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曼不知道,是因为您也不知道对吗?”
白母猝然色变。
“我失忆后您就带我回了老家,赵小曼是隔了一周后才来的,您当时说是因为她要辞掉在燕京的工作。”白闻秋冷冷一笑:“我在老家认识的人不多,想必他们也都被你找过了,可在燕京总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您是想我去问,还是您亲自说?”
白母心神巨震,脑中一片空白,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情绪已完全崩溃,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闻秋我们忘了他好吗?你不是全都不记得了吗?你已经不爱他了啊,你明明都改好了,都回归正常了!”
白闻秋挑起眉,并不意外地陈述:“所以,不是他纠缠我,是我爱过他。”
白母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伯母,我并没有告诉他这些事。”白焰耸了耸肩,凉凉地说。
白母肝胆俱裂,身子不由地晃了晃。
离得近的赵小曼条件反射去扶,却被白母狠抽了一耳光,“没用的废物!”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白母自己,但她不认为自己教训赵小曼不对。
她确实聘了赵小曼假扮儿子女友,也从不指望这件事能瞒很久,更不可能真让赵小曼这种见钱眼开的女人当她媳妇儿。只是儿子回国后虽然鲜少提及白焰,却一直没能忘了对方,甚至在感情上完全封闭了自己,她想趁儿子失忆掰回他的性向——白闻秋交了一个女友,以后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就算赵小曼的事情败露,就算白闻秋某天恢复了记忆,只要她能抓住机会给儿子灌输正确的性取向,儿子的毛病说不定就治好了,可谁知道赵小曼这么快就露馅儿,不是废物是什么?!
“好你个老妖婆,居然敢打你姑奶奶!”赵小曼终于反应过来,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就要扑上去,尽管被眼疾手快的谢翡拦住了,她依然张牙舞爪地怒骂:“给几个臭钱了不起啊,又让背资料又让纹身的,变态!难怪你儿子要搞基,多半就是因为你才对女人有了心理阴影!”
赵小曼眼眶一红:“你个老妖婆知道纹身有多痛吗?给的资料还都是错的,好意思怪我废物?你姑奶奶高考都没这么用功过,有这精力我咋没想着考清华北大呢?呸!老娘不干了!”
第51章
赵小曼摔门离去, 留下满屋情态各异的人。
白母浑身抖得犹如风中落叶,忽听“扑哧”一声笑。
“有意思。”郁离白看一场大戏,心情颇好地看向白闻秋:“看来你也没那么蠢。”
白闻秋见过胡子大汉两三次, 只当是谢老板的亲戚,尽管明知道对方在看笑话, 此刻也无心计较。
更何况, 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
然而憋了一肚子火的白母立刻将怒气转移至郁离身上,一双通红的眼瞪了过来。
“你还想要治腿吗?”郁离完全不将白母放在眼中, 淡声问了句。
白闻秋一怔, 他当然想治腿, 一个滑雪运动员没了双腿连残疾人运动会都参加不了。可自他受伤后,国内外的权威医生也见了不少,却每每失望, 如今六年已过,他早就不指望了。
白母更不可能将郁离的话当回事,还认为对方是在故意嘲讽。
唯有白焰双眼一亮, “闻秋的腿还能治?”
他知道胡子大汉就是郁离,而郁离并非凡人。
“皮皮虾是节肢动物, 有很多腿。”谢翡很小声地提醒。
郁离耳力不凡, 自然也听见了,当即不遮不掩地说:“等着他自行修炼出双腿得多久, 我是指后院几株灵植有断肢再生的功效。”
谢翡恍然大悟,他早听阿福介绍过,只是一时半刻没想起来。
如今白闻秋觉醒了半妖血脉,可不就能食用灵植了?
“你们在说什么?”白闻秋再是心不在焉, 这会儿也发觉不对劲了,毕竟白焰的表情很认真。
不等众人回答, 白母率先爆发,“你们都给我滚出——呱,呱呱呱!”
郁离收回手,揣入裤兜,“聒噪。”
谢翡心说直接禁言不好吗,这下岂不更聒噪了?
一片蛙声中,白焰走向惊疑不定的白闻秋,神色凝重:“闻秋,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坦白了。”
饶是一贯冷静的白闻秋,在见识到白母莫名其妙发出蛙叫后,也感到十分惊悚:“什、什么?”
