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啊!”
东海深处,一尊巨人跏趺于冥冥未可知的虚空深处,似睡似乎醒,这巨人身高亿万丈,充塞虚空,两掌虚托,如同托起一座宝光琉璃世界,眼眸如开似阖,微微一缝,却有煌煌神光绽放,他身缠无量星河,鼾声轻轻,呼吸着白气,如龙如蛟,有雪白星球相互碾磨,与星河相连。
巨人,睡着了!确切地说,他已经睡了十六年,十六年,多少春秋,几重繁华烟雨,却与他无关!
这时,沉睡中的巨人忽然睁开眼眸,眸间电光璀璨,紫雷闪烁,如劈都天神雷,惹得虚空动摇,咔嚓震响,琉璃一般,崩裂出无数道狰狞的裂缝。
“苏某人,你又炼不死我,何必枉费功夫?你我不如罢战,以后本座不找你麻烦便是!”
一声空明的声音彻响整个虚空,不知起始,不知终末,似是这虚空在发言,巨人不理不置,眼眸闭上,再次入定,裂缝渐渐弥合,虚空深处重新恢复宁静,只有他的沉重呼吸,带动虚空微微颤动着。
……
轰咚!
巨浪狂啸,汹涌万丈,水光滔天,将天相连,那天与水,已被混沌成了一线,天不再为天,而水也不再为水。
便在这时,虚空冥冥之间,有巨掌浮现,捉星拿月,把被巨浪天水包围的一座翠微小岛拢在手心,巨浪即时平息,天水再次分离,天地重现平静,杳杳水光,波沓万里,巨掌的浮光亦渐渐消散。
“好似最近的波动愈发频繁了!”
“困兽之斗不足峙,穷途之狠非是勇,手下败将,不足为虑!”
小岛的的海滩上,一位小老头背着双手,看着那天水的动静,微微一叹。
这小老头身高不及六尺,衣服考究,肚皮微腆,圆圆的脸,头顶半秃,面上和和气气,好似寻常富贵人家家中的花匠,只有那一身气息晦暗不明,似有若无的气息稍稍显示了他的不同。
在他身后俏立着一位气质幽兰,如同雪莲的女子,寒霜满面,冷言冷语,一身清冷的气息,将三尺方圆都冻成了寒冰。
这女子,不是慕容彩又是哪个?
而站在她身前的小老头,却正是吴明。
“说好的,我那个可爱精灵的小师妹到哪里去了?”吴明心中嘀咕了一声,但在慕容彩当前,可不敢露出半分迹象。
这十六年以来,慕容彩的境界是愈发高远,已经开始尝试冲击入圣境的天堑,以吴明的境界,也不敢打包票能胜得过她。
从古至今,不分亲疏老幼,但凡男子本事不如女子,这底气就硬不起来,吴明也是如此,在慕容彩面前,便矮了一个个头。
虽然,他的个头的确是比慕容彩矮了那么“一丁点儿”……
“师妹当真霸气!”
吴明干巴巴地发出赞叹,慕容彩似是听出他的言不由衷,眼神微睨,冷哼了一声,吴明不禁打了个抖,讪讪道:“不知老师如今何在?”
“老师身化万千,我哪知他在哪里潇洒?”
说到此事,慕容彩周身寒气更甚,好似极北之地刮来的寒流,连吴明也抵受不住,小碎步一踩,不着痕迹的滑开几步,这好受了些。
……
“小子,我看你骨骼清奇,根骨极佳,必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这维护江湖和平的任务便交给你了,不过,想要维护江湖和平,需得打通周天经脉,如此你才能一飞冲天。这样,我这有本《霹雳金光闪电拳》,与你有缘,就半卖半送让给你了。”
“师叔,你又偷闲出来兜售你的秘笈,这回不知是风雷霆还是闪光拳?要说,咱们是丐帮源远流长,您便是不卖打狗棒也得卖降龙掌吧,怎么能不务正业,兜售那些不入流的武功呢?”
“臭小子,有像你这么坑师叔的么?你师叔我要是真兜售了打狗棒、降龙掌,只怕第一个来找我的就不是你小子,而是执法长老了。诶,你别拖,别拖,我钱还没收呢!”
大街上,两个乞丐拖拖拉拉而去,一人白发如舞,满脸不忿,披挂两个布带,一人年纪青稚,笑容尴尬,别着一个布带,那人群中的喇虎看热闹不嫌事大,嘻嘻笑笑,一路追赶,引得人群驻足,却叫那个流着鼻涕,一手拿着《霹雳金光闪电拳》,一手拿着两枚铜板的小屁孩彻底风中凌乱。
“话说,俺这是捡便宜了么?这本册子好歹能卖个糖葫芦钱呢。俺娘说,闷声才能发大财,嗯,这话有道理,俺闪!”
