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像最高贵的神祗和最卑微的魍魉,而神祗把手伸向她,让她做出选择——神祗还是魍魉。
她冷冷的笑了。
“微哥哥,这一回,你真的太过分了。”
她猛然间出手,狠狠一掌打在宋豫的肩头,电光火石间,血梨花飞出,同时割断那几个亲信的喉咙。他们喉管鲜血溅出,重重倒地,而何漱衣出现在了谢珩的面前,俯身探向他。
“谢珩……”
“别看我!”谢珩怔了一怔,捂住脸,连滚带爬。
“你走,别看我……我很丑,还很难闻,你走开……”
“谢珩……”
“走啊!”他疯狂的推开她,慌不择路,甚至爬上了一名使者的尸体,撞掉他腰间的小刀,刀子在谢珩斑块纵横的腿上割了一道口子,鲜血混着脓物流出,他还在爬,整个脑袋贴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吼道:“别看我……别看我……”
何漱衣再也噙不住眼泪了,心里破了好大的洞,酸风倒灌进来,好冷好冷,酸得她整颗心都被蚀掉。
她冲向谢珩,按住他乱推的双手,然后用尽力气把他搂进自己纤细的怀抱里,哭着说道:“你是人是鬼是妖怪又有什么关系,对我来说你只是谢珩,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谢珩。何漱衣不是懦弱之人,和你定情的那天她就告诉过你,她不怕你是活死人,相反她就是要和你一起生活下去。”
“谢珩,我知道,你变成这样是为了我。”何漱衣柔声啜泣,捧起谢珩的脸。
“别害怕……我爱你。”她扯下面纱,温柔的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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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男人的决斗
当一双柔软的、幽香的唇贴上来的时候,谢珩整个人惊呆了。
他以为,哪怕漱衣再爱他,也会害怕他这丑陋恶心的模样;他爱她,所以生怕这副样子落在爱人的眼里。
可她竟然这样也愿意接纳他,还愿意拥抱他、给他温柔的亲吻,她竟然、她竟然……谢珩,你说,这辈子能娶到这个女人,是不是曾受过的一切痛苦都值了?
他狂然抱住何漱衣,就如即将溺死之人拼命的攀住浮木,用尽了所有的情感和力气。唇齿交融,他早不能去理会周围的一切,满心都只有怀里的这份温暖,暖得他热泪盈眶。
两人周围,血梨花围绕着他们飞舞,是何漱衣分出内力架设出障壁,阻止白巫师们的靠近,保护谢珩。
而宋豫立在原地,脸色苍白,眼中深痛又不解。
当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何漱衣轻轻松开谢珩,一双手还捧着他的脸。
这张脸重新变得惊若天人,英俊鲜明的轮廓,悬胆似的鼻梁,那双深邃如湖水的眼里倒映着她的脸,一滴泪从谢珩的眼中流出。
“漱衣!”他挺直了身躯,将她紧紧纳入怀中,潸然泪下。
“谢珩……”何漱衣温柔回应,她贴在他的胸口,嘴角翘起甜美的笑。
他又恢复如初了,这是她的功劳吗?虽然没有料想到,但是,能让谢珩重新变好,她说不出的开心。
血梨花打着旋,滑回何漱衣的袖子里。谢珩抱着她起身,她用嫩白的小手擦掉他眼角的泪痕。他覆住她的手,深情凝视着她,然后带着她一起看向宋豫。
“呵,宋教主……”谢珩冷笑,瞬间已是满面冰霜,“逼一个女人做二选一的事,你还是个男人吗?”
宋豫脸上的苍白又加深一分。
“像你这样自私卑鄙的人,还敢肖想本国师的夫人?”谢珩右手一扬,握住鞭子,啪的一声鞭在地毯上。
“宋豫!我忍你很久了!今天就要跟你堂堂正正的决斗!”
宋豫一惊,“国师大人……”
谢珩已然逼上前来,“天时地利尽在你手,废话少说,接招!”
