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姑姑这第一天来牙行,态度已经是非常明确,她并没有像其他员工一样,准时上下班,她大半天都在寇家与寇涴纱聊天,只是与郭淡“闲聊”了一会儿,这不是说她态度懒散,而是她本来也就是来干这事的。
郭淡也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傍晚时分,忙碌一日得钱庄终于送走最后一位客户,如果算规定的上下班时间,这肯定是属于加班时间,此时都已经宵禁了。
但没有办法,人家带着不少银子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不可能让人家又带着银子回去。
同时周丰他们也都满意而归,虽然他们连钱庄的门都没有入。
因为没有必要。
十万两!
这钱庄开门第一日,存额便突破了十万两。
在这明朝这种经济环境,这真的是非常逆天得。
不管郭淡自己是怎么认为的,但是在别人看来,那就是不可思议的。
这也证明,越来越多得人看好卫辉府,不管是有钱人,还是没钱人,京城如今也有不少人跑去卫辉府找事做,真的是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
等到钱庄关门之后,郭淡才来到钱庄。
他刚刚坐下,今日的账目就已经递上,可见钱庄的效率多高。
郭淡当然也不是看有多少存额,他主要是看存钱的是些什么人,因为投资的钱多,不一定就是好事,如果全都是去投资房地产,或者粮食的,那郭淡绝对会让他们将钱拿回去。
你们还是回家待着吧。
他费劲那么努力,将粮价地价给降下来,目的就是要吸引大家过去,一旦大量资金注入这些行业中,肯定又会将价格抬上来。
一旦粮价和地价又上去了,那卫辉府可就没什么优势了。
而根据存款人来分析的话,其中有近五成是投资都是来自纺织业,虽然卫辉府不是产丝大府,但是他的位置离京畿地近,也是去蒙古的重要通道,另外,辽东军备也将会放在这里生产。
江南虽产大量的丝,但很多绸缎都是要往卖往这两地的,可是江南的一些周边配套又没有卫辉府完善和集中,都是非常零散的,更别说制度优势,商人算过一笔账,卖往这些地方的丝绸,要是放在卫辉府生产,成本要低,效率高,规模大,税收还低。
反正这段路程的运费,总是少不了得,并且做好成品的绸缎比单运丝过去,还是要贵一些。
如今明朝丝绸的需是大于供的,毕竟多了海外市场,在嘉靖时期,朝廷都还有过稻桑之争,因为丝绸值钱,江南的大地主都想该种桑树,也就说再多也不嫌多。
其次就是茶叶,占两成多一点。
原因跟丝绸一模一样,蒙古人是茶叶的大客户。
贩卖得马匹、牲畜得占一成,这是一种逆向,卫辉府货物都供应蒙古,自然就会有大量的马匹进入卫辉府,这里面肯定有利可图。
剩余二成,就是服务行业和其它行业。
瓷器这种大宗商品倒不是很多,这是因为瓷器吃土,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生产的,也不可能把别的地方的土都运往卫辉府,那可是非常不划算,而卫辉府最好得地都让段长存他们瓜分了。
这个比例,郭淡还算是比较满意得,纺织业还是他最看重的,但如果全都是纺织业,其它行业也就发展不起来,这会导致周边的作坊全都是围绕纺织业生产,就没有潜力可言。
一半一半是非常不错的比例。
这边刚刚看完,寇义突然走了进来,道:“姑爷,內相来了。”
“我就说还少了一些什么,原来是JJ。”郭淡小声嘀咕一句,立刻起身来到门口,迎接张诚。
“郭淡见过內相。”
“无须多礼,无须多礼。”
张诚摆摆手,又笑呵呵道:“郭淡,听说你夫人怀上了,可真是恭喜,恭喜啊。”
说着他挥挥手,他身后仆从立刻将一些礼物抬到门前。
张诚续道:“陛下一早就吩咐咱家,送些礼物过来,只是咱家听说今日这钱庄来了不少人,知道你很忙,故而就等到这时候才来。”
“陛下隆恩浩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郭淡赶紧喊喊口号,又道:“內相这般体贴,郭淡也是感激不尽。”
“这是应该的,这事对于你这上门女婿,那可是大事啊!”张诚打趣道。反正郭淡自个也经常那这事开玩笑。
郭淡呵呵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內相也。”
当然,他知道张诚不会是为此而来,也不是说白天人多才选择这时候来,他要来这里,哪怕是潞王还在,郭淡也得先招待他。
万历让张诚这时候来,就是来看看银子的。
来到里面,寒暄片刻,张诚便问道:“听闻今儿有很多人来这里存钱?”
郭淡呵呵笑道:“不算少。”
张诚忙问道:“存了多少钱?”
