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旁的鱼已经有一面微微发黄了,鱼身上打的十字花刀被烤得绽开,露出下面雪白的肉。邵宗严叼着烤得温热的馒头芯,蹲到旁边拨了拨火,在鱼皮上涂了层油料,洒了盐、姜米分、豆蔻米分和一点小茴香籽,翻过面继续慢烤。
晏寒江捏着馒头皮和炸小虾,一口一个地就着吃,吃得嘴里发干,就在旁边小瓷勺里喝一点用爆炒蒲菜冲的热汤。释念大师这个本不该吃、也不该看人做荤菜的和尚也不挑剔菜里有荤油,就坐在那盘炸虾对面啃着烤馒头,还一筷接一筷地夹起带点炸虾香气的炒蒲菜,吃得十分捧场。
邵道长有些过意不去,愧疚地说:“本该给大师多做些菜,可惜这附近只有蒲菜,要是家里带的南瓜、藕、蘑菇、茄子、松子和大榛子前几天没都吃干净就好了。”说着便掰开馒头,往里面夹了满满一层炸虾,又香又脆地吃了起来。
大师默默地夹了一筷子蒲菜,嚼得嘎吱嘎吱响。
背后的烤鱼也快要烤好了,油脂顺着棍子滴落,落到火苗上引起一下爆炸似的燃烧。邵道长三口两口啃完馒头,回到火堆翻了翻烤鱼,见熟得差不多了,索性拿了一条在火苗上空翻烤,让刀口里翻出来的鱼肉也尽快染上焦黄。
正在翻烤的时候,头上忽然有一大团黑色的东西扑啦啦朝他头顶撞来,阳光从那东西背后透出来,晃得人眼花,他竟没认出是个什么鸟来。远处围着桌子吃饭的释念大师反倒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叫道:“小心!别让它咬到!”
邵道长下意识往旁边一闪,手里抓着烤鱼就捅上去了,那只黑漆麻乎的大东西竟是直奔着烤鱼而去的,当即张开大口咬了上去。
原来是个让鱼肉诱来的馋鸟。给它叼一口也成,正好好久没吃鸟肉了。
他随手抄了根树枝,打算等那东西叼住鱼就扎上去。就在此时,河里忽然升起一道水线,如箭一般穿过那只怪鸟,将它打出柴堆外。
那支水箭也随之落地,化作普通的流水朝森林下方淌去。邵宗严拿着鱼起身往那边扫了一下,这下子没有刺眼的阳光影响,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东西的模样——那不是鸟,而是一只黑色的、脸长得有点像野猪的大蝙蝠。
“大白天哪儿来的蝙蝠?”邵宗严疑惑地自言自语一声,把鱼搁到茶几上,拿筷子夹了一块烤得焦香的鱼肉,捡出小刺喂给晏寒江。
草鱼精就着筷子尖小口咬肉吃,吃得两颊鼓鼓的,十分可爱。看着他吃饭的样子,邵宗严就懒得分心去想什么蝙蝠不蝙蝠的,埋头认真挑起鱼刺来。
释念却对此十分紧张,亲自过去看了一眼那只大蝙蝠,然后急匆匆跑回来,拍着茶几道:“我们快走!那只蝙蝠是塞伦城堡豢养的吸血蝙蝠,那些吸血鬼白天不能出来,就是让这些东西替他们跟踪目标,待到晚上他们好出来猎杀的!”
话音未落,另一只蝙蝠又扑啦扑啦地飞了过来,这回却没去火塘边咬鱼,而是直奔他们这桌而来,一头扎向那盘炸得松脆香甜的磷虾。
邵宗严这回反应便快了,一双筷子贯注真气脱手而出,钉进了蝙蝠圆滚滚的肚子里,将它远远打到河边。
这只刚打发走,又一只蝙蝠拍着翅膀飞了过来,再远处些的林间,隐隐能看到五六只猎隼般大小的黑色蝙蝠,居然也不怕火,笔直地朝他们这一方冲来。邵道长把烤鱼整个往晏寒江眼前的小碟子里一放,自己抄起刀便迎了上去。
那几只蝙蝠似乎有些灵智,认出他才是杀了同伴的仇人,分散在空中四面包围住他,露出寒光闪闪的利齿,同时向他身上扑去。他背后就是坐了晏寒江和客户的餐桌,退无可退,挥刀斩向正对面的蝙蝠,身子随之往坡上冲,低喝道:“大师带晏兄先走!”