何漱衣没想到谢珩会单挑宋豫,她连忙追上去,宋豫脚尖点地,倒滑去殿外。殿中几个白巫师见此,也立刻追出去。
何漱衣冲到殿外,只见鞭影如游蛇,与宋豫那支赤红色曲笛较劲起来,两人在中庭大打出手。一时间梅花散落,被卷得满空乱飞,好几块大石被劈成多块。教中之人被吸引而来,一看情形,纷纷准备出手对付谢珩。
何漱衣立刻喝道:“谁敢插手,我就要你们的命!”同时谢珩抽空一鞭子甩过来,将几个跃跃欲试的白巫师抽飞出去。
谢珩大吼:“本国师与宋教主决斗,再敢插手者,死!”
高手对决,应接不暇,连何漱衣都没法看清他们的较量,只能见那鞭子在谢珩的周围时长时短、时低时高,瞬息间便变幻出各种样子,劲风不断扫下,强劲猛烈。宋豫以赤色笛子来回支招,动作快的难以分辨,高手之间的较量差之毫厘便可能影响生死。何漱衣紧张的看着两人,生怕谢珩还没恢复功力而被伤到,也不愿看见宋豫受伤。
劲风呼呼击打下来,随着两人打得越加焦灼,扫出的劲风斩断树木,击碎石头。一道劲风擦着何漱衣的身躯飞过,将大殿的门板直接劈成两半。
谢珩听了这声音,心下一凛,回头呼道:“漱衣!”
“我没事。”她回道。
谢珩面色更冷,下手更不留情,“宋豫,不看看你刚才差点伤了漱衣!”
宋豫在片刻的惊吓后,温润也被绝情所替代,“国师大人,不要忘记这里是在下的地盘。”
谢珩冷笑一声,不答,一张符咒自指间飞出。
宋豫立刻飞身后退,在半空中吹动笛子,将那符咒粉碎在面前,随即也捻出张符咒,接连不断飞向谢珩。
两人一边狠攻猛打,一边较量巫力。符文、咒术、法阵连连出击,每一次你来我往都是险象环生。好几次其中一人差点被巫力所伤,硬是在最后一刻反攻回去,几十个回合下来搏不出高下。何漱衣看得心惊肉跳。
脑仁忽然一痛,何漱衣有一瞬间的恍惚。再一痛,带动整个脑仁跟被无数蚂蚁啃咬一样,痛感密密麻麻的袭上每一根神经。
接着眼前好像出现了什么陌生的画面,乍然间鲜明的不可思议,却又一晃而过。随后无数陌生的画面止也止不住的涌入脑海中,将脑海塞得满满当当,伴随着疼痛,抓狂似的揪住何漱衣所有的神思。
她看见漫山遍野的梨花,纷飞的花瓣如雪。
她看见师兄师姐们拉着她的手,一起奔跑在山坳里、小溪边,却又不许她多看他们的眉心。
她看见月色清濯,潭水冲刷过自己白皙的身体,一双苍老的手将那张白纱覆在她的面容上,然后是梨花婆婆近在咫尺的脸,“既然你选择做一个赶尸女,那就戴上它,不要让旁人的蔑视污染你的美貌。”
接着,她看见一个又一个亲人眉心的死局,她劝说他们,却遭来嘲笑,直到那天真的到来,他们在睡梦中毫无防备的受死……血,血色漫天,染红了梨花谷,白色的梨花成了曼珠沙华的颜色,她在血海里拼命杀着,看见从天而降的敌人满脸讽刺的嘲弄。
“呜……”她疼的捂住脑袋,跌坐在地。
杀人者的嘴脸历历在目,他们发出的欢笑声令她无法喘息。一群白衣若仙的男男女女,为什么要如此杀人不眨眼?
那些白衣若仙的人,白衣若仙、白衣若仙……何漱衣站起来,盯着眼前这些和她一样正观看打斗的巫师们。
一群白衣若仙的人。
一样的嘴脸,一样的相貌,是他们!就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出来!
血梨花顿时飞作一场风暴,强大的杀气由何漱衣身上散发出来。
白巫师们尚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何漱衣猛然杀至。
“我要你们拿命,还我梨花谷血债!”
