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喘息道:“公主快走,丢下我来……”
锦公主哪里肯放了他在此,而今的虞美人便只这两个心腹之人,三爷若死,无异于斩断她的左膀右臂。她如何能答应?
沐倾城的侍卫真的是太多了,火光震天中,她的人马越来越少,已然不够用了。
朱瑾瞧着那黑漆漆的河水,眼瞧着前方侍卫越来越逼近,突然丢开了她的手臂,飞快往岸边去。
岸边蒿草丛生,足足没过朱瑾娇小的身影,可她根本顾不得,飞快往那河水中跳去。她所做所为当然简单,就是为了锦公主去趟雷的。沐倾城的火器太厉害,不能确定这里水下是否有火药,锦公主怎能轻易跳下去?
锦公主惊呼:“朱瑾!”
然而,朱瑾已经跳了下去。
锦公主几乎疯了一般拽着三爷奔过去,却见那河水中并没有炸起任何的东西。
河水是安全的。
朱瑾不过是一跳,便从水中回过头来,惊喜道:“公主!”
锦公主扶着三爷行走飞快,匆匆往岸边奔去。沐倾城的侍卫见状,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些抵挡的虞美人,匆匆奔来堵截锦公主三人。
三人好不容易发现一处逃生之路,怎愿意被他们拦住,当即纵身跃下冰冷的河水。关三爷有伤在身,根本不能靠自己游走。万幸他们的侍卫还跟随了一些,慌忙托着他们三人,匆匆往下游去。
雷声轰隆,火光震天,沐倾城的侍卫还在追赶。
锦公主一颗心已经到了嗓子眼,整个人泡在冰冷的河水中,却是格外的惊惧。她不管不顾地往前游,拼命想要靠拢另一侧的河岸,但河水湍急,他们十来人如同是漂浮的绿萍一般,不可归岸。
眼瞧着那些人就要追至,朱瑾惨然一声,苍白的面色略显绝望,“你们护送公主快些离开,我……断后。”一语毕,忽然倒转身形,飞快迎上了追兵。
整片河岸都是火药爆炸声,兵刃相接的喊杀声,但显然他们的人马已经落了下风。
锦公主只来得及看一眼,便见朱瑾独自一人,迎上了追兵。那一把雪亮的尖刀就在朱瑾手中,被火光和月色映照着,凄凉无比。
“不,朱瑾……”她大叫起来,再也顾不得自己逃生,飞快往回追去。但她的人却死死拖着她,大声道:“公主,快走……”
众人到了这个时刻,只能保护着她的性命,再也顾不上任何人。
她绝望地望着朱瑾的背影,竟是根本挣脱不得。
她双眼血红,眼睁睁看着朱瑾消失在士兵的包围中。
有朱瑾在后阻挡,追杀她的人明显不能再来。他们终于得以喘息片刻,顺着河水飞快遁走。
夜色渐淡,天边泛出一点鱼肚白色。锦公主从冰冷的河水中上了岸,十来人跟着她,搀扶着关三爷匆匆往林深处逃逸。
沐倾城的人并没有追来,想来是被羁绊住了。
那些羁绊的人,或许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
想起火光夜色中乍起的惊雷声,想起那些可怕的火药和气浪,锦公主心头砰砰直跳。也不是没听说过沐倾城的火器十分厉害,但今日才算是真个见识到了火器的威力。
特别是水中作战,当真是无人可敌。
她眸光中闪过一丝惊惧,片刻后压抑下来。
回到营地,慌忙将关三爷送去医治,因是伤得太重,军医都被调派来。此前刘裕刻意留下的常仁几人算是派上了用场,锦公主总算放心。她也是一身的伤痕,却先派人速速寻找朱瑾的消息,又令人沿着昨夜路线,小心搜索,千万不可漏掉一丝信息。
她回了中军大帐,却是着实骇了一跳。刘裕竟然不在。不仅不在,甚至亲自带兵往公子玄处叫阵,要与沐倾城拼个你死我活。她这才知道,昨夜偷袭之事做的隐秘,这军中并没几个人知晓。为了保险起见,她连刘裕也没说的。
刘裕知晓消息,也是昨晚两方在河边打起来,才听得动静判断出。
她一夜未归,他自然以为她遭了横祸。再没有什么比她的性命更重要,刘裕已然叫阵去了。
这一头,她慌忙派人去追刘裕。
而今死伤惨重,沐倾城正是士气大振的时候,万不能与公子玄硬碰。
为今之计,只能先隐忍不发。
她的人马还未出军营,刘裕的人马已经回来禀报。沐倾城与刘裕在阵前决战,因沐倾城爆出锦公主昨夜已死的消息,又对刘裕百般羞辱,二人最后打起来。
刘裕自是战败,沐倾城一路追杀而来。
两军原本只是小规模的作战,并未涉及到大规模作战,此时沐倾城不管不顾杀将过来,的确叫人措手不及。
刘裕受伤,她也受伤,两个人的手下也都受伤,昨夜,她甚至损伤了许多得力的下属。她眸光一沉,就想到了朱瑾。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想念朱瑾的时候,她只能披上战甲,领兵出帐迎战。
战争却并不顺利。
几万人的兵马,对上另外几万人,竟然真的乱战成一锅粥。
公子玄和沐倾城,以及他们的下属悍勇无畏,而她的人马却刚巧遭遇重创。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搞不懂今日的对战,到底是刘裕先挑起的还是沐倾城先挑起的。
锦公主挥剑斩杀中,只知道天边的太阳最终沉入了天际那一头,而银月没能爬出乌云来。
锦公主失败了。
刘裕失败了。
战败乃为敌寇,落后就要挨打。公子玄领沐倾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建康府外围,将他们拒之建康府地界的大门之外。这一战,基本上定了这半年以来的第二次胜负。
依旧是沐倾城胜利。
几万人被打得七零八落,营地里全都是伤员。虽然公子玄的人马也死了很多,但比起他们来,状况却好了太多。
至少,人家胜利了。
锦公主落了下风,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接下来的日子想要胜利将要经历怎样的艰难险阻。她站在中军大帐中,冷沉着脸颊,瞪着刚刚换过的地图,似乎想要将那地图盯出一个窟窿来。
刘裕肩膀上受了伤,沐倾城的夕颜剑削入肌理,造成不小的伤口。特别是那来自水鬼的毒,格外严重。
她盯着腐烂的伤口,苦笑道:“半年前她削了我一剑,我养到而今,也是一到了下雨便要疼痛酸涩。如今可好,你又被她伤了,往后天气变化,你我二人都可得知了。”
刘裕脸色苍白,盯着赵林为他敷药,低声道:“锦儿……”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她打断他的话,不愿听他说出任何,只是眸光黯淡道:“不好的那个人是我……如不是我,朱瑾不会生死未卜,三爷不会躺在帐篷中高热昏迷,而你也不会与沐倾城决战,咱们也不必……憋屈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