大师伸手去抓草鱼精,晏寒江却是一尾巴甩在碗壁上,跳起来避开了他的手,看着邵宗严那边,淡淡吩咐:“撑伞。”
撑的当然是他的鳞炼制的那把黑伞。
邵宗严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养成这个习惯的,但的确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无论晏寒江说什么,他就会在第一时间不打折扣地执行,仿佛那命令不是别人灌到他耳朵里,听到之后需要过脑子分析一下再动手的;而是从他心里所出,他自己也确实早想那么做的。
黑色的鱼鳞伞撑开,几只蝙蝠乒乒乓乓地撞到伞面上,顿时撞得头破血流、颈骨折断,纷纷顺着伞面滑落。邵宗严将伞一抖重新收起,将其当作剑似地在空中一划一刺,穿透了最后一只从草丛那边袭来的蝙蝠。
这一场战斗虽不激烈,可是在这千米的高海拔地区,空气稀薄,人稍微一运动就觉着呼吸困难。再加上疾行一夜和扛人渡水而在肌肉间堆积的乳酸,他顿时觉出两条腿酸酸的,恨不能坐下好好揉一阵再动。
不过蝙蝠的袭击也昭告着吸血鬼们已恢复了神智,今晚他们就会受到疯狂的反攻了。邵宗严忍着肌肉酸痛走到水边洗伞,心中惊疑不定:“他们这么快就消化了药力!我那药本该让人连续交媾几日才能解开药性的,是他们的活尸之体有抗药性,还是他们手下有什么用药的天才,竟研制出了解药?”
释念听出他那药的作用,清俊禁欲的脸上顿时微泛云霞,轻咳一声,将自己对吸血鬼的了解告诉了他:“这座城堡的堡主是吸血鬼公爵,已活了五六百年,力大无穷、长生不老,受伤后能立刻自愈,或许更能抵抗药力吧?不仅如此,这些吸血鬼的肉身特别坚牢,牙齿与爪子能撕开钢铁,受到攻击时还能化身蝙蝠——”
对,就跟地上躺着的那几只差不多。
释念看着那些在他印象里十分凶恶,却被客服小哥三两下全歼了的蝙蝠,一时竟有些失语。
邵宗严刷伞回来看到一地蝙蝠,也是默默无语地想着心思——那些吸血蝠翼展将近半米,身子有猫那么大,嘴边两只獠牙寒光闪闪,让他莫名联想到了死亡沙漠里的那些又大又鲜嫩的毒蜘蛛。
烤蜘蛛真好吃,下次应该试试油炸。蝙蝠味道也挺鲜美,配些药材炖汤还能治咳喘,只是肉少筋多,啃着费力。这些大的不知肉会不会更肥一些?能长这么大也不知活了多少年,太老了的话肉质粗硬,又不中吃了……
邵道长并没发觉自己的思维已经滑向了非常危险的方向,直到释念大师的讲解声再度响起,他才醒过神来,认真听他说话。
“塞伦公爵倒是跟我说过,他们吸血鬼怕阳光、怕十字架,还怕银的武器,叫银器划伤的伤口不易痊愈。这世上还有一种叫作吸血鬼猎人的存在,专克这些吸血鬼,不过我被抓时在那镇子里见过一个当地人请的吸血鬼猎人,他的本事远不及道长。”
“那这些鬼会夺舍,会化作幽魂袭击人吗?”邵道长拿簸箕收了蝠尸扔到林子里,去火塘边取回烤好的鱼,手上忙活着剔下净肉堆到晏寒江的盘子里,还不忘虚心跟大师打听敌人的情况。
当听说它们和自己所知的鬼魂不是一种鬼,也不像长毛僵尸那样身怀巨毒,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又隐隐对那鬼有点不屑。
一个鬼,连出入虚空都不会,也不懂得学些幻术,宅第全靠自己建,还拖着一具不能晒太阳的没用肉身,还有什么资格做鬼!
释念大师对此也是怨念颇多:“不瞒道长说,贫僧也会放焰口、做科仪,布施饿鬼、驱魔除祟无一不晓,谁料这世界的鬼竟是这种鬼,不仅不能超度,还将我……”
大师蓦然住了口,低头念诵经文,耳根却红了一片。衬着他庄严的神情、剃得青湛湛的头皮和清瘦的身材,竟有种特别勾人的色气感。
邵道长的心跟着砰砰乱颤了几下,脑中闪过初见时他的装扮,忽然明白了大师的未尽之语。
那老鬼肯定不只吸血了。
难怪和尚都投诉了,真该弄死这恶鬼!