一切来得太突然,最近的白巫师在倒下的一刻,眼中都还是诧异的神色。
何漱衣手中立现黄符,手起,手落,十几道符咒已贴在此人身上。左手铜铃摇起,喝一声:“起!”尸体迅速的爬了起来,成为她的武器。
白巫师们这才完全看明白状况,却见自己的同伴已经在赶尸术的控制下,朝他们出招了。他们立刻招架,片刻间爆发激斗。
何漱衣左手摇铜铃,右手贴符咒,血梨花随侍在侧,时而飞花夺命,冰冷而狠绝。
倒在她手下的人,一个个的爬起来替她打杀,源源不断的仇恨,催开她眼角下那颗泪痣如绽开的红梅,与她眼底一般红的充血。
这些熟悉的嘴脸,这些夺走她亲人生命的恶棍……她要他们血债血偿!
混乱的激斗很快就被谢珩和宋豫发现。
宋豫震惊的盯着何漱衣,“漱衣!”出了什么事,她这是在做什么?
“宋豫,看来你的死期要到了。”谢珩担心的凝视何漱衣,却对宋豫愤然道:“你不择手段篡改漱衣的记忆,想让她成为下一任国师,做你白教谋权的祭品,你当这一切本国师不知道吗?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伤害我谢珩的夫人,我今天不灭了你和白教,就枉为漱衣的丈夫!”
说罢,扬起鞭子抽在宋豫落脚的那棵树上,偌大的老树从中间断开,重重砸在地上。
谢珩闪身出现在何漱衣的身边,鞭子甩了一圈,抽开周围一圈敌人,展臂揽了何漱衣,道:“都想起来了?”
“嗯……”满是仇恨和杀气的眼,在看向谢珩的时候,变成浓浓的温柔和哀伤。
她心里真的好难受!
此时此刻,除了血刃仇人,她不知道自己还该怎么办。记忆恢复了,可是这段时间将宋豫当作亲人所积攒下来的复杂感受,却仍然存在。
她看向宋豫,想起梨花谷遭受围剿的那一天,她看见他站在冷月的寒光里,冷冷的观看他的手下们制造的杀戮。
这个曾被她当作至亲的温柔男子,现在却以仇人的形象填满她的心。
她矛盾,她恨,恨的想将这个人从她的记忆里抹杀殆尽。
她颤抖的握住谢珩的手,低吼道:“帮我,谢珩,帮我制服他!我要亲手拿走这个人的命,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听言,谢珩瞬间心疼的一塌糊涂,他知道何漱衣的恨,也理解她被这两段记忆折磨得有多矛盾、多难受。
他握紧她的手,低头在她唇上迅速的一吻,尔后纵横而起,直逼宋豫。
“漱衣,你放心。”他斩钉截铁道。
在杀向宋豫的同时,忽然听见四周传来了一道道破风声。这样的声音,代表着许多高手聚集而来。片刻之后,便见一道道身影杀出,全都穿着黑袍,手持尖利的兵器,见白教之人便杀。
谢珩的眼角飞起笑意。很好,温茗带着黑教的人来了。
他放声吼道:“宋豫,你无路可退了!今天,本国师就要你白教全军覆没!”
☆、第61章 放生
这一天,白教遭受了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折损。
他们在全无戒备下,被黑教的精锐巫师们潜入包围,教主被国师拖住,国师夫人的赶尸术又登峰造极,白教巫师们腹背受敌。
有人趁乱去开启山中的机关和阵法,却不想谢珩早就命令温茗将机关毁掉、亦破坏了阵法。
于是,白教就像是失去了听觉和视觉的蛇虫,只能负隅顽抗。
宋豫本以为有何漱衣在手,谢珩不会轻举妄动,却不料谢珩识破了“编织记忆”,还铤而走险的将黑教精锐引来总坛,不惜让自己置身在敌群内。而何漱衣想起了一切,便再也没有了顾虑,以她的修为,白教的许多巫师都不是她的对手。
宋豫只得飞身到最高的一棵树上,狠狠吹奏笛子,尖锐的声音破空,浑然震荡在整座山中,也震动了山下的灵溪镇。
灵溪镇里的白巫师们,听出这是白教的求救信号,立刻放下手中事务,蜂拥杀向山门救援。
可他们没想到,在山门前的白玉梯上,竟然立着梨花婆婆,在她的左右两侧各有两具行尸。
梨花婆婆年事已高、又不起眼,白巫师们自然是没将她放在眼里,但就是这么个佝偻干瘪的老妪,以一人之力挡在山门前,摘叶飞花、行尸凶狠,白巫师们怎么也无法突入进去,反倒一个个的成了行尸走肉。
天昏地暗,不知持续了几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