“其实……”
白闻秋冷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喉结却滚了滚。
“你是一只皮皮虾。”
“……”
当天,白母最终还是晕了过去,也不知是难以接受自己口吐蛙叫,还是因为儿子居然是皮皮虾。
“真没想到赵小曼还是个炮仗。”谢翡送了满腹怒气的赵小曼去村口搭车,回来后忍不住跟郁离吐槽,“路上都听她咒骂白女士了,不过白女士真的好奇葩,白闻秋又不是没朋友,编织这种谎言有什么意义?她就不怕白闻秋真的喜欢上赵小曼吗?”
“那她高兴还来不及,说明白闻秋如她所愿了啊。”郁离嗤笑:“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棒打鸳鸯,她就是最后的赢家。”
谢翡一想也是,叹了口气说:“不过白闻秋也不可能喜欢赵小曼的,就算失忆了,他还是记得白焰的喜好和习惯。”
几乎将自己活成了对方。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郁离不以为意。
如果真的喜欢,即便记忆没了,终归还有喜欢的本能。
否则,谈什么喜欢?
这日深夜,天空落雪了。
在寒冬将远,春日将至时,夕宁村终于等到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雪堆好似厚重的云团,为千家万户笼上银装。
清晨,大雪转为小雪。
天还未亮时,白母迎着簌簌飞雪离开了客栈。
临走前,她甚至没和白闻秋说一句话。
白母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灯光晕下,白焰见白闻秋面无表情盯着小路尽头,宽慰说:“伯母可能是受惊过度。”
“她只是嫌弃我成了半妖。”白闻秋自嘲一笑,“她连我是同性恋都很抗拒,何况……”皮皮虾?
白焰即便再不喜欢白母,也尽量客观地分析:“伯母只是暂时抗拒,你们是母子,时间久了,她总会接受的。”
白闻秋忽然转回头,仰看着他:“那你呢?你用了多久时间接受?”
白焰一怔,轻轻笑了。
四下万籁寂静,仿佛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
两人在飘雪中无声对视,白闻秋望着那双碧蓝而深邃的眼眸,一时感觉陌生又熟悉。
心潮涌动间,他情不自禁地问:“who are you?”
白焰:“……”
???
白焰仔细打量着白闻秋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事实上,以他对白闻秋的了解,对方也不可能拿失忆来开玩笑。
他想到了郁离所说,白闻秋觉醒血脉后很可能多次失忆,难道……
半晌,白焰眼波深处再次漾开笑意:“your first love.”
我是你的初恋。
每一次的初恋。
白闻秋确实二次失忆了。
他的记忆再度回拨,停留在了七年前。
18岁的白闻秋还很健康,能踩着滑雪板肆意飞驰,而如今的他却只能坐在轮椅上。
好在双腿有了治愈的希望,白焰又始终陪在身旁,为他一点点填充记忆。
白闻秋还算平静地接受了现在的一切,哪怕再匪夷所思,他也愿意相信白焰——虽然记忆遗失,但喜欢的感觉骗不了人。
即便嘴上否认,身体也会很诚实。
譬如此刻。
“哥,我彻底gg了……”谢翡精疲力尽地躺在地板上摊大饼,简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他明明只是来陪郁离打游戏的啊!
最开始,两人打基建游戏,一旦他的城建进度超过郁离,对方就会当场表演气压骤降。
接着,两人打格斗游戏,他尽量让着郁离,又被指出态度有问题。
后来,两人打竞技游戏,这回他认真了,结果就是让一个胜负心极强、报复心极重的幼稚鬼气到摔了手柄。
可想而知,郁离必然是要找回场子的。
但郁离也想不到什么折腾人的好点子,无非就是“健身”老一套,还此地无银解释了自己的动机,说是睡了一个月长了八斤,如今身体恢复了也得将减肥提上日程,如果真心追求他,就要跟上他的节奏。
谢翡当时只想着郁离这么容易长胖多半和原形有关,心立刻就软成一团,脑子一热答应了下来。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啧,这就不行了。”郁离居高临下,得意地俯视着谢翡。
“那当然比不上哥哥。”谢翡语调软软,希望能博取一点同情,“待会儿还要和大家一块儿看元宵晚会,要不就到这里好了,我总得回房洗洗。”
郁离不满:“不是说要跟上节奏吗,就会拖后腿。”
“可我尽力了啊,我现在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动了。”
郁离皱了皱眉,弯腰硬拉起谢翡,背转过身蹲下,将对方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趴好。”
“哥你要背我啊?”谢翡微愣。
“你手指不都没力了?”
那只是夸张了一下……
谢翡当然不会傻到坦白,美滋滋地攀上了郁离的背。
他双手勾着郁离的脖子,下巴抵在对方肩上,呼出的热气难免拂过郁离颈侧。
注意到郁离的耳根渐渐发红后,谢翡心念一动,忽问:“哥,你现在有没有0.00002点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