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不尴不尬地聊了两句,从前面传来了歌舞声。
郑英快走了两步:“王爷,这就是了。”
他带着祁凉往里走,所有坐着的官员都起身:“给太守大人请安。”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认识祁凉,还是要给祁凉一个下马威,所有人就当作没有看到祁凉一样。
郑英的脸色立马变了,呵斥道:“这位是从京城来的钦差大臣梁王,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梁王殿下请安!”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就像是早就演练好的一般,所有的官员又来了一次:“给梁王殿下请安。”
祁凉并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还保持着请安的姿势。
这厅中所有的县令都满面红光,没有一个人有一点焦急之色。
来了淮南这么久,也从来没有人提到疫情的事儿。
如果不是在京城中就查探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就看这些人的表现,祁凉真的不认为淮南会有疫情。
大厅中的氛围瞬间变得十分尴尬。
所有的官员都还在行礼,祁凉只是挨个打量了他们一番。
本来要给祁凉一个下马威,谁能想到倒是倒过来了。
郑英的脸色有片刻的阴沉,很快就挂上了笑容:“让你们这些老货都认不出来王爷,竟然连给王爷请安都不知道,现在惹王爷生气了,你们也只能受着了!”
他似乎是在开玩笑,却把话头往这些人没有给祁凉请安上引。
如果祁凉真的接受了这个说法,那就是小气。
目光落在郑英的身上,祁凉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聪明人。
只可惜,这份聪明显然没有用对地方。
祁凉轻笑了一声:“本王倒是没有郑太守说的这么小气,只是想看看在淮南有灾情的时候,还能歌舞升平的众位大人,到底都长什么样!”
这一句话,几乎把整个大厅中的人都吓了个半死。
郑英的脸色也彻底拉了下来:“下臣以为已经给王爷解释的很清楚了,这一次邀请王爷来,也是为了让王爷了解情况,您这是什么意思?”
人是他带来的,祁凉当着他的面,直接训斥淮南的官员。
郑英面上的神色十分难看,看向祁凉的眼神阴翳。
“难道本王说的不对,现在淮南没有灾情?还是众位大人没有喝酒玩闹?”祁凉半步都没有退让。
这是他跟淮南官员明面上的第一次接触,如果真的让郑英站了上风,以后他在淮南还怎么赈灾。
两个人针锋相对,剩下的官员们都不由摒住了呼吸。
祁凉到底是占了身份上的优势,纵然郑英已经很生气了,也不能在面上给别人留下把柄。
他轻声笑了笑,主动缓解了尴尬:“王爷说的也是实话,是下官错了。”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一眼还在场中的舞女们:“没有眼力见儿的东西,咱们梁王不喜欢这些,你们还不快滚下去!”
随着郑英一句话,歌女与舞女们都离开了。
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祁凉眼中闪过了满意:“本王就知道郑太守是个懂事的,有了郑太守在,这一次的赈灾肯定能完成!”
“王爷说笑了,这一切还是要仰仗您才是。”两个人你来我往,谁也不愿意让步半分。
本来是郑英坚持要跟祁凉一起来参加宴会的。
现在祁凉是来的,他的心情却好不到哪儿去。
郑英看向祁凉的目光十分冰冷,一想起祁凉说的话,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祁凉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当即就坐在了主位上:“不知道哪位大人可以先说一下治下的情况?”
郑英冷哼了一声,坐在祁凉的下首,没有说话。
就这种局面,只要是没傻,就没人敢站出来。
祁凉这句话算是白问了,根本没有人给他回应。
他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了起来,浑身的气势外放:“怎么,朝廷给众位大人俸禄,众位就只是坐在这里吃酒听歌舞,连自己治下的情况都不知道吗?”
