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嘴。”朝简在陈仰耳边低语。
陈仰随意从床上找了件衣服,隔着布料扒开尸体的嘴巴。
里面没有牙齿。
“牙床是萎缩。”陈仰说,“嘴里有血腥味跟鱼腥味。”
“从牙床的状态来看,这是一种自然衰老的现象。”谢老师说,“嘴里的腥味是她死前吃过她丈夫的鱼。”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对尸检方面有一点了解,这家的两具尸体死的时间都不长,我猜是天麻麻亮的时候,堂屋那具是先死的,床上这具靠后一点。”
谢老师看向陈仰:“我坚持我之前的推测,杨二柱吃独食,他老婆出于怨恨把他的鱼吃了,至于她为什么死……”
大眼妹往下接:“她的鱼也被人抓到,并且吃掉了。”
谢老师点头:“没错。”
“那还是有两点解释不通。”珠珠说,“一,杨二柱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二,他老婆的死亡症状是自然衰老,但人怎么能在几小时里从二十多岁变成一百多岁,这是不是在提示某个规则?”
陈仰把被子盖回尸体身上:“杨二柱吓死了,只能是看到了鬼魂,极大可能是垃圾桶那条鱼骨的主人。”
解释不通的第二点他没提,他也不知道原因。
为什么尸体的生命像是迅速流失,被抽干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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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五人从杨二柱家出来,脚步匆匆的前往镇长家。
这件事要通知镇长。
陈仰边走边给朝简拆奶片:“这个任务里的厉鬼会制造幻境,我经历过了。”
他提到了小阁楼,删除了自己在幻境里的那部分。
大眼妹又怕又震惊:“我跟珠珠也去过,什么事都没有。”
陈仰笑着说:“那只能是你们的人生题材太少,不够它搭建幻境。”
大眼妹跟珠珠都是满脸欣喜。
“具体是哪方面的幻境?”谢老师想有个心理准备,他问陈仰,“恐惧吗?”
陈仰说:“差不多。”
谢老师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如果是恐惧的话……
那他只有赌一把了。
陈仰把拆开的奶片递给朝简,他见大眼妹频频扭头看,就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给你。”
“不吃,我不吃。”大眼妹摇头加摆手。
陈仰问珠珠和谢老师要不要吃,他们两人都拒绝。
奶片送不出去了吗?陈仰默默的放回口袋里,一只手伸过来:“我要。”
陈仰全抓给了搭档。
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个时间段,搭档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希望能持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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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德贵从谢老师口中得知了杨二柱一家的事,他的山羊胡颤了颤:“伤天害理,天地难容,天地难容啊!”
陈仰看了眼桌上的食物。
白花花的稀饭,咸鸭蛋抠出了个洞,筷子头插在里面。
没有鱼。
陈仰说:“镇长,你早上就吃这个啊?”
“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镇上又出了事,没心思烧饭,随便糊弄糊弄就行。”高德贵搓了搓疲惫的脸,他看见什么,冲院里大喊,“幺儿,你跑哪去了,一身泥。”
院墙里跃下来一只猫,毛脏兮兮的,它完全不怕高德贵的训斥,慢悠悠的进屋,直奔墙角的小碗。
那里面有一些伴着咸鸭蛋油的稀饭,猫吃得津津有味。
不会因为换口味而食欲不振。
陈仰看猫进食,随意的问道:“它怎么叫幺儿,还有兄弟姐妹?”
高德贵说:“我养了三只,三胞胎,爹妈都不在了。”
陈仰“哦”了声:“齐家客栈的老板娘说猫不吃鱼不抓老鼠,只吃菜,这是跟人吃的一样了啊。”
“是这么回事,寿命鱼引起的蝴蝶效应。”高德贵拉了拉椅子,“陈先生,你们坐啊,我去找另外两只猫。”
陈仰把人叫住:“等等,镇长,杨二柱老婆叫什么?”
下一刻,他又说:“能不能把镇上的人口登记表给我们一份?”
