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苦悲见之欢欣苦楚,对于引动过了黑色梵文的叶小孤而言,显得有些疏远。
明明想要笑,但是脸上好像是凝了一层霜雪,那霜雪一直延绵凉透了他的心,不知不觉就变得不苟言笑的模样。
在一品居的时候,总是会让人一种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的感觉。
这边他还在洗手间里洗着手,门外便传来了几声“咚咚咚”的敲门声。
“瑶儿,去开门,应该是她们来了。”
“……”
这说话间也不见人应声,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探出脑袋看看,正巧见着陈瑶躺在沙发上似乎睡得还挺熟。
他随手拿着毛巾擦了擦手也没有去开门,特意走到了沙发前看着陈瑶催促一句道。
“瑶儿,去开门。”
“狗东西你要死啊?自己走过来都不知道去开门?”
“瑶儿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狗东西!”
陈瑶满是不情愿的迎头痛骂了他一通,不知不觉就习惯性的想要撒点儿野。
只不过这话还没有说完,这姑娘见着叶小孤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时还难免有些心虚,说话也磕巴了一下。
门外的敲门声似乎很是急切,隔了没两分钟,又是“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偏偏叶小孤和陈瑶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谁都没有去开门的意思。
眼看着那门外的响动越来越大,约摸着再不开门,估计任含香她们几个能把这门给卸了。
陈瑶左右没法子,终于还是服软道。
“你先去开门。”
“瑶儿叫我什么?”
“我还能叫你什么?开个门,我还得叫你亲爹不成?”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叶小孤也不急,慢慢悠悠的搓了搓手,顺带还看来看桌上的茶饮。
这几个月来,一品居都没什么外客,所以家里也没备着什么喝的东西,只有玻璃杯装着的白开水。
“瑶儿,最后挺喜欢喝白开水的,是挺补水的吧?”
“……”
陈瑶听着他这话,小脸儿唰的一下红了几分,不过眼神里还是带着几分倔劲儿。
叶小孤本来还打算继续磨磨这小妮子的性子,突然见着原本安置小白狐的房门外灵光一闪。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他却也没心思继续逗这姑娘。
陈瑶在沙发上原本还有些心虚,一见着他看着小白狐的房间,心里平白的泛起几分不服气。
正好他要去查看小白狐的动静,陈瑶就冷着脸坐在沙发上像是生了根似的。
叶小孤看了一眼那房门上的灵光,正打算走过去看看动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陈瑶还噘着小嘴儿耍性子。
他二话不说,直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连着拍了几下,拍得啪pa直响。
还没等陈瑶红着眼睛骂两句,他就凑近了她耳边佯装冷厉道。
“瑶