这句话严重了,如果真的传出去,在场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臣等不敢。”
所有人都冲着祁凉行礼。
不说祁凉是皇子,就他是钦差大臣这个身份,只要他问了,这些县令们就该回答的。
只是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郑英身上。
很显然,没有郑英的首肯,祁凉是注定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宴无好宴,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因此祁凉的神色淡然,并没有被这一幕惊到。
“郑太守,你不是说本王来了,就能了解到淮南的大部分情况吗?现在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骗本王?”擒贼先擒王,既然别人不愿意说,他只能继续把枪口对准郑英了。
郑英起身,对祁凉的态度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恭敬,说话的语气更是十分敷衍:“下臣本来以为王爷是皇子凤孙,只要一出马,该问的肯定都能问到。谁能想到王爷威仪太甚,我们淮南的人没有见过市面,这是被王爷吓到了。”
他一点都不遮掩自己的意思。
祁凉不是看不惯他们的歌舞吗?那现在他就明摆着告诉祁凉,事情不是这么谈的。
眼神从下面这些大臣的身上一个个掠过,被祁凉看到的人都低下了头。
最终,全场跟祁凉对视的人,只有一个郑英。
郑英并没有低头,对上祁凉的目光,他露出了一丝笑容:“王爷莫怪,也实在是小的不懂事,只是这是我们淮南的风情,就算小的是太守也没有用,勉强不了众位。”
这话说的,反正一切错都是祁凉的。
祁凉皱了皱眉头,拍了拍桌子,发出了一声巨响。
好端端坐在凳子上的众位县令都被吓了一跳,甚至有一些已经萌生出了退意。
“你们当真不愿意说?”祁凉有些气急败坏。
依旧没有人说话,郑英的笑容扩大:“王爷息怒,原因下臣已经告诉您了,也不是我们不想告诉王爷,实在是非我们所能控制的,您还是不要太生气才好。”
郑英当真把贱人两个诠释的淋漓尽致。
祁凉冷冷看了一眼郑英:“这就是淮南的官员,本王知道了!”
留下这句话,他很快就离开了。
刚才那些一直跟郑英站在统一战线的人,难免有些害怕。
“太守大人,我们这样跟梁王说话,真的没事吗?”
“梁王可是钦差大臣,如果给我们带来麻烦怎么办?”
“我也有些担心……”
“……”
这些丧气的话一句句往耳朵里钻,郑英大吼了一声:“都给我住嘴!”
等到安静了下来,他才撇了撇嘴:“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罢了,我们在这淮南官场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呢,你们怕他?”
平治县县令王勉苦笑了一声:“大人,我等哪里是怕梁王,而是怕梁王背后的陛下啊!”
按照他的想法,跟梁王这么闹实在是没有用。
梁王背后始终是站着顺平帝的,如果他们闹过了,顺平帝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今天的这个接风宴,就是对梁王的挑衅,对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好处。
王勉一直都不同意办什么接风宴,只是没人听他的罢了。
郑英走到王勉身边,拽起了王勉的衣领:“怎么,你现在后悔了?你可别忘了现在的平治县是什么样儿,你以为你讨好梁王,梁王就能饶了你吗?”
他手中的人脸色一僵。
王勉快速摇头:“下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太守大人这边的。”
扫了他一眼,郑英放开了王勉,轻笑了一声:“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本官都知道,本官告诉你们,这一次的灾情谁也不许说出去,一旦说出去了,等着我们所有人的只有灭顶之灾,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整个淮南郡的官员,在这一刻都十分团结。
却说祁凉也不是没有收获,从接风宴回去之后,秦风就过来了:“王爷,属下有点收获。”
郑英邀请他去接风宴,太守府的书房就肯定没有人了。
秦风刚才就趁着祁凉去参加接风宴的时间,在郑英的书房走了一圈。
“东西拿出来。”祁凉当时眼前就一亮,只觉得今天的这点苦没有白受。
不过等了半晌,也没见秦风有动作:“怎么回事?”
面上出现了难色,秦风尚且在感慨中:“王爷,属下在太守府的书房看到了很多银两,数不清楚的银两,都是这种成色的。”
秦风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块,放在祁凉面前。
从秦风手中接过银子,祁凉扫了一眼,脸色立马变得十分难看:“这是官银!”
祁凉当然不陌生,毕竟他这次是来赈灾的,户部给的银子都是官银。
除了每一次赈灾和给地方拨款之外,是不会有官银存在的。
这些东西一般都是给各大世家,然后留了底子的,谁那里有多少官银,只要去朝廷报备,自己融了重新铸好银子就行。
私人是绝对不允许拥有官银的,郑英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祁凉也没有忘记秦风说的话,他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你说的很多,是有多少?”
“属下找到了一个郑太守的仓库,大概跟这个书房差不多大。目之所及,全是银子!”秦风倒是干脆利落,很快就说出了他见到的。
按照这个说法,至少也要几十万两。
祁凉攥紧了拳头:“这么多银子,他得拦截了多少朝廷的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