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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罪

“愿请教!”

韩邕神色执着,直视而来,目光冰寒,如同一块顽石,不禁叫苏妄生出几分感慨:“又是一个固执人!”

固执,亦或执着,其实并无太大的区别,说固执也罢,说执着也行,不过是一种坚持的心态而已!

这世间,但有成就之辈,必为固执己见者。

若非固执,谁能守住本心,荣辱难动,恩情不欺?若非固执,谁能兢兢业业,持之不倦,数十年若一日?

韩邕认定了苏妄的儒家身份,自非言语能轻易动摇,苏妄也不解释,也拜道:“请韩兄指教!”

在他身旁,虞喁喁的眸光,闪烁一丝惊翼之色,却自以为掌握“真相”,或许,这也是一种固执……

“好,好,好!”

韩邕站起身来,连道了三声好,面上虽是赞赏,眸间的杀机却极为坚定,话音才落,面色却转做森严,指着苏妄猛然喝道:“锁!”

一字曰锁,即有无形气机压来,十面无缺,八方牢固,虚空中,仿若有个无形的枷锁枷来,把这方天地牢牢枷住,百步之内,虚空凝固,鸟不鸣,风不动,都被定在虚空。

虽是无形,但比那亥言的有形枷锁何止厉害了十倍?

这才是法家的精髓,御天地大力为法,裁决世人!

“好!”

无形枷锁之下,苏妄也被镇压的身躯无法动弹,但无法动弹,却不代表无法开口,却听他轰然大喝一声,如旱雷震天,撼动虚空微微摇晃,枷来气机略略动摇,苏妄趁机脱离出身,也指出一指,向着韩邕道了一声:“破!”

呯!

仿似铁石砸在琉璃上,自有凛然气机横击,凝固的虚空间呯的一声炸响,粉碎了去,韩邕趔趄退后半步,面色微白,神色却愈加森严,把手一压,语意森然,道:“镇!”

轰咚!

虚空好似被什么砸破了一盘,厚重的气机压来,比山重,比海沉,当即压的苏妄身形踉跄,气机为之镇压,十方之内,土石成为齑粉。

如斯厚重,不愧为“镇”,当有慑压十方,粉碎不服的伟力,虞喁喁的面色已然惨白下来。

“惨了,惨了,人家还当‘大恶人’出身儒家,总该有几分本事,没想着,第二招就被人拿下。前途不妙,人家能退学么?”

虞喁喁兀自散发思维,却不曾细思,连苏妄也被镇得站足不稳,她如何半点压力也没有?

那厢,苏妄却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借着身上的气机,陡然向前奔出两步,把那衣袖一卷,往前打起,暗喝一声:“打!”

打?

打什么?

当然是打人!

这一袖当真奇妙,奇力跌生,譬如暗潮,起伏深渊,以海之厚重,无量无垠,也还不是镇不住海中的暗潮。

韩邕的镇压之力自然磅礴,却也镇不住如暗潮的奇怪力量,当即被这一袖子的力量震得飞起,竖冠跌落,披头散发。

“镇”字奇力径自消退!

“大人!”

韩邕的几个手下大惊,扑将出去,正要把韩邕扶起,韩邕却把手一翻,止住他们,默默站起,语气阴沉:“儒家门徒果然高明,难怪敢到赤乌城来,但我法家也是不差,韩邕还有一招,不知兄台敢不敢接招?”

苏妄却将衣衫一整,不疾不徐,把亥言等人看得眼皮跳动,这才笑道:“如何不敢,韩兄尽管施为!”

“得罪了!”

韩邕也是干脆,听闻此言,再不废话,身形僵木,只是低声喝了一声,却把亥言等人骇得大跳,忙不迭就往外间奔去,急急惶惶,苏妄神色肃穆,虞喁喁露出古怪神色。

“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啊?”

她这般想着,苏妄身外,却有一道道血影浮现,或高冠古衫,或铁甲金盔,或妖娆如媚,男女皆有,不分老少,密密匝匝,仿若无穷无尽,不一会儿,便把虚空占据,连绵而去,根本望不到头。

大秦三十三州域,无数高人强者为之惊起,双手颤抖着,看着漫空的血影,战栗无语……

而在乌骓山下,无穷血影同时转首,目放凶光,尽是荧光,嘶吼着,扑了过来。

不仅是他,便连韩邕身外,也有着一个个形容古怪的血影出现,缺眼削鼻,断手断脚,拦腰而截,身遭炮烙,剥皮露骨,各般各样,却都是遭受了酷刑之后的惨象,哭吼着,也往韩邕扑去。

只是,那围绕在他身边的血影,却比苏妄的数量少了太多,或许,可用一粟与沧海相比……

韩邕,出手了。

便在韩邕道出那个罪字时,就触动了一道奇异波动,似生似死,叫人难以察觉,勾连了一方奇异之所,幽幽冥冥,深沉浩瀚,处万界最低处,接引着众生。

那奇异之所,不过打开了一道裂缝,即有一尊尊血影漏了出来,一尊尊,或是有意,或是无意,死在苏妄与韩邕手中的血影!

