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熠湛湛,诸星华闪闪。
世人常言,心有多大,世界就又多大,换言,只要敢想,世界便充满无限可能,到了此时此景,这句话竟演变成了真实,这片无尽广阔的周天世界,竟为一颗心脏演化。
这颗心脏,或许可称周天之心。
在周天之心世界,但有一微白一黑红两道剑光疾烁疾闪,不断闪逝,于虚空之中碰撞、黯灭,再次闪动,宛若永恒。
呯,呯!
苏妄与傲剑持剑横击,化在剑光之中,身比疾光,瞬息之间便碰撞了千百次。每一次碰撞,但能爆发出一阵辉煌的极光,仿若烟火般灿烂,灿烂之后,虚空便被两人的剑气穿透,点破,发出剧烈的吸噬之声。
两人手段一样,同样以身为剑,剑光华闪,霹雳震空,若非剑光的外相不一样,说他二人同出一门都有人相信。
但他们的剑光实有不同!
苏妄以信念御剑,剑光坚固、锋利,一往无前;傲剑以傲绝之志御剑,剑光霸道、凛然,断天绝地。
虽然同是撕裂长空,本质却不一样,两人也绝不承认对方的剑道与自己一样,这是他们的骄傲,也是他们的坚持。
“傲剑的剑,愈发沉静了。”拼斗之中,注意到傲剑原本赤红的剑光上流转的乌光,苏妄心头闪过这道意念。
同为暗色,傲剑的剑光与败老头的黑芒,以及凶气的黑光绝不一样,未有凶煞、邪恶的气息,发而愈显深沉、幽静。
如若说,以往傲剑赤红的剑锋还在铁器锻打过程的话,现在,傲剑的剑光已在淬火进行中,即将完成所有工序。
可以出炉了。
百炼方成钢,千淬才定型。
水火相继,阴阳相合方是世间正理。
并非是说追求单一,追求纯粹与极限的道路走不通,却是,极限走到尽头终究还是要复归于无极,归于世界大道,更容易找到广阔的空间与前景。
除少数特殊世界,大多数世界皆以兼容包并,海纳百川为本质特征,出身世界的修行者,无时不刻不在接受世界的引导与影响,也在追寻着类似的意境。
傲剑的剑,终于快要练成了。
此时,他的剑芒依然犀利,却少了几分前次碰撞时的灼灼之气,愈发内敛、沉静,亦愈发难以对付。
苏妄得小老头提示,经心湖的力量,境界又有了些许进步,但傲剑的进步却也不慢。两人便如天生注定的对手,一人在进步,另一人亦紧随其后,一路相杀至此,竟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
说起两人的恩怨,或许还会引得诸多武者的贻笑。
他们因何争斗?
最初是苏妄杀伐凭心,因果必偿的原则做崇,是傲剑傲气凌云,俯视众人的脾气作怪,真要计较起来,倒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说不定,还能一笑泯恩仇呢。
打到如此境地,真的又必要么?
如果要让两位当事人回答的话,他们一定会回答——有。
是的,有。
争斗最初,或许是以上原因,但到了这一步,早已超越了意气之争,而归于理念,但在碰撞中,时有灵感的火花迸发,促使着他们进步。
这种碰撞,既是他们促成的,同时也是世界引导的,世界引导着他们不断摩擦、碰撞,要决出一个生死来。
大势如潮,疯涌澎湃,武者虽然号称劈山断岳,但其叫嚣无敌的力量与世界无垠浩大的体量相比,即如微沧海与微粟,实在不值一提。
在世界大势之中,无人能做到独善其身。
苏妄与傲剑不独例外。
但在这种裹挟之中,两人也受了极大的好处。
不断碰撞,不断冲突,他们的理念在升华,道路在纯粹,通往武学大宗的天堑渐渐凸显在了眼前,斩破它,就能成就武学大宗。
两人更有一种直觉,只要能战败对方,必然能触及这道天堑。
这种直觉玄之又玄,奇妙无比,但苏妄与傲剑都知道,直觉来自世界的暗示。
世界如炉,大势如火,天地动荡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不论是冥冥中的大势亦或各人对道的追求,都在迫使着他们向前、向前、再向前。
在大势之下,武者便是火中的渣铁,需要经历不断的熔炼,不断提取精华,才能终究成型。
至于熬不过烘炉的熔炼会如何?
下场,自是不必提!
或者,用烘炉来形容天地大势实在稍嫌文艺范了些,便是换做养蛊形容,亦非不可。
可不是么,如今的苏妄、傲剑两人与那蛊中的毒虫又有何异?
只不过是这个蛊稍微大了一些,乃以天地为界,可以纵横四海,翻云覆雨。
但再大的蛊,也依然是蛊,依然能束缚着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为世界注视,也要为世界付出!
