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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 第19节

至于以后会不会知道,会不会和每一次一样,事态忽然变得非常糟糕,再一路急转直下狼狈收场,对方会不会后悔救错了人……

根据经验来看多半是会的,但也没关系,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真的很开心。

反正也已经完全想不起昨天更多的细节,就让他胆大包天地自欺欺人一次,相信假装除了剧本之外,另一场交易也是真的完成了吧。

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相信了他从没做过坏事,回答了“嗯”,所以按照约定,得到了他的全部家当。

因为他心情好,所以慷慨地送了对方剧本。

因为对方的心情也很好,想再和他见一面交个朋友,所以送了他船票。

只不过因为有急事,买走了他的家当的先生不得不立刻离开,所以只带走了剧本,把其他东西都忘在了房间里。

……

绕是挺绕,强词夺理可能也有一点,但这不也是很合理的逻辑。

也不知道那位日行一善的影子先生接到酒店的电话,是会觉得莫名其妙,还是会不以为意地吩咐酒店自行处理,让这些家当被当做垃圾丢掉。

不过这些事就都同他的关系不大了。

骆枳又摸了摸那把吉他。他闭上眼睛,额头抵着琴枕静静蹲了一会儿。

希望这位影子先生最好识货。

吉他倒是不值钱,只是三百块从路边琴行随便买的。但琴包里有几首歌,骆枳被全网黑之后就再没录制发布,也始终不舍得卖出去。

按照几个音乐公司开的价,随便卖一首,再贵的酒店房费住上一个月也足够了。

骆枳抱着他的书包,他的手臂不自觉地用力到有些隐隐发抖,挤着揉成一团的那副画。

骆枳试着发出那个认可的鼻音,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成功了没有。

他怎么没干过坏事呢?他是个胆小鬼,甚至因为怕踩进什么圈套,就不去看任姨留给他的东西。

过几天亲自去向任姨道歉吧。

骆枳轻轻抬了下嘴角。

他仗着自己什么也不记得,趴在茶几上,用酒店的铅笔在给客人留言的便签一点点涂出了一幅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速写。

这次画得可非常好。

他专心地画完最后一笔,然后厚颜无耻地把这个画面当成是真的,印在脑海里。

影子先生弯下肩,把伞倾到他头顶。

对他说“嗯”。

第16章 盔甲

骆枳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了离开房间,由电梯下到酒店大堂的那一刻为止。

看清远处坐着的人影,骆枳就收住了脚步。

骆枳没有停顿,转身想要回到电梯里。

可惜大堂的人显然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到他出现,立刻起身快步走过来。

电梯门关了又开的空档,女孩子已经拦在了他的身前:“二哥!”

骆枳单手按在电梯上行键上,轻轻蹙了下眉。

他的记忆已经有大段空白,身体却对这个太过陌生和久远的称呼仍有反应。即使听不到骆橙的声音,只是看到那个口型,依然有种隐蔽的蛰痛先于意识沿着脊背冲上来。

电梯门在骆橙的身后徐徐打开。

骆枳垂下视线,抬手压低帽檐。

他低声说了句抱歉,打算绕开几步走进电梯,却忽然被骆橙抱住了胳膊。

“二哥。”骆橙抬头看他,抿了抿唇,“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骆枳的体力不足以抽出被拖住的手臂。他试了几次,还是只能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女孩子的口型。

有些模糊细碎的混乱画面,在他脑中隐隐约约浮出,却终归拼不成连续的片段。

所以骆枳也只好问她:“我为什么生你的气?”

在他问出这句话后,骆橙的神色明显有了一瞬的慌乱和凝滞。

那张明媚的脸上几乎挂不住笑容,骆橙用力拧了拧衣角,低下头掩饰着心虚。

她把这当成了骆枳对她的嘲讽和诘问,本能的心慌盘踞片刻,叫强压下去的反感跟抵触浸着,很快就成了无需理由的羞恼。

……她就知道,骆枳肯定是记恨她的。

因为记恨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所以才故意拿这种问题来逼她,当众叫她难堪。

她的确不该在已经发现骆枳的情况有异样之后,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离开,又在尘白哥问起来的时候撒谎。

可骆枳要是不自导自演,弄一出寻死的闹剧来威胁他们这些家人,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自己固然有错,可骆枳难道就永远学不会自省和知耻?怎么好意思拿出来像个受害者一样的架势,在这里质问她……

骆橙把头埋得很低,掩去那些心思,拧着衣物的指尖已经隐隐泛白。

她那么反感骆枳,从大哥那知道了些因为自己太小而忘记的事,这份抵触就又加深了一层。

——直到昨天她才知道,原来父亲和哥哥对骆枳的冷待,竟然是因为他们还小的时候,骆枳曾经因为任性贪玩,带着她从母亲手中走失过一次。

幸好骆橙运气好,没过几天就从那些坏人手里逃了出去,又恰好被不远处的警察发现,这才辗转平安回了家。

就是因为这件事的刺激,妈妈的神志才开始不清楚的。

骆橙当时的年纪实在太小,小孩子心大又不记事,她对这段经历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可这些天为了龚导演那个纪录片,骆橙已经看了不少真实案例,闭上眼睛想一想,就瘆得背后发凉。

要是她真的丢了呢?