世间谁人无罪?

杀伐是罪,贪嗔是罪,爱恨是罪,情仇是罪,乃至,生老,也是罪——生,于世有求;老,于世将怨?

生于这个世间,无形间,我们总在侵占其他生命的生存空间,这就是罪,原罪!

谁也不能逃脱!

韩邕也罢,苏妄也好,都在命运之中,都逃不过天道的定罪,自然,也有罪!

不,有人无罪!

苏妄身旁,两步之内,虞喁喁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似乎有些不解,为何,就她身边没有血影,更有闲暇,轻轻点着手指,点在掠过身旁血影的身上,惹得他们尖声厉叫……

“你?”

韩邕神色震惊,眼眸之中,指了指苏妄,又指了指虞喁喁,神色震骇,苏妄却横了他一眼,笑而做歌:“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诸位道友,你们既然死了,不如开开心心地去,何必再来找我?”

歌罢,苏妄嘴角含笑,衣衫似洗,气质飒然,仿佛翩翩公子,任由着无数血影扑来,窍穴之中,自有蒙蒙毫光迸放,流转玄黄,无数血影扑来,为玄黄毫光反震,便飞灰了去。

自始至终,他的笑容就从不曾变过。

仿佛,被飞灰的,不是与他恩怨牵连血影,不过是些蝼蚁罢,但即便是蝼蚁,飞灰了他们,也该用有些力气的吧。

“韩兄,你法家的本事,真是不凡呢!”

苏妄如是说道,韩邕大袖连甩,把扑来的血影震飞出去,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你不是儒家的人!”

话才说完,虚空尽头便传来了一声巨吼,但见着一尊巨猿咆哮而来,筋躯虬扎,钢筋铁骨,身长万丈,孔武有力,有诗而赞,巨猿但起幽冥处,钢躯如狞齿如峰,鬼眼能探三重天,铁拳镇打天下人。

但也只是天下人而已!

因为,苏妄早非天下人,他是天仙,天上大能!

“猿皇,你死便死了,还要拿出死样来吓唬我?”

苏妄嘴角带起意思冷笑,伸手一点,一个虚幻的圆环出现,白晃晃,滴溜溜,做势欲扔。

昂!

虚空上忽然传来一声龙鸣,却见着一个一片鳞甲便有千把来丈大的龙头探下,把龙脸贴在了整片天空,呼唤道:“道友手下留情,能否卖老龙一个人情?”

“龙王,你这话不敢问苏某,该问问幽冥之主是否同意!”

苏妄动作稍顿,意有所指,龙头却笑了起来:“无妨,无妨,老龙还有几分薄面,那活死人,不敢不给老龙面子。”

虚空深处,当即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闷哼,似轻似重,似缓似急,亦若冥冥,琢磨不透,巨猿却惨叫了一声,周身蒸腾黑烟,筋躯迅速缩水。

却是,龙头口中的活死人出手了……

“好吧,好吧,老鬼,这次是我错了,你何必与一个小辈计较?”

龙头自知说错了话,也有些恼火,横了巨猿一眼,把它的身躯炸开,摄拿了一缕真灵,轻轻颔首,便退出了这方时空。

只余龙须摆动时,不小心牵动了虚空,惹来天穹波泛,渐渐无痕,悄然间,也抹消了奇异之所与这方时空的裂缝!

一番变故说来话长,其实不过几个弹指而已,快得应接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变故生气,再迅速结束。

只有韩邕勉强站立,面做苦涩。

至于他手下的城吏,早龙头出现时,便为对方的气机所慑,跪在地上,头颅深深埋在胯间,不敢动弹。

“前辈何苦作弄我们?”

韩邕震了震衣袖,双手作揖,行了个大礼,苏妄却把头颅转向一旁,虚空扭了一扭,径自落下一个黑甲黑骑的将军,安静地下了马背,声音沙哑,说得极为艰难:“泅无刑,见过前辈!”

却正是,虎贲大将军!

他出现于此,并不意外,毕竟,苏妄闹得如斯动静,又是血影连天,又是巨猿哮吼,又是大如天空的龙头出世,各人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分明。

泅无刑也不是瞎子,更因离得最近,看得最是分明,在龙头离去后,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被苏妄看破所在。

“兵家诡道,的确有些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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