他不忍心再问,便装作饿了,低头小口啃着鱼肉。
释念倒是比他想得豁达,念了几句经文静心,便接着说:“我刚从传送阵出来时,正赶上塞伦公爵在附近吸一个女子的血。我当时不知究底,以为他是在轻薄那女子,便冲过去救人,结果自己反叫他抓了。还有个自称吸血鬼猎人的想救我,却被他的蝙蝠所伤,也不知后来如何了。
“他抓我到城堡,说是要拿我当供他们吸血的血奴。我想着不过是吸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要是他们喝了我的血就能不去喝别人的,那也算是一桩功德了。”
后来他就不只满足于喝血,而要强迫这位清圣的僧人……了?邵道长脑中略转过这念头,便觉着是对大师的亵渎,不愿再想下去。
释念也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更红,呼吸声也粗重了几分。邵宗严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出言阻止:“大师也休息够了吧,咱们这就收拾东西下山,抢在天黑前找个地方躲避那些吸血鬼的追踪为要。”
大师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还是说到了邵宗严本不想逼他回想的事:“后来他倒待我好些了,不再动辄吸血,但是吸血时总要把手伸进我衣服里揉摸,渐渐地就……惭愧,我虽受持清规诫律多年,到底也没能把持住。”
“大师不必惭愧,这不是你的错,是这吸血鬼恃强伤你。既然我来了,就绝不会再给他机会!”邵道长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客户被人强迫,对于这类人简直是深恶痛绝,心里已盘算着把大师平安送回去之后怎么除掉这恶鬼。
等到晏兄吸收了劫雷之力,对付一个白天都不能见光的鬼还有难度么!大不了回宗正小世界买个紫外灯,管那些吸血鬼怕阳光里的哪种光,一个白帜灯一个紫外灯再来个红外线仪配上……照不死他的!
大师垂着头颂了声佛号,叹道:“不光是他恃强之故,那时我心中也有动摇之念,是自己破了色戒,道长无需为我找借口。他说若我肯为他破戒,便不再下山祸害百姓,我……是心甘情愿做了这事的。后来他也果然没再下山,对我倒也算得一诺千金了。”
“大师你!”邵宗严急得差点跳起来,心里简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念头。为了本地居民不受害便委身恶鬼?那你来玩游戏是为什么啊!不应该是到处走走、看看、吃吃……学学当地佛经吗?
这个世界的人受吸血鬼之害是自承其代代先祖之负,与你一个外来的和尚有什么关系!
邵道长眉毛眼睛乱颤,压抑着满腹衷言不知该怎么说,碗里的晏寒江却忽然扔下鱼肉,在尾巴上擦了擦手,抬起眼看向释念,淡淡道:“大师既然与那吸血鬼有情了,又怎么想起呼救的呢?”
有情……有情?有情!!!!
邵道长在脑子里反复嚼了几遍,才想通了晏寒江在说什么,目光一寸寸抬起落到大师脸上,看到了他泛红的面颊、清澈的眼睛,里面盛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脉脉水光。
释念脸色红得要滴血,声音倒还平稳,颂了声佛号,缓缓道:“贫僧实在无颜面对两位,可是孽缘既起,也由不得我自主。本来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生活,谁知塞伦公爵对我用情日深,不想让我老死在他面前,要把我也变成吸血鬼。”
邵宗严气得几乎笑起来:“他若对你有半点情份,昨晚就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折辱你,大师是上他的当了!贫道见过这种人多了,他不过是贪恋你……咳,大师能斩断这段孽缘就好。”
释念苦笑一声,长长的睫毛垂下去,遮住了眼里的痛苦:“毕竟是鬼怪,不像人类那样周全。他们吸血鬼因为力大寿长,一向把人类视为奴仆的。他私底下待我还好,只是在那些同类面前要顾及规矩,必定要加倍做出高傲冷酷、肆意践踏人类的样子。”
