苏妄,实际上,却是在捧高妖族,在它的话中,不论苏妄的肉身成就如何,终究,是比不得妖族的,最多,也只是在强行追赶而已。
老猿,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种族主义者。
“小看天下英雄?只怕,你人族不在其中。”
老猿长啸一声,明月为之殷红,它一步踏出,身躯猛地膨胀,仿佛挣脱了镇压的魔神,霎时变作百丈高下,周身妖气澎湃,如汪洋大海,剧烈动荡,一对血眸晶莹璀璨,比世间所有的珍宝还要闪耀,夺尽了血月的光华。
这是,显出了真身了!
变化出朱厌真身,老猿全身雪白,唯手脚血红,头顶朱红带金的独角,独树向天,迸溅缕缕血光,如电如芒,一声气机霸道,却比神魔还具威严,再也看不出还是老猿之时的暮气。
在它言下,人族不可能成就天下英雄。
“人族,敢战否?”
朱厌轰轰开口,声如轰雷,比方才碰撞时虚空产生的轰鸣强上几分,俯揽而下,仿佛怀抱血月,妖煞滔天,魔焰沸腾,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如何不敢?”
苏妄猛地收敛笑容,也随之踏出步伐,使出武相之体,变作一尊百丈巨人,反手虚握,做拔剑之态,手臂缓缓抬起,一柄剑锷灰白的巨大石剑被他从虚空拔了起来,虚空为之崩裂,被震开一道道细小的裂缝,仿佛天崩。
这是藏剑式!
南天剑乃青空云石铸造,剑器本质与虚空亲近,在苏妄坠入异术世界之时,为抵时空碰撞,被两个时空狠狠地撞了一击,虽然遭受了重创,却也是福祸所依,得了大机缘,剑器之中灌注了时空之力,虽为石剑之身,但威能却半点未减。
只可惜,剑器中的灵性一直不得苏醒。
为点醒剑中灵性,苏妄以天为鞘,藏锋芒其中,以虚空之力不断孕养石剑,打磨剑锋,剑器不出鞘则已,一旦出鞘,则锋芒毕露。
朱厌的眼神,猛地沉了下来,它从这把石剑上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不能让他将剑拔出!”
眼见苏妄的气势越来越强,老猿心中震惊,知道需要先发制人,纵声长啸,猛地一跃,往漫天的血色月华中一跳,身形猝然消失,好似融入虚空,当空之中,一轮血月陡降,轰然砸落,遮盖了天地。
细看之下,哪里是血月,分明是一只拳头!
一只巨大的拳头,仿若古星,凸起骨结便是古星上的大峰,指掌间的细缝便为古星的裂谷,赤红的皮肤则是古星的大地纹理,连皮肤上的寒毛,也化作为一颗颗高耸的老树。
朱厌手脚赤红,则古星赤红,砸落天地,即如血月降临,而在血月之外,包裹着一层黢黑的边缘,那是被粉碎的虚空。
老猿这一拳,赫然,将虚空都打出了一个黑洞出来。
这是力之大道,纯粹的力量!
朱厌一族力能拔山,老猿一身血脉纯净,几已返祖,全力施为之下,这方小天地的虚空,根本就限制不住它。
这只猴子,业已经踏上道途!
“好一只大猿王!”
气势被断,苏妄也不羞恼,大喝一声,手掌翻起,变拔为撩,将才拔出一半的石剑由下而上撩去,划出一道圆弧,如同一轮灰白残月。
崩裂的虚空陡然收敛,残月虽呈灰白,但光辉同样明净,内敛至极,仿佛一片玉魄,咻而划破天际,照破殷红的月华,迎向了老猿打出的拳头。
铛!
虚空震颤,血月与残月同时倒退,交锋之处,迸溅千万点火星,若绚烂烟华,即显即消,如同这世间所有的繁华一样,虽然美丽,却注定了烟消云散。
但在烟华过后,虚空却陡然崩裂,形如破布,被撕做了两半。
巨大的裂缝横贯天地,狰狞转折,可怖而可惧,圆月浮空,也被这道裂缝给撕成了两份,月光依旧皎洁,无形中,却有了几分凄惨的美。
一人一妖随月而退,苏妄剑锋轻颤,震鸣不止,老猿却闷哼一声,拳峰上洒落下一缕鲜血。
这缕鲜血,好似压缩到极点、成液态的流焰,炙热难当,洒落大地,在大地上消融出好大一片空地,岩浆横流其中,翻腾滚沸着。
这一局,一人一妖勉强算得平手!
“好剑!”
看了一眼拳峰上的伤口,老猿大脚猛地向后一跺,震碎虚空,借力而起,便在巨大的虚空裂缝将消未消的时候穿身而过,再次横打出了拳头。
朱厌一族力量磅礴,但苏妄的石剑又岂是那么好接的?
虽然打断了苏妄抬升的气势,但老猿也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但老猿不服,认为苏妄是逞了兵器指利,只开口称道好剑,却绝口不提苏妄的应变之机,应对之妙。
这只老猿,当真倔强的很呢!
苏妄忽然笑了起来,而后,再次凝神。
老猿再起重拳,拳峰之前,虚空为之洞穿,生生地,打将初一条笔直的甬道,贯穿而来。
这一拳,与前一拳不同。
前一拳,老猿借月华之力,借势而为,在意境便带上了天地之势的痕迹,月光浩瀚,老猿的拳头也显露出了几分浩瀚的意味,无量光亦是无量力,堂皇霸道,沛能抵御。
而苏妄的残月则恰好收敛了无尽的力量,将锋芒聚于一线,以残月之形显现,以线破面,才能突破老猿的金刚之体。
此时此刻,老猿似乎吸取了教训,将漫天挥洒的力量收回,凝与拳峰之间,力量通贯一点,比苏妄方才的一剑更加凝练,几有以点破线的架势。
“拾我牙慧罢了,岂能让你得意?”
看明拳势变化,苏妄冷笑了一声,横起剑锋,也不去管石剑是否完全拔起,只管横拍过去,剑锋忽明忽暗,一时融于虚空,一时从虚空中浮现,仿若魅影,瞬息间划过两者间的空间,拍在了老猿身上。
梆!
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彻响,老猿的面颊骨几乎被石剑拍得扁平,好似一座被拍飞的山峰,横打而去,在半空中不知转了多少个圈,这才轰隆一声跌入大地,生生撞出了个小山谷出来。
隐约之间,几点染血的白光从老猿身上飞出,穿射而去,洞穿了大地。
那是老猿被拍出的牙齿!
老猿纵然力大无穷,但打不到目标也是白搭,苏妄的武道境界又岂是它能比较的?
老猿的境界虽然与苏妄相差仿佛,但它的武道境界,却比苏妄差了太多,偏偏,它强要学习苏妄的武道,实不异于班门弄斧。
苏妄冷笑,是因为老猿从出手起便高高在上,以为身为妖族就吃定了他,才敢临时起意,试图揣摩他的功法。
既然老猿不尊重他,他又何必客气,当即,甩个耳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