“刚刚突破十万两。”郭淡轻描淡写道。
“十万两。”
张诚不禁猛吸一口冷气。
郭淡笑道:“这其实也不算很多,毕竟之前宣传了那么久,大家都选择在今日来存钱,导致金额特别高,明天肯定比不上今天。”
“也对,对你而言,十万两就还在很不算多。”
张诚又酸起来了,他至今都无法接受,自己是个穷人的事实。
郭淡笑道:“內相误会了,这钱是人家存在这里的,又不是赚的,要都是我赚得,那我这一年都会笑得睡不着。”
“这话你就别说了吧。”
张诚一挥手,又道:“这一天就存入十万两,你这里安全吗,要不要再派一些人过来。”
郭淡忙道:“不用了,这里已经有不少禁卫看守,多一个少一个,也不会有人敢来这里捣乱的。”
“那倒也是。”
张诚点点头,又道:“那你带咱家过去看看,待会咱家回去复命,陛下要问起,咱家不至于回答不上。”
“是。”
这钱庄的银库是一个单独得,建好不久,在一个地窖里面。
里面是非常忙碌,有着四五人正在将一锭锭银子放在架子上,还有一些正在点数。
不管是守着在这里的护卫,还是算账的人,见到张诚来了,都立刻行礼,比钱庄里面的员工可是要懂事多了。
原来这些人全都是万历派来得,这也是为什么钱庄必须的有一个专门银库。
虽然钱庄是牙行与万历合开的,但是这银子基本上都是万历的,万历的钱都往这里套现,都不用郭淡说,万历自个就派了人过来。
“哎呦!这...这都是银锭啊!”
张诚看到木架上一锭锭银子,不禁惊讶道。
郭淡道:“因为钱庄已经规定,必须要满一百两,才能来这里存取,而来这里存钱的,都有一些大富商、大地主,他们带来的多半都是银锭。”
张诚忙问道:“那这其中的火耗钱?”
郭淡低声道:“不瞒內相,光火耗钱,折算起来,我们大概都能够从中赚取一万多两纯利润。”
张诚当即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鬼买卖,动不动就是上万两的纯利润,要不要这么恐怖啊。
但这个还真不是郭淡的功劳,都是张居正的功劳。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就是将所有得税都算成一种税,百姓都拿银两交税。
那么就必须把碎银融成银锭,然后送来京城,在熔炼得过程肯定会有损耗得,这钱理所当然的是由百姓来承担。
但是因为明朝的官员收入很低,地方官府存留也不多,他们是想尽各种办法捞钱,自从一条鞭法以来,这火耗就渐渐成为一块肥肉,这火耗税是远远高于真实的损耗,多余的钱,自然就......。
这火耗税,还各地不一,卫辉府是每一两交二钱的火耗税,这还算是中规中矩的,很多地方都是每两收三钱,有些离谱得高达六钱,吃相是相当难看。
朝廷也知道这个问题,但屡禁不止,因为人家当官也是为了钱,朝廷给的俸禄又是历代最低,要想过得滋润,那只能自己想办法,要还将火耗给禁了,官员都不干了,现在朝廷也就默认这火耗税是地方官府的福利。
可见明朝虽然税低,那只是对某个阶层,百姓过得还是非常苦的。
又因火耗税是来自损耗,这当然不用交给中央,郭淡当初与朝廷签订契约的时候,也将这个损耗给算进去了,以前怎么算,他就怎么算,因为到时他也是交银锭给官府的,这下好了,连熔炼都免了。
其实哪怕都是碎银,郭淡自己来熔炼,一年也能够轻松的从中赚一万两。
由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这钱都流向哪里了,百姓交得钱可是不少,但问题朝廷也穷得很,而郭淡连脑筋都没有动,就白白获得上万两得纯利润。
这是多么的可怕。
得知这个消息,张诚都没有再问什么,直接就回去复命了,光这一个内幕,就已经足够交差了。
乾清宫。
“十...十万两?”
万历睁大眼睛道:“这...这一天就存了十万两进去?”
“是呀!微臣可是亲自去看了看,真有这么多钱。”张诚声色并茂道:“而且大多数都是银锭,连火耗钱可都省了,据郭淡所言,光这火耗可挣了一万多两。”
“一万多两?”
万历自己都懵了,问道:“这火耗要这么多钱吗?这可还只是半年啊!”
张诚如实道:“以卫辉府二钱的火耗税来算,九万两的话,差不多是这个数。”
“难怪这火耗税是屡禁不止,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大的利润。”
万历当然知道这里面是有利可图的,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多,他不禁又想起当初自己为了两万两,跟徐梦晹斗智斗勇,而如今啥也没干,差不多两万两到手。
越想越觉得委屈,万历突然瞧了眼张诚,道:“内臣,朕以为郭淡做的这么好,朝廷该给予奖赏才是。”
张诚道:“微臣也觉得该给郭淡一些奖赏。”
万历叹道:“可惜郭淡并非官员,无法升迁来作为奖赏,赏钱得话,他又不差那点钱,不足以表现朕的恩赏。朕看,要不再让他承包一个州府。”
张诚明白了,原来你是打这主意,道:“陛下,这法子倒不错,但是只怕大臣们不会答应啊!”
话说得虽然委婉,但语气一点也不委婉,就是告诉万历,这你就别想了,第一回是不清楚郭淡的实力,让郭淡得逞,这回他们是决计不会答应的,因为郭淡是真做得到。
万历瞟了眼张诚,那胖胖的脸上,又流露出淡淡的忧伤,以及丝丝的不甘。
以前那是没办法,那只能让官员们挣了去,而如今有了办法,而且一个州府一年就能够为他个人赚十万两,同时还保证了国库的收入,以及韭菜们的茁壮成长,简直一举三得,他真的觉得没有道理再让那些官员赚了去。
这官员赚了去,他到时还得劳神去敲诈一些回来,就还不如自己去赚。
承包这条路,必须走到底,因为前面那就是金山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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