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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 第459节

她话音刚落,袁冲领着宝丫来到门口,还不及禀报,宝丫看到萝月,叫了声“娘”就扑了过来。

母女俩抱在一处又哭又笑的,袁冲见状,对长安道:“安公公,平阳郡郡守孟衢在楼下求见。”

“去告诉他,杂家今日身子不适,就不见他了。明日杂家在百花洲设宴,叫他邀上平阳伯及募捐榜上的相干人等同来赴宴。”长安道。

袁冲领命下去了。

孟衢一连求见了好几次都没见到长安,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安,离了驿站便直奔平阳伯府。

裘德仁与裘昊父子二人也正因为百花洲丽华轩的事而坐立不安,见孟衢来了,忙迎进来问:“可见着人了?”

孟衢掏出帕子拭了拭额上的汗,摇头:“还是不见。”

“那陈若霖呢?见着他了吗?”

孟衢还是摇头:“也不曾,听说在养伤,不便见客。”

“难不成这太监真要因为我没去迎他而对我们动手?”裘昊皱着眉头在椅子上坐下道。

“你早点带兵去把那清风寨剿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你看看,这一拖二拖,拖出多少事来?”裘德仁埋怨自己的儿子。

“剿也剿过好几次了,这帮泥腿子贼得很,每次就把那圆木滚石往下一扔,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人就跑深山里头去了。这不还在想根治的法子呢嘛,长安这太监就来了……”

“这下好了,也不用你带兵去剿了,人家直接全都收下了,不定从那土匪头子嘴里听了多少不利你我的谗言。”

“你也别说我了,赶紧把后头那一院子的丫头给处理了吧。还嫌把柄不够多么?”

孟衢眼瞧着这对父子就要在自己面前吵起来了,忙打圆场道:“伯爷,都尉,二位稍安勿躁,依我看,事情也没有二位想象的这般糟。方才我去求见,他虽没有见我,却命人传话,说明日在百花洲设宴,请二位还有募捐榜上的大户同去赴宴。我瞧着这意思,他大约还是想要银子。只要二位银子给足,不会有事。”

“可是他抓了周景深,这……”裘昊对这一点极为在意,毕竟他干的那些犯法的事,陈若霖知道的少,与他称兄道弟的周景深却是一清二楚的。

“他虽抓了周景深,可是他没将周景深关入郡衙大牢啊,这意思还不够清楚么?如果把人关入大牢,那就要有罪名才行,有了罪名,轻易就不好改口放出来了。这太监精着呢,他是内卫司出身,该是清楚吴王就这么一个儿子能够继承藩王之位,如今人落在了他的手里,只要操作得当,够他好好敲一笔的。”孟衢道。

“郡守所言在理,不管怎么说,百花洲是咱们裘家的地盘,那太监选在百花洲设宴,应当也算是对我们的一种暗示吧。至于他到底是何用意,明天见了面好生谈一谈,也就知道了。”裘昊对裘德仁道。

裘德仁点头,道:“话是这么说,但明日你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防这太监突然发难。咱们裘家是凭军功发家封爵的,若是栽在一个太监手里,那可真要贻笑大方了。”

裘昊道:“我省得。”又侧过头对孟衢道:“我不善言辞,明日与这太监的周旋事宜,还是要拜托郡守大人。”

孟衢忙道:“二位放心,某定当尽力而为。”

入夜,吉祥来给长安送饭,道:“安公公,方才卫大爷回来过了,让奴才告诉您一声,他去平阳伯府查探情况,如无意外,明日回来。”

长安知道卫崇这是不放心平阳伯府后院那些女孩子,看着去了。

“他可有说,那小姑娘是否活着见到她爹娘了?”她问。

吉祥摇头,道:“他说,那小姑娘倒是撑着一口气回到乡里了,可惜她家已经没了。父母兄弟不知所踪,昔日家园成了断壁残垣,左邻右舍惶惶不敢多言。袁俊听闻,说多半是小姑娘被抢后,她的父母兄弟在普阳郡状告无门,想要出去越级上告,被孟衢那个狗官派人给灭了口。他还说这事常有。”

长安没再吭声,拿起筷子吃饭。

次日一早,孟衢和裘昊就到了驿站准备迎长安去百花洲。

长安收拾好自己一出门,就看到陈若霖一身大红锦袍风姿如玉却又灿烈如焰地站在过道里等她。

“啧!穿这么红,今天要去成亲呐?”长安调侃道。

“能不能成亲得看你,反正我时刻为你准备着。”脸皮墙厚的男人也是张口就来。

不远处看到长安出门正准备过来迎她下楼的龙霜僵在了那里。

“你有这个胆子娶个太监?”