更为重要的是,这种注视与束缚,乃起于心灵,他们的心灵早已不再自由。
即若行走于一个黑暗而狭小的甬道之中,连转身都不能做到,在眼前,只有一个朦胧的光点闪烁,时暗时明,仿佛一个暗示,暗示着,未来虽然捉摸不定,却一定广阔而光明。
即使甬道是如此的狭长,不论如何前行,光点的大小始终不曾有过变化,但只要“希望”还在,就不会有人会放弃。
其实莫说有人敢放弃,但凡脚步慢了一点,你立即就会被身后的“同伴”们踹倒,狼狈地扑在地上,不待你爬起,他们便会踩着你的身子继续向前,并高呼着奋勇、进发等激昂的口号,宣称,这便是竞争,这就是拼搏。
便如苏妄与傲剑,在世界大势中,不得不为自己的小命拼搏。
两虫相争,必有一死,苏妄与傲剑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但他们并不后悔,从选择了武道开始,一切既已注定。
在江湖中,总会有人倒下的。
两人从未奢望过自己能走到所谓的终点,他们所能做得,仅仅是努力走得更远一些罢了。
这就是武者的命运,亦或者是诸天万界所有修行者的命运,区别在于,二人看得透彻些,有些人,看不透彻罢了。
“呯!”
再一次碰撞之后,苏妄后退了百余丈,不待后力完全卸去,便横起手臂,将臂做剑,蓦然挥舞,剑锋挥动之间,他的手臂一如既往的沉稳,却见他面色冷肃,眸光坚毅,冷峻的面庞散发着如钢如铁的冷酷之意,便若一具钢铁之躯,无思无想,再无杂念。
在他眼中,唯剩傲剑,唯剩他这个对手,再无其他。
“锵!”
随着一声清鸣震颤,苏妄再又斩下了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的臂剑……
与他一般,对面的傲剑亦是同样的挥臂而起,身形一晃,即若一道霹雳划拉了过去。
虚空再次闪耀无尽辉煌,极光之中,苏妄与傲剑同时纠缠成了一团,抵肩如山倒,撞臂如大刀,劈腿如巨斧,甩发如毒鞭,击肘如钢枪,四肢五体,发梢衣摆,乃至于毫毛,都被他们利用上了,周身每个一部位无不能当做武器来使用,无不能与对方碰撞,但能利用上的,都利用了,出手之间俱是精妙非常。
瞬息之间,两人交手了千百招,再次闪开,随即又碰撞在一起,不断重复循环着,如同不会厌倦一般。
而他们也确实不会厌倦。
“锵,锵,锵……”
一次次碰撞,简单而单调,却能让两人甘之若饴,当他们全神贯注投入到其中时,外界的一切,便不再重要了。
认真起来的他们,是十分恐怖的。
但是,这样的行为却恼火了败老头,有意无意之间,苏妄与傲剑的争斗,始终横亘在太阳星之前,那疾闪而过的剑光,如同一道细网,阻挡着败老头与太阳星,一次次碰撞时爆发的闪耀,就是细网上的一个个节点,牢牢封锁一方。
这不仅是苏妄的目的,也是傲剑的目的。
傲剑的心思,确实难以揣测,即便暂时算是他的同盟的败老头,始终都不曾猜透过傲剑。
就如,傲剑明明已经将他抓住,却不曾动他一下,更未设下任何禁制手段,若是换位处置,败老头怕是早将傲剑折磨成死剑了。
也因为如此,败老头才会强压着自己的欲望,继续假装与翼龙王相持不下。
人生如戏,败老头认为自己在演戏,想必,傲剑也是吧?
剑光再次闪动,咻而分开,但傲剑与苏妄却未立即挥剑而上,反而各立两端,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
在他们的掌心,各留了一道伤痕,鲜血淋漓。
在傲剑的手上,是一点圆形的剑印,弧形完满,透过掌骨;在苏妄的手上,是一道笔直的剑痕,痕迹深刻,剖开肌理。
傲剑霍然抬首,长笑一声,清朗的声音瞬间传遍了虚空:“你在学我?”
他这样问着,神色终于不再是一直以来的傲绝冷酷,反而带上了一点兴趣。
在这世间,学他傲剑的人多了,因为,他们人人都想成为傲剑。
但没有一个人能成功。
偏偏,苏妄好像成功了。
这样的推断,绝非因为苏妄没拿出南天剑的缘故,而是傲剑在苏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质,一种将身铸剑的气质。
剑光碰撞中,苏妄的剑光无时不刻不再变得更加凝练,更加锋锐。
“不,我没有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