小屁孩眼睛滴溜溜一转,见着众人注意力都未放在自己身上,飞快地将《龙虎霹雳闪光拳》秘笈往怀里一藏,三蹿两跳,就钻入了人群,消失不见。
果然,还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就懂得“勤俭持家”。
“师叔,您老要我怎么说呢?虽然我们是乞丐,但我们也是有职业操守的,您不能老不务正业,总在上工时出去兜售秘笈吧,那秘笈能换来馒头么,能换来肉包子么?”
连跑了两条街,两人这才摆脱喇虎的追赶,青年乞丐愤愤不已,硬将老乞丐拉到一个石桥洞里,堵着唯一的出口,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导。
一番话却说得唾沫横飞,天“星”乱溅,青年乞丐也陷入一场“宏大”的说辩大会中,直待口干舌燥,这才发现被说教的对象竟然没了声息,打眼一看,得,那老乞丐正盘坐地上,一手支着脑袋,做思考者之状。
青年乞丐“老怀”开慰,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问道:“师叔,您明白了?”
“嗯,我明白了。”
老乞丐沉重地点了点头,似有所悟,那青年乞丐心中才生出一丝欣喜,却见老乞丐一拍大腿,猛地站起,满头白发乱舞,如狮子摇头,亦有几分威势,骇得青年乞丐倒退两步,担忧道:“师叔,您没事吧?可别真是受了刺激!其实,您兜售的秘笈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是有那么一些强筋健骨的效果。”
说到最后一句,青年乞丐小心用着措辞,说得那是咬牙切齿,很是不甘。显然,要他说出那样的话,实在太违心了。
“不是,不是!”那老乞丐却大摇其头,看着满面不解的青年乞丐,恨恨地瞪着他,道:“你怎么这么笨呢?老头子是想明白了我业绩惨淡的原因。”
“业,业绩?”青年乞丐被他这么一看,心头发虚,小心问道:“是因为您的秘笈无用?”
“屁话!”老乞丐暴跳如雷,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将过来,唾沫喷得一头一脸,道:“还不是你这小子坏了我的名声,将老头子的闪电拳和风雷腿传得满大街的人都知道,老夫需得再想个名字,换条街重新来过!”
“那,那不是骗人么?”
青年乞丐喏喏地问道,但老乞丐显然没功夫理他,兀自转了个身,面朝于壁,囔囔道:“想个什么名字好呢?天霜拳,风神腿?这名字是好,但好像天山的天下会好像已经抢先注册了,再用不是要老头子拾人牙慧?不好,不好!蚀日拳、降龙腿,好似我当年在哪里用过这个名字?苦恼,苦恼……”
虽然听不明白老乞丐话里古里古怪的用词,但看他愁恼地将满头的白发揪成一团一团,青年乞丐心头也是一酸,不忍再打击,温声和语道:“要不您再想想,我就出去上工了。”
说罢,青年乞丐从洞里的角落里捡了个破碗,又从怀里掏出了个啃了一口的白面馒头,放在碗中,兀自转身离去。
“苏乞儿,我教你的《如来神掌》还记得么?”
走不过十步,石桥洞里突然传来老乞丐的一声大呼,青年乞丐头也不回,向后摆手道:“何止记得,我练得很熟练呢!”
苏乞儿,正是这个青年的名字。
“哈哈哈,好,好!”
疯狂的大笑传来,苏乞儿微微一笑,放下心来,脚步更见沉稳、踏实。
丐帮之中皆是兄弟姐妹,虽然与老乞丐无亲无故,但叫他一声师叔,苏乞儿便会尽一份师侄的心,像今日这般,老乞丐突然发疯,他已见得太多,也处理地得心应手。
老乞丐只要还能笑得出来,便是无碍了……
……
“师叔,今日什么事啊,怎生聚集了这么多师兄弟?”
入夜之后,苏乞儿再次回到石桥洞里,屁股还没坐热,便被老乞丐拉着出了城,一路往这烂坡杏子林来。
烂坡杏子林是苏吴城外的一片无主之地,因为长了满山坡的杏子,常有混不得肚皮的乞丐往这里打秋风,便渐渐被人叫做烂坡杏子林。
这烂坡之烂,一则说的是杏子成熟时跌落地上摔得稀烂,二则便是嘲讽那占了这片山坡的乞丐们。
当然,此时已是深冬,烂坡杏子林只剩下枯枝乱叉,自然也没有乞丐徘徊,苏乞儿实在不知道老乞丐带他来此的目的。
“哼哼,老乞丐好歹是二袋弟子,身份比你高上一点点,消息也灵通那么一点点,今夜烂坡杏子林可有大事发生,你看着便是!”
二袋弟子,看样子好了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