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稍偏,未有行宫,众人歇在徐州州府,云烟随燕珝住在徐州季氏的园中。
季家家产遍天下,在徐州有这样的园子也不奇怪。云烟见建筑风格独树一帜,同在京城和兖州瞧见的都不同,带着徐州山水的色彩,好奇地多瞧了几眼。
好容易同燕珝和平相处了几日,燕珝这会儿不知又如何,语气凉凉,“喜欢?”
云烟转了转,回了卧房,“喜欢,同京城的不一样。”
燕珝轻哼一声,“后悔了?”
“后悔什么?”云烟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当时若是不留在朕身边,嫁给季长川,这些园子可都是你的,”燕珝抱臂瞧着她,似乎很想看她的反应,“他当时是要带你游玩天下吧,说不定也会住在这儿。”
“……”
云烟撇过头去,懒得理会这个又开始幼稚地自己吃醋的人,半晌才道:“陛下,究竟是你喜欢季大人,还是你觉得妾喜欢季大人?”
这话耳熟,好像是燕珝亲自说过的。
燕珝闷哼一声,不再答话。
听说陛下南巡至此,徐州大户俱都卯足了劲儿想要巴结,最终还是谁也未曾得见陛下天颜,只听说众人入住季园,便打探不出什么了。
燕珝带着云烟在徐州,付菡同段述成一道不知去了何处,听燕珝随口说了句军中有事,云烟想着军|国大事也不好多问,便不再打探。
已到六月,夏日,天气热了起来,云烟缩在屋里不想出门,只恨自己为何这般怕热,连出来玩耍都不能好好玩乐。
燕珝也不强求她,只在某日同她道:“郑王说寻了个好去处,凉快的很,去不去?”
云烟懒洋洋抬首,“何处?”
“朕也不知,”燕珝神色淡淡,“说是什么湖心小岛,风景雅致秀丽,是个不错的去处。”
在屋里待着没事,索性点了头,云烟道:“郑王怎么寻到这样好去处的?”
燕珝未曾答话,半晌才露出个不知何意的笑,只是道:“或许在此处有熟人吧。”
云烟不明所以,同他一道上了马车。
湖心小岛顾名思义,岛屿在湖的正中,在岸边远远看不清楚,只能依稀感觉到占地不小,确实是个好去处。
众人上了画舫,约莫一刻钟左右才上了岸。湖边即使凉快不少,云烟也还是觉得闷热,到了岛上便寻了屋子更衣,换上轻薄些的衣裳。
岛上景致很好,应当有人精心养护着,云烟本想在岛上玩玩,谁知郑王并未邀请太多宾客,满打满算,整个岛上也只有郑王妃和她两名女眷而已。
郑王妃有孕,云烟不好打扰了她安胎,自顾自在后湖钓鱼玩。
那边男人一多,燕珝就抽不开身了,忙了许久才来寻她。瞧他今日似在思索着什么,云烟便没去打扰他,只是问道:“付小将军也不在么?”
燕珝轻笑,“彻知在岸边。问他作甚?”
“不是问付小将军,主要还是想知晓付夫人为何不来,她若是来,妾好歹也有人陪了。”
“彻知今日有事,应当也陪不了夫人,”燕珝道:“过了今日应当便好了。”
“没人陪就算了,怎么鱼也不来?”云烟的鱼竿迟迟不动,心烦的很,“这水里究竟有没有鱼啊。”
“等等吧。”
燕珝道:“耐心些,鱼会自己跳出来,咬上钩的。”
话音刚落,鱼竿便动了动,燕珝帮着云烟收竿,云烟乐道:“陛下果真神机妙算,如同仙人一般。”
“你啊你,”燕珝无奈,“开心的时候夸人都这么不收敛的么,好歹对仙人也尊敬些。”
云烟轻笑着,“下次注意,下次就知晓了。”
燕珝帮她将鱼又扔回去,叮嘱道:“外边不比在宫中,若有何事朕不在身旁,千万别乱跑,记得叫暗卫。”
“暗卫也来了么?”云烟左顾右盼,好奇他们藏在何处。
燕珝身边有训练好的暗卫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周边有什么一眼能瞧清楚的湖心小岛,这得藏在何处,这得多大的本事啊?
燕珝敲她一下,“这么轻易就出来,还能叫暗卫?”
“妾也希望他们别出来,”云烟道:“出来了就说明会有危险,不好不好。好好呆着吧,陛下会给你们发赏银的。”
似有鸟儿掠过树丛,云烟听到声响,好奇道:“这算是回应妾的话吗?”
