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派,太极殿,张君宝跏趺而坐,周身流转黑白,如磨如盘,交织做一幅气象恢弘的阴阳图,其中两仪并生、三才相衍、四象共拱、五行相克,气机森严,异象幢幢,也将这殿室映衬的庄严宝相。
“来便来了,道友还想藏到什么时候?”
但在这时,张君宝蓦地睁开眼眸,黑白消却,诸般异象收敛,仿如幻觉,他轻轻说道,语气平和,神色却淡漠,如同高坐神坛的神祗,高渺无弗远。
“道友何其薄情,你待人以宽,待我以鄙薄,若非,道友其实也如那凡人俗子,喜欢区分对待?”
一缕黑白幻影扭曲,如妖如魅,带有惑幻世人的气机,只需瞧上一眼,便能叫世人沉迷,堕落其中。
“你不是人!”
张君宝如是回答,神态依旧淡漠,不为所惊,亦难为所动。
幻影微顿,陡然崩开,这才见着一个黑白道袍的男子从中走来,其身昂藏,气机清朗,自然平淡,只有眼中散发着一缕缕妖异光辉,将平淡自然破坏。
赫然,又是一个“张君宝”!
“道友今日破开封印,将我引来,却自恃能横越天堑?”似是打破冰冷气氛,“张君宝”好奇问道。
“贫道不与死人说话!”
张君宝终于站了起来,两臂舒展,若白鹤亮翅,自有凌厉气机散溢,那舒展的两臂,就是两柄长剑,未见动摇,却更加慑人,仿似无形长剑横朔于空,殿室之中,尽为剑气弥漫。
“请罢!”他轻轻说着,眼眸似开似阖,整个人突然宁静了下来,气机不露,化入周围。
“你会的,我也会啊,道友!”
似为打击他的信心,另一个“张君宝”同样摆了个白鹤亮翅的动作,一样是无形气剑横朔,一样是剑气弥漫,气机却比张君宝更加凌厉,更加霸道,压迫着他的剑气震颤,渐渐后退。
“我会的,你永远不会!”
张君宝如是说道,手臂环转,剑气割裂而来,“缓缓”推进,辟开虚空。
那剑气看似缓慢,实则急切,瞬间横切到了“张君宝”身前,“张君宝”不惊不忙,也将两臂斩来,剑气更加凶猛,黑白光辉涌动,不见着动静,张君宝的剑气已经为之斩裂,散做无数黑白小点。
“道友,我说了,你会的,我都是会的!”
张君宝”笑道,眸间的妖魅光辉散去,归于平淡,气机却与张君宝越来越像,好似,他才是真正的张君宝,而张君宝,便不再是张君宝。
“不,贫道说过了,你不会!”
张君宝忽然负起双手,那“张君宝”忽感不安,就见着无数黑白小点蓦地一颤,合作一张阴阳图录,轻轻一卷,将气剑搅碎,将“张君宝”卷入其中,抖上了一抖,飞灰簌簌而落。
“天堑?这样的把戏玩多了,就难免老掉牙了些!”
张君宝默默叹道,忽而转身,问道:“前辈也看了这么久,不知小道的本事可能过的眼去,不如来评价评价?”
这一刻,他已恢复平常之时,气息不露,自然而然,平淡的如同一缕清风,一片飞叶,一汪流泉,亦或万事万物。
“道友当前,突通不敢称大!”
太极殿门口,突然走出了个红袍束带的男人,满面虬髯,身材极其雄武,眸光精光开阖,若鹰视狼顾,锋芒慑人,只是在看向张君宝时,露出几分忌惮。
虽然张君宝的气机不曾变化,但身为“过来人”的他知道,度过天堑,张君宝的境界,已与他一般了。
当然,进入地仙多年,如今距离那真仙之境更只有半步之遥,屈突通也有自己的底气,自恃,张君宝便是战力强大,也休想在他手中讨得好处。
这般想着,屈突通气机又有了变化,扫视张君宝时,更多了几分肆无忌惮,
“这般说来,如果不是贫道,前辈就敢称大了?”
张君宝口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在屈突通听来,却极为刺耳,他个性桀骜的个性,也受不得这般激,几乎就在张君宝话音落下时,便狂呼了一声,扑了上去。
“以管窥豹,前辈性子暴躁,你家主人的性子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取!”
