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赵瑞心带她去应酬。包间里觥筹交错,人们推杯换盏,席间有人喝得微醺,点燃香烟和雪茄,在谈笑风生中置换资源。
虞幼真不喜欢闻烟味,找了个理由出去透气。
夜色如水。私人会所的私密性极佳,出了喧哗热闹的包厢,是一派的宁静。
她站在连廊底下,抬眼望望天色。在这个间隙,她没由来地想起了温恂之的头像,那片黑漆漆的天空。也不知道他是在哪儿拍的,总之不会是在港城。港城的夜空不是黑的,总是呈现出深沉的勃艮第红,也少见星星。
在原地放空了会儿后,她准备回包间。在转身时,她目光微顿——隔着层层叠叠的藤蔓和绿植,她影影约约看见不远处的小亭里有一个略显眼熟的人影。
对方两条长腿架在石桌上,整个人以一种很闲适的状态躺倒,说话的语气玩世不恭。
“……听说虞家老太爷现在还没好起来,我估计他怕是不行了。郑家那不着四六的小少爷成天巴巴地守在人病房前。我笑死了,装什么贤子孝孙呢,整个港城都知道他想干什么,不就想把人小孙女儿虞幼真娶回去吗。”
虞幼真听到自己的名字,也认出了这声音。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是温恂之的堂弟,温越之。
温越之和温恂之虽然是堂兄弟,却完全是两样人。
温恂之风度教养极佳,温越之却嚣张跋扈。小时候温越之最爱拽她的辫子,把她欺负哭,然后自己乐不可支,捧腹大笑。
那边,温越之还在继续说话:“全港城的人都知道虞家二房富得流油,而且二房就只有虞幼真一个女孩,以后她嫁给谁,那简直是赚翻了。郑晋英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郑家现在已经快成了破落户了,就虞幼真那样的姑娘,他也敢肖想。少爷我还没发话呢,你说是吧。”
说完又是一阵震天的笑声。
虞幼真捏紧手指。
自从她父亲去世后,她们孤儿寡母犹如稚子抱金过闹市。今夜这样的算计她见过太多了,人们对着她是一副灿烂的面孔,背着却在盘算怎么从她们身上咬下一口肉。因此赵瑞心一直让她低调,她也乖乖照做,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温越之收了笑,声音沉了点:“哎,你说,万一我真能娶了虞幼真……我那大哥的位置,说不定就——”
他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道清泠泠的女声冷嗤道:
“痴心妄想。”
温越之话音一停,转头看去——离亭子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女生。光影半明半昧,也掩盖不住她的过人的姿容。
只是此刻,她那巴掌大小的脸冷若冰霜。
“虞幼真?”温越之一下子坐直了,“你怎么在这儿?”
虞幼真只冷冷睨他一眼,转身想走。
温越之三步并两步跨到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虞幼真并不应声,准备绕开他。
温越之再次堵住她,逼近过来,笑道:“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他身上烟味浓重。她皱起眉,往后避了几步,说:“你能不能让开?”
“我偏不让。”温越之轻笑一声,反问道,“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虞幼真抿唇不说话,她有点后悔刚才的一时冲动,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
见她这样,温越之更加笃定她什么都听见了,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他见过美人无数,却无人如她特别。
毫无疑问,虞幼真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既有堆金砌玉娇养起来的端庄大方,在低眉时又有种别样的、朦胧的、难以捉摸的美,像雾,像雨。她只需要站在那儿,就胜过千千万万。
让人想占有,想怜惜,又想狠狠打碎她。
之前听说郑晋英像舔狗一样追她,温越之还在背地里暗嗤这小子丢人,但此刻,他好像能理解郑晋英了。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痒,他微扬起下巴,说: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如考虑一下我?”
虞幼真:“……”
神经病。
这人疯了。
她嘴角微捺,终于开腔道:“我对你没有兴趣。”
温越之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虞幼真的脸:“不接触接触,怎么知道有没有兴趣?”
虞幼真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并不想踩坑。”
听到她把自己比作坑,温越之也不怒,反倒笑起来,笑得很大声。他伸手揩掉笑出来眼泪,“小姑娘,你认清形势好不好。你现在就好比一块流油的肥肉,谁都想咬一口,连郑晋英那草包都敢觊觎你。我难道不比他好?”
虞幼真低嗤一声,没吭声。
好什么好,这两个人一丘之貉。
温越之见她这个反应,却也不恼,微笑道:“怎么不比他好?就说一点,郑晋英对外宣称自己有180,实际才178,可我实打实有181。”
虞幼真:“……”
男人至死180。
如果一个男人将将到180,他会说他180,如果他有180,那全世界都会知道他有180。
她终于忍无可忍,顶了一句:“恂之哥188。”
终于,温越之笑容一僵,道:“我穿鞋垫垫也有那么高。”
还要垫啊?那得垫好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