“算是吧,赏银少不了的,”燕珝道:“玩够了吗,早些回去吧。晚间还有宴会呢。”
云烟不怎么会钓鱼,等了半天也等不到鱼上钩,点了点头,同燕珝一道回去。
夜里宴请,人并不多,但还是有几张生面孔。除了郑王,郑王妃几人,还有徐州的几个大人。
歌舞乐声响起,燕珝落座,夜宴开场。
云烟露面同众人喝了杯酒,稍坐了坐,实在不喜欢这种场合,听着男人们说着她不是很懂的话题,看着底下人各怀心思地揣摩着旁人的用意就觉得累,坐了会儿便同燕珝道:“陛下,妾有些累了。”
“累了就去侧殿歇息会儿,”燕珝按了按她的指尖,看着下方众人,低声道:“若觉得无聊找人陪着你,朕一会儿便回来。”
她点点头,燕珝继续叮嘱道:“在侧殿好好待着,保护好自己。”
云烟“嗯”了一声,“又没危险,陛下别太担心。再说,陛下不是还有很多暗卫么。”
燕珝松开手,暖声道:“朕只是关心你。”
“知晓了,”云烟站起身,离席而去,轻声道:“少饮些酒,莫要贪杯。”
“遵命。”
燕珝勾了勾唇,等她完全离开才收起神色,淡漠地瞧着下方的人。
此次也算是家宴,郑王寻来的地方,郑王宴请,在场人并不多。湖心小岛风景雅致,云烟还算心情不错,慢悠悠逛了逛。
天色渐沉,云烟瞧着湖边荷花开得正盛,可惜不是白日,看不明晰,正惋惜着,便听身后女声呼唤。
“贵妃娘娘也出来透气么?”
云烟回身,郑王妃身后跟着侍从,缓步朝她走来。
云烟点点头,笑道:“确实受不了那宴席中的酒气,坐了会儿就出来了。”
郑王妃摸摸肚子,已有三四个月的肚子瞧着已然有了点点弧度,她道:“妾也如此,实在是难受,便出来了。”
夏夜微风吹拂,倒也不觉燥热,云烟同郑王妃转了会儿,主动道:“先回侧殿歇息着吧,夜里还有些凉,你毕竟双身,不好折腾。”
郑王妃点点头,“娘娘不回宴席了么?”
云烟摇头,“已然同陛下说了,等宴席结束一道回去。我便不去了。”
微风轻轻吹着,她今日穿了件藕粉的纱裙,没有前几日宴会那般庄重,瞧着纤细又灵动,俨然是天地之间的一抹亮色。
郑王妃垂首,“妾还想着同娘娘一道回去呢。”
“你便陪着我吧,”云烟笑嘻嘻道:“让我摸摸小侄儿会不会动了。”
胡太医说,四个月的孩子便会动了,上回云烟听说此事,便心心念念等着想要摸摸在肚子里动的孩儿,同郑王妃也说过多回。
郑王妃已经有了身为人母的感觉,笑道:“贵妃娘娘真跟孩子一般赤诚。”
“就当你在夸我吧,”云烟憨笑,“一般陛下说我同孩子一样,都是在笑我蠢,总不愿背诗学习。”
郑王妃笑笑,“学习……”
她声音沉了些,“且不知这孩子出来是什么模样呢。”
云烟不知她为何沉了声音,宽慰道:“孩子嘛,不爱学习就让他进宫,同我一道被陛下批评几回就好了。”
郑王妃瞧着她的娇靥,笑着摇头。
“但愿能平安。”
她眉间似有忧虑,云烟不明白,只是同她笑了下。
“自然能平安的呀,你不要太过忧虑了。”她以为郑王妃是在担忧生产,不知该如何安慰。
女子生产都是过鬼门关,郑王妃的担忧也是正常的,她想着到时候让胡太医好好守着,可不能让孩子难产。
“好香,”云烟嗅了嗅,问道:“你身上这是什么香?”
云烟皱了皱眉,熟悉的气息让她忍不住多嗅了嗅,像是在何处闻到过多回。
郑王妃抬了抬手,垂眸闻了闻,未曾闻到有什么气息。
她笑道:“娘娘嗅觉灵敏非常人能及,我等自然比不上娘娘。是什么味道?妾日日都有沐浴,应当不是臭味吧?”
云烟摇了摇头,“不是臭味,倒像是……”
好歹也是堂堂王妃,身上自然不会是臭味,只是这气味……寻常人不细闻只怕闻不到,想来也是意外沾染。云烟没放心上,只是道:“不必多想,只是随口说说。你毕竟有孕,香料复杂,又不在宫中处处不方便,为了孩子少用些香也好。此香……”
云烟一顿。
她想起来这是什么香了。
郑王妃犹然不觉,顺着她的话道:“王爷同妾都不算风雅之人,不懂香料,也就是娘娘这等有闲心的才玩香,陶冶情|趣。”
云烟怔怔地看着她的容颜。
王爷,郑王。
郑王妃不喜香料,为了孩子也时常精简周身环佩,她身边没有生人,都是熟面孔,那这香便只能是从郑王身上沾染的。
不由自主地想起还未到兖州时,她在郑王妃的房中,看到的那个花纹样式俱都不像大秦风采的香囊。
那香便同今日闻到的,一模一样。
还在何处……还在何处闻到过才对,云烟视线垂落,总觉得自己怕是遗落了什么细节,潜意识却一直提醒着她,告诉她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只能用船出入的湖心小岛,最快也需得一刻钟才能到达的岛屿。
她思索着,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郑王妃回首,瞧见她,疑问道:“娘娘?”
云烟眸色沉了沉,站在她身前,拉紧了茯苓的手。
她想起来为何不对了。
这香气还在李茵献舞时闻到过,可李茵本就是原本的北凉公主,身有异域气息很是正常,当时未曾多想。
可李茵,是兖州军秦校尉在他们到达兖州之后,才献上的美人。
那日船上,距离兖州还有四五日的行程……郑王在那时就见过李茵了么?
秦校尉在兖州军中地位不低,郑王同秦校尉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