张君宝说着,翻掌一拍,黑白光辉散溢,气象恢弘,似飞瀑逆流,惊得屈突通急忙退步,光辉又是一卷,收束做一棍,横滚而来,屈突通指爪乱撕,若舞披风乱杖,也被震得身躯颤抖,控制不住身形。
但总归,是将黑白的棍子撕做了碎片。
“世人皆道张真人绝世奇才,以为绝代宗师,在屈某看来,也不过尔尔!”屈突通气息微微急促,自恃已经摸到了张君宝的极限,冷笑起来。
虚空对面,张君宝缓缓走来,气息依然沉静,黑白道袍微微拂动,奇光流转,衬托他的超然风姿,叫屈突通记恨,他缓缓道来:“前辈不觉的,现在的位置有些不同了么,原来,前辈也不过尔尔呢!”
但在他们四周,一道道黑白的光辉充溢,连做一片片广大恢弘的巨墙,围拢六合,困锁八方。
这片虚空,竟不知何时,被张君宝化作了一方囚笼,一方,用来囚禁他屈突通的囚笼。
“前辈,安心去吧!”
张君宝最后拱了拱手,那六合八方的黑白巨墙轰隆压下,但将屈突通压做了齑粉。
……
“可怜可怜,又一个可怜人不自量力,赴了黄泉!”
“黄泉?飞燕未以为然,前辈等人苟活于世,不过泥塑粗坯,内里空空,打破皮相,什么都没有,想赴黄泉,怕也是痴人说梦吧?”
耶律飞燕冷笑连连,那如歌如剑的男子也不生气,只偏了偏头,细细沉思起来,道:“姑娘的确言之有理,姑娘,难得你如此明晰事理,青莲就再让你三招就是?”
“好胆!”
纵然知道这男子本事极大,耶律飞燕却受不得这般轻视,轻咤一声,身与剑合,以剑为引,震起浩大剑光,劈了过去。
“以身合剑,主弱剑强,姑娘,你的境界若是再高明几分,只怕,逃走的人,要是青莲了。”
男子摇了摇头,似有遗憾,不闪不避,直接点出一指,指尖青光流转,化作一朵微微青莲,抵在了巨大的剑光上。
噗嗤!
但只听得一声怪异轻响,耶律飞燕强行斩出的剑光即如沙堡一般,被青莲一点点粉碎,贯通了过去。
耶律飞燕踉跄落地,面色煞白,而如歌如剑的男子已经慢悠悠地数了起来:“第一招!”
……
“臭鸟,你再追我们啊!欺负我们小不点是不,以貌取人是不?要知道,小不点也有大力量的。”
仲少恨恨不绝,手上用劲,舞得水泼不进,幻影重重,亦抓得鸟毛乱飞,洒落了一地。
身下,巨鹰哀鸣声声,叫声凄厉,可惜,碰着个心情不太好仲少,依然没逃过被扒成秃毛鸟的下场。
“仲少,行了,行了,看它这么可怜,也知道它下回不敢了,你就放过他吧!”
陵少心肠最软,虽然先前被这巨鹰追得上天入地,转眼就替人家说起了情,哪知把仲少正在气头,跳脚起来:“还想有下回?真是反了天了!”
边说,他又从巨鹰身上狠狠揪下一把鸟羽,疼得巨鹰哇哇厉啼,巨大的眼眸中,竟滴下一滴滴巨大的眼泪,把聂风与陵少看得惊奇连连。
“仲少,仲少,看它会流泪诶!”
“流泪有什么奇怪,疼了自然会流泪,本少也会啊!”
仲少不以为意,步惊云却突然开口:“会流泪说明它已开了灵智,若非天生奇异,便为人为驯养,这座小岛,只怕不是这么简单!”
仲少气头还未压下,闻言又不服,道:“能有什么不简单,你我四人皆为绝顶高手,我四人联手,这天下间哪里去不得?”
这说着,好似他四人已经无敌天下了一般,极是自大。
陵少心有惭愧,才想说一句慎言,就突然传来一声冷笑:“这说着,你们欺负了我的鸟,还不将我这主人放在眼里了!”
那说话的,却是突然出现在四人头顶,穿着朱红锦缎,披着鲜绿大氅的男人。
被仲少压在脚下的巨鹰恰好哇哇大叫起来,身躯震动,表达着欣喜与急切,仿佛在说,“没错,俺就是他的鸟”,听得仲少心头忽然生出几分不耐。
男人的打扮先且不说,自然是风骚至极的,但印象最深的,却是嘴唇上方的两撇小胡子,一左一右,与眼皮上的眉毛一个模样,俨然四条眉毛。
“四条眉毛,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陵少与聂风同时皱眉,正想记忆起来,仲少又起了幺儿子,冷哼了一声:“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阁下说是小岛主人就是小岛主人?本少还说这天下是本少的天下呢,你这小岛,也在天下之下,应该划为本少所有。”
此言一出,那四条眉毛的男人当即大笑起来,大氅翻卷,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鬼,有人请我指点指点你们,陆某看来,是要先调教调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