“他如何对我并不要紧,本来我也不想向你们求助,可他要给我初拥,把我变成唯他之命是从的吸血鬼,我实在没办法了。虽然堕入尘缘不得解脱,可我心中仍愿做人,不愿做鬼,是以不得不救助游戏方,救我逃离此地。”
他那张慈悲清正的脸上染满了令人疯狂的艳色,眼中含着愧疚和不舍,人却坚定地站在那里,纵然有再多情丝纠葛也绝不动摇。
邵宗严本来有许多话想劝他,可是听了他这段经历,见识了他的心志之后,反倒无话可说了,只叹了一声,向他许诺道:“我必定将大师平安送回家乡,不知大师可是从我出身的……”
他还真没查过自己出身的世界,回头望了晏寒江一眼,小人鱼便代他回答:“是叫昭实小世界。”
大师脸上热度稍微褪了一些,双掌合什作礼:“多谢道长。我出身固缘小世界,并非道长同乡,日后若有机缘,我也愿到那里拜访道长。”
礼罢起身后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已是破戒之身,再破多少戒也是一样,道长不必再如这般费心耗力,特地为我准备素食了。”
第44章 第四次救援
邵宗严匆匆收拾了剩菜,压灭火堆,把草鱼系在脖子上,就准备和大师一起上路。
既然已经在河岸边了,他们便打算沿河而下。有河的地方植被生长更密集,河边有来喝水的小型动物可以捕食,也更容易找到有人住的地方。只是河边的土地松软泥泞,走起来不如干燥的山地轻快,他便在不远片砍了两根粗长的枝条削成拐杖,与大师各拿了一根。
两人都是常走山路的人,行走的时候习惯将膝盖微微弯曲,把全身重量压在脚后跟上,这样重心偏后,不容易栽倒。手里的树枝则只是稍作支撑,遇到草丛时再往前探一探,惊起潜伏在里面的蛇虫鼠蚁之类。
朝下游疾行了一会儿,天气明显就热了起来,太阳从密林缝隙里照进来,不时闪到人的眼睛。
河边草丛和密林间也飞出嗡嗡作响的不知名小虫,邵道长走在前面,首当其冲地撞上了一团小虫,一喘气几乎就要吸进鼻腔里几只。
这么下去可怎么走路。邵道长皱了皱眉,挥袖赶开小虫,便从救生包里掏出一床蚊帐撕开,给两人一人头上裹了一片。长过肩的部分从两边划开,在肩头开个汽儿好让胳膊伸出来,再用绳子在腰间一束,底下的就和衣摆一样任它垂着。
纱帐的面料既薄又挺,既护住了头脸和上身,又不至于影响视线。邵道长又翻出炼金丹用的雄黄米分,全身上下洒了,不仅驱虫,还能驱走一些靠嗅觉寻找食物的大型野兽。不过这座山上不知是不是吸血鬼盘踞的缘故,始终没有虎豹之类的猛兽出现,倒是方便了他们。
有了这套防虫装,那些乌云似的小虫子在他们面前主动分开,空中嗡嘤的一些不知蝇子还是蜂也远远绕开了他们,总算能正常呼吸和看路了。
然而河边湿地除了恼人的飞虫,也是有些好东西的。赶路的时候,邵宗严便意外在一片矮草丛中发现了几只挤在一起的白白的圆团,就像是一窝挤在一起的雪白鹅蛋。其表面略洒着些土色的点,看上去嫩嫩滑滑的,令人一看就联想到了它们烹熟后的美味。
他提着棍子直冲过去,摘下一个掰开看了看,里面也是雪白柔滑的,果然就是他认识的马勃!而且菌子极嫩,正是堪入菜的时候。他立刻拿出笸箩将那几只挤在一起的都捡了,起身又到附近找其他的。
释念大师看到他给自己采蘑菇,心里又感动又不安,连忙帮着他一起找那些醒目的硕大白菇,拿衣襟兜着送过去,又劝他不要为了给自己准备素食而浪费时间。
邵宗严笑道:“大师过虑了,这些马勃嫩生生的,炒好后味道定然不错,我平常见了也不会放过的,不光是为了照顾大师。再说它们生得也不远,咱们捡了一笸箩也没花多少时间不是?”
释念涩然一笑,叹道:“道长这般关照我,我真不知如何回报了。”
到时候你不投诉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客服道长眯着眼微笑,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落到他头发上,像是给那头乌发镀上了一层金边,落在大师眼里简直就像是特地化身凡人来点化他的神佛。
可他已泥足深陷,还能涤净秽垢么?