要是真的丢了,得过什么样的日子,吃什么样的苦?

她当时才几岁大,骆枳险些就毁了她一辈子,怎么从来就没有一点愧疚?

这些念头太过鲜明地盘踞,也彻底压过了她得知“小火苗”的原型居然就是骆枳后,对记录里的那些惨烈过往的本能的心惊肉跳。

骆橙甚至觉得自己简直天真到可笑——她居然还会关心骆枳。

明明是骆枳这个哥哥害得她险些走失,可骆枳却从不肯承认,甚至从来没有因为差一点就害得亲妹妹也遭遇这种命运,而生出哪怕一星半点的良心不安。

……

要不是现在不能跟骆枳反目,骆橙几乎要压不住脾气,像之前的每次那样甩手就走。

可她毕竟还有事要靠骆枳帮忙。骆橙惦记着和龚寒柔导演的约定,深吸口气,重新调整好状态甜甜笑着抬头:“二哥……”

她只违心地又叫了一声就忽然停住话头,怔忪了下,有些迟疑地迎上骆枳的视线。

骆枳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那双眼睛里的神情很认真,也很温和,温和得仿佛在看某个没什么印象的不太熟悉的人。

虽然还知道对方是谁,却因为分开太久又或是经历的事实在太多,已经开始觉得陌生。

因为已经开始陌生,所以不知该怎么回应对方的热情,所以带着一点和气的疏离的礼貌歉意。

骆橙定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心慌。

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骆枳每次看向她的时候,不论是拿漫不经心的笑还是柔和的纵容态度做掩饰,在掩饰之下,都依然还会有很细微的黯然失落。

骆橙忍不住轻攥了下手掌,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都把那个眼神看得这么清楚。

每次看到骆枳眼底那些黯然,在骆橙的心底,其实都是有极为隐蔽的难以启齿的痛快的。

她知道骆枳对她过分的宽容和退让,所以经常用这一点来惩罚破坏他们一家的骆枳——骆橙在心里把这当作是伸张正义。

她是在保护简二哥和妈妈,是在替被烦得焦头烂额的父兄出气,是在保护自己的家。

至于骆枳这种人,当然是罪有应得。

骆橙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些情绪会毫无预兆地在那双眼睛里消失。

所以,即使是在那样闹崩了一场之后,当龚寒柔导演问她能不能把当事人带来时,骆橙依然想都没想就下意识答应了下来。

……骆枳现在还会答应她的请求吗?

要是骆枳不同意出面呢?

上次去见龚寒柔导演,她的表现原本就不太好。

要是不能把骆枳带过去,是不是就要彻底失去这次机会了?

骆橙忍不住有些紧张,她尽力定了定心神,指尖扣住掌心,把自己做的备用方案说出来:“二哥,你跟我走吧,我想给你补过个生日……”

她边说边伸手去拉骆枳,可骆枳却依然站在原地。

“我的生日已经过了,而且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急着要去做。”

骆枳轻轻摇了摇头:“抱歉,小橙。”

骆橙没想到他竟然怎么都说不动,无端又生出一阵气恼,脱口而出:“要是我们一家想给你补过个生日呢?”

这句话说出来,终于让那双始终平静温和的眼睛有了细微变化。

骆枳慢慢蹙起眉。

他似乎不太理解骆橙这句话,思考了一会儿,才缓声跟着重复了一句:“你们一家?”

“对。”骆橙咬了咬下唇,她其实没跟爸妈和大哥商量这件事,但骆枳油盐不进,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爸爸妈妈,大哥,二……怀逸哥,我们都在望海,想跟你吃顿饭……”

骆枳看到了她话中的关键词:“望海?”

“就是尘白哥家那个别墅。”为了掩饰心虚,骆橙一口气说下去,“你不记得了吗?任姨养病的时候就住那,还有你自己以前不也一直住在那里吗?很清静的,风景也很好,尘白哥借给了我们,怀逸哥陪妈妈在那疗养,爸爸跟大哥今天也来了……”

她说得实在太快,骆枳没办法辨认口型,但事情的脉络毕竟并不难猜,前因后果已经在脑海中隐隐联系起来。

原来在望海等着他的圈套是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