“你愿嫁,我必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绝不反悔。”

听着两人一问一答,龙霜面色更难看了,这不仅是想睡,还想娶呢?

长安笑眯眯:“你若再这般信口雌黄,我就派人来堵了你的嘴。”

陈若霖笑吟吟:“要堵我的嘴何必麻烦别人呢?你亲自来堵岂不更好,我一定配合,绝不反抗。”说着弯腰低头,凑近她略显调皮地一眨眼,问“我这么好看的嘴,你想怎么堵?以两情相悦的方式可好?”

“千岁,该下楼了!”龙霜忍不住大声道。她实在是不明白,一个男人怎么能够调戏一个太监调戏得这般旁若无人圆润自然?看得她简直想自掩己耳自戳双目。

“该下楼了,这个问题,有空再讨论。”长安伸手抵住他胸口昨日被她扎伤之处一推。

陈若霖反应极快,装作被她推开的模样完美避过了她这一推之力,笑容不变:“随时恭候。”

第590章 擦手霜

长安慢悠悠地踩着楼梯下来,一抬眼就看到一众熟悉的人中多了两张生面孔。

孟衢与裘昊第一次来拜见长安,穿的都是官服,因而甚好辨认身份。孟衢看上去大约五十出头,中等个头身材瘦削,慈眉善目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裘昊年近四十,身材魁梧而略显发福,方脸阔口,标准的武将模样。

两人见龙霜从楼上引下来一位嫩笋似的小太监,一时都有些发怔。原因无他,眼前这个文弱秀气、脸上还带着条疤因而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少年,实在很难让人把他和传闻中那个阴狠霸道杀人不眨眼的太监九千岁联系起来。

长安扫了两人一眼,唇角勾起个笑容。

这下两人都反应过来了。因为这个笑看起来无端瘆人,普通人怕是笑不成这样。

两人向长安下跪行礼,这也算是九千岁这个封号的好处之一,自带下马威,不需要在言行上额外体现。

“起来。”长安在两人跟前打了个转,这才让两人起身,然后用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目光上下打量裘昊一番,似笑非笑道:“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说了这句却又没了下文。

裘昊被她说得一愣,心中不免就琢磨开了:百闻?从哪儿闻,闻的又是什么?这么一想,他的目光不免就向一旁的袁氏兄弟那边飘去了。

孟衢见裘昊因为这句话分了神,没顾得上回长安的话,忙拱手道:“九千岁大名,下官等早已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年少有为名不虚传。下官等能与九千岁在此一会,实乃三生有幸,幸甚至哉!”

“好说,杂家昨日托付之事,不知孟大人办得如何了?”长安神情淡漠地问道。

孟衢道:“回千岁的话,都已安排妥当,平阳伯与地方上有头脸的大户,都在百花洲恭候千岁驾临。”

“甚好,那就启程,有话到那里再说也不迟。”长安道。

孟衢连连称是。

一行前呼后拥地出了驿站大门,长安上了自己的马车,还未坐稳,又一道大红的身影挤了进来。

她看着挨着自己在马车里坐下的陈若霖,颇有些目瞪口呆,问:“你做甚?”

“受伤了,骑不了马。”自来熟的男人一脸坦然。

“就算你骑不了马,为何要上我的车?驿站里马车多得是。”

“驿站马车再多,也唯有这一辆里头有你。我不在意坐哪一辆马车,我只是喜欢和你在一起。”陈若霖唇角弯弯道。

长安:“……”

“当然,你若不喜欢,可以派人把我拉出去。只是这样一来,你被周景深派人刺杀,为我所救的说法可能就站不住脚了。毕竟,没有人会气量狭小到连与救命恩人共乘一车都不肯,你说是不是?”

“吉祥,关车门!”长安发现了,油嘴滑舌的男人真的很招她厌烦!

马车开始辚辚前行,长安不想与厚脸皮的某人相看两厌,遂伸手拉起自己这侧的窗帘向外头看去,右手却被人拖了去。

长安倏然回头,正好瞧见陈若霖动作娴熟地从一只画着白玉兰花的粉蓝色小瓷罐里用长指挑了一坨白中透粉的膏子抹在她手背上。

“你在做什么?”虽然这才是见面的第二天,但长安已经意识到无论身边这男人做出什么事来自己都不会感到惊讶了,想来也是心累得很。

“昨天就发现你的手有些干燥。肌肤粗糙可不是男人的象征,所以,无需这样苛待自己。”陈若霖侧过脸对她笑了笑,戴着黑色锦缎手套的左手托着她纤细修长的手,右手熟练地将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膏体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推开。

他有一双与慕容泓截然不同的手,大,宽厚,手指长,但并不纤细。他的指腹上有些老茧,但显然经过保养,所以即便这般亲密的抚触,也不会磨痛了她的皮肤。相反的,那软中带硬的指腹轻轻滑过触觉高度敏锐的手部肌肤时,还能带起阵阵奇异的酥麻感来。

长安看着他从手背到指根再到指尖,一寸不落地将她的右手照顾得妥妥帖帖,也借这个机会将她的手抚摸揉搓了个遍,挑眉讽道:“动作很熟练嘛,难不成三日兄堂堂藩王之子,专长竟是帮人擦手霜?”