他沉默地垂下头,跟在客服身后拄杖而行。
海拔高度每降一点就温暖湿润一些,水边和林中的植被不停变化,水边的蒲草换成了菰草,只是茎还青青细细的,没变成膨大鲜甜的茭白。虽然没找到太好的蔬食,他们却在草丛捡到了几枚直接生在地上的鸟蛋,比鸭蛋还大些,对着阳光看看也十分清透。附近还有比鸭子更大的长腿水鸟上下翻飞,就是飞得太远了点,不方便捕捉。
稍远一点的林子里还生着几株野桃,果子挂得低,米分米分白白的十分漂亮,邵道长便跑过去折了几枝。向阳几枝上已经有熟得略发软的了,邵宗严索性就在溪边拿水洗了洗,用盐搓掉皮上的绒毛,一人分了一个边走边啃。
桃子又甜又多汁,靠近核的部分略微泛酸,吃了以后生津止渴、齿颊留香。每个桃子都有拳头大小,吃完之后不仅解渴,也像是吃了一小顿加餐一样,走了半晌山路都没觉着饥饿。
晏寒江吃的则是邵宗严从自己手上那个切下来的桃块,切得薄薄的,拿在他手里却感觉比最大的长西瓜还要大,吃了几片就把胃撑得满满的,连午饭都不太想吃了。
邵道长在吃饭方面照顾鱼比照顾客户要多,既然晏寒江不饿,他们做人类的就艰苦一点,随便热点剩馒头剩菜也是一餐。大师一个出家人化缘化惯了,就算在吸血鬼城堡里享受了封建领主阶层的奢侈生活,也不改朴素本质,有点热饭热菜就满意了,完全不嫌吃得简单。
何况背后还压着一个吸血鬼公爵,巨大的心理压力足够让他食不下咽的了。
疾行了七八个小时后,前方的山体坡度陡然变成了接近垂直的状态,身边的河水顺着河道奔流出去,变成一片瀑布垂落而下。走到山崖边向下望去,那片瀑布的高度至少有四五十米,在下面汇成一个水潭,水潭所在处却是一片平坦山崖,林木十分茂密,在远方以稍缓的坡度延伸下去。
邵宗严拿出地图对比,按照图上的等高线心算了一下距离,便果断宣布:“我们就从这里垂降下去,这是最近的一条路了,等下到那片山崖上就吃饭,就要开始准备夜里休息的地方了。”
释念回头看了一眼山顶,那里雄伟的吸血鬼城堡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吸血鬼压在他心头的重负犹在,但有这位仙人派来的客服,就仿佛有阳光照在他心上,扫去那段日子带来的黑暗。他双掌合什颂了声佛号,扶着木杖坐在石头上,静待邵宗严的安排。
大师既没竟见,邵道长便要开始准备垂吊事宜,第一位要担心却是脖子上的晏兄。从崖顶垂降下去几十米高,他总怕绳子会被山风吹得摇荡得太厉害,把鱼甩出去,于是隔着蚊帐布摸了摸脖子上的小吊床,柔声问道:“晏兄你坐在这里安全吗?要不我把另外两个角系起来,一会儿下去时更稳当点。”
晏寒江抓着手巾边坐起来,乌黑水润的大眼睛直直看着他,摇头道:“我抓着就行,你弄不掉我。”
就是吊床不稳当,他呆的这地方就在邵宗严脖子下面,一翻身就能钻进他领口里去呀。
确认好晏兄这边没事,邵道长就全心全意管起客户来了。大师看出他和草鱼精腻歪够了,打算跟自己说话,便主动问道:“道长还是要像之前离开塞伦堡时那样扛着我跳下去吗?这里瀑布飞溅,我怕不够安全……”
邵宗严笑道:“大师想得不错,这样跳下去太过冒险,不如用绳子往下垂。待会儿我先把大师放下去,自己再垂降下去,我在空中时不要害怕,千万放松身子别乱动,我会把你安全放下的。”
释念干脆利落地点了头:“听凭道长安排。”
他们沿着悬崖背水而行,走到差不多的地方,邵宗严便挑了一块宽厚稳当,顶部圆而下方略细的石块作为固定绳子的支点。
他从包里拿出两条伞绳并在一起,一端在石块凹下处绕了几圈扎紧,另一端扔下悬崖。然后他就直接拉起绳子从腿间穿过,长的一端从右腿下方绕上来反压左肩,最后由左手抓着上方的绳索,右手在腰间拽着绳子,靠手感调整下滑的速度。最后调了调腿上绳圈的松紧,腿一蹬便从崖上落下,用手控制绳子一寸寸落下。
被他留在崖上的大师神色茫然,看着下面渐渐远去的客服,差点脱口问出:“刚才说的不是我先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