高德贵很爽快的拿了出来。
一大摞。
“你们慢慢看。”高德贵说完就离开了屋子。
陈仰翻了翻,每张登记表的左上角都贴着一寸照,黑白的。
他拿一叠给谢老师,又分给大眼妹跟珠珠一部分,让他们帮忙找出赵老头,李二板,以及杨二柱夫妻俩的。
期间要是看见周寡妇的,也单独放一边。
陈仰也给朝简一些:“要不要翻翻?”
朝简没动:“不要。”
陈仰闻言就放了回去,这活是没什么艺术含量。
四人的效率挺高的。
没过多久,珠珠就找到了赵老头的那一张。
赵老头叫赵桂,根据出生日期来算,他今年六十二岁,家庭成员那一项是空白的,一生都没娶过老婆。
李二板的那份写得很详细,他是外地人,几年前跟哥哥一起来的这个镇子,没有娶妻生子。
哥哥叫李大扳,去年病死了,后来家里就剩他一个。
杨二柱的老婆叫张翠翠,比他小两岁,刚过二十五。
“没什么共同点啊。”谢老师说。
陈仰静坐了会,他把所有登记表四张四张的放在一起,拿手机拍下来。
谢老师见陈仰按照正序拍,他就从后面往前拍,自己的包里揣着充电宝,电量够了。
大眼妹随大流。
一进镇就开始拍个不停的珠珠却没参与。
没有人问原因,珠珠主动说:“我的内存不够用,这个你们拍了我就不拍了。”
朝简捏奶片的动作忽地一顿。
陈仰一直都有把小部分注意力放在搭档身上,他见状就停下了拍登记表的工作,凑到对方耳边:“有人来了吗?”
朝简继续捏奶片:“快点拍,一会就走。”
陈仰没多问就照做。
不多时,有个镇民从高德贵的院门前跑过,接着又有第二个第三个,几个,一小波。
不知道是要去哪儿,身形仓皇。
大眼妹不解的说:“怎么了啊,出什么事了吗。”
“应该是两人共用一棺材的事传开了。”陈仰快速拍登记表,“你们也抓紧,我们拍完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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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其他队友都在那。
李二板家门口乌泱泱一片人。
高德贵拿着一个喇叭悲痛欲绝道:“乡亲们,你们都看到了吧!”
“赵老头吃掉了李二板的鱼,死了!杨二柱他老婆吃掉了他的鱼,也死了!”
高德贵撕扯着嗓子喊:“强抢寿命真的会天打雷劈,你们千万不要再去抓带名字的鱼了,也不要管它们事从哪来的,能回哪去,就当作看不到,只有那样我们这个镇子才能平安!”
“忽悠谁呢,赵老头跟杨二柱的老婆死了,只是因为他们的鱼也被人吃了而已。”
人群里冒出一个不屑的声音。
那是个小伙子,满脸对高德贵的鄙夷,就差把“我吃了鱼,抢了寿命,不还是活得好好的”这行字写在脸上。
家里有人在这场怪事里丧命的,一个个的全都闹了起来。
“我儿子的寿命是不是你抢走的?”
“你还我姐姐的命!”
“杀人犯!你是个杀人犯!我没有爸爸了,你把我爸爸还给我!”
“……”
那些人发疯的冲向小伙子,想要活吞了他。
小伙子的家人跟亲戚护着他往后退,他嘴上还在嘲讽:“装什么,鱼潮来的时候,你们抢得可有劲了,谁也没让着谁,现在假惺惺什么啊!”
“你们口口声声喊的那位要是抢到了我的鱼,死的就是我了,还不都是凭本事看天意。”
“还有啊,你们这些家里死了人的,哭得要死要活,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吃别人的鱼,心里有鬼没鬼,你们自己清楚!”
哭声,喊声,骂声连成一片,李二板家门口乱成一锅粥。
陈仰翻着手机的登记表照片,找到那小伙子一家,他家里有五口人,成员比较多,除此以外看不出线索。
小伙子搞了这么一出,高德贵的劝说工作彻底泡汤了。
鱼潮第四次降临的那天,镇子里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