陈若霖含情脉脉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旁人那里练习过千次,也不过是为了能在你这里完美地展现一次。你满意就好,证明我素日的工夫并没有白费。”

“还真是有备而来啊!那你倒是说说看,除了擦手霜,你还会些什么?”长安饶有兴致地问。

“你需要什么,我就会什么。”陈若霖一边说话一边像松鼠藏松果一样将她被他揉搓得柔软细腻的手悄咪咪地扣在掌心。

这样的小动作当然瞒不过长安的眼睛。

她眯了眯眼,道:“狗胆包天的人确实需要比旁人多些保命的本事。你现在的行为让我觉得被冒犯,很想把你这只甚会伺候人的爪子剁下来喂狗。给你三句话的时间,三句话不能让我消气,你就自己滚出去。”

“这般不留情面的吗?”陈若霖笑问。

长安:“一。”

“说实话我有点伤心。”陈若霖手捂胸口惺惺作态。

长安:“二。”

“好好,我杀了魏德江。”陈若霖作认输状。

长安:“……”他娘的这是让她消气?火上浇油!

“为何?”考虑到场合问题,她强行按捺着心中的火气问。

“这是我来此的任务之一。如不完成,他们就不会再信任我了,更不会信任,我带回去的你。”陈若霖扣着长安的手举到唇边亲了亲,深情款款“无论如何你要相信,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呵!是吗?”他这句话里面包含的信息量有些多,让长安从怒火中又冷静了下来。她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瞥了眼他的左手,道“那你先把手套摘下来我看看?”

“手套吗?”陈若霖抬起左手,忽然有些忍俊不禁,看着长安道“不问他们是谁,也不问他们为何要我杀魏德江,却对我的手套感兴趣。我可以理解为,你对于我这个人本身的兴趣,大过于我周边其它么?”

“即便我给予肯定的答复,也不意味着对你而言就是好事。你不必过于陶醉。”长安冷淡地提醒他。

“你错了,在我眼里,只要是你给予的,不论好坏,都值得陶醉。”他垂下长密的睫毛,欣赏着自己左手上用金线绣着华美纹路的黑锦手套。这年头还没有松紧带,所以手套腕子那儿是用一根细细的绞金丝缎带收口的,十分贴合他手腕的弧度,并且打的是死结,这确保了任何人都无法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将他这只手套摘下。

“你想摘下我这只手套,丝毫不难,不过是个先后顺序的问题。就如同你乘马车出行,你先得准备一辆马车,然后才能坐着它出行一样,你想要摘下我这只手套,你需得先脱光我的衣服。这是唯一的条件。”陈若霖低垂着那张貌美如花的脸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

“陈公子,你知道无耻和有趣是两码事吗?”长安看着他正色问道。

陈若霖:“当然,因为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爹娘用做尽无耻之事这样的方式生养出来的,所以男女之事,从脱衣服开始,就是十分有趣和玄妙的。安公公赞同我的观点吗?”

长安扶额,不愿承认自己真的被这死男人的嘴炮功夫给磨得焦头烂额。“从现在开始到下车为止,你不许跟我说话。”

“那我可以继续给你擦手霜吗?”陈若霖轻声笑道。

长安:“……”

“再说最后一句,随时欢迎你来摘手套。”不等她回应便自作主张将她左手拖过去抹手霜的死男人欣欣然地做最后补充。

长安发现自己从没哪一刻如此刻一般怀念一本正经君子作风的钟羡。就连……罢了,那个人还是不要去想的好。

不久到了渡口,一行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

陈若霖下了车,转身去扶跟在他后头下车的长安。

长安发现这男人是真的不在意旁人眼光,和她共乘一车已经够让人说三道四的了,如今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等本该下人来做的事,其真实意图还真是耐人寻味。

她瞧了眼旁边因被人抢了差事而显得有些无措的吉祥,且不急着下车,曼声道:“吉祥,过来教教陈公子扶杂家下车的正确姿势。”

近旁原本没注意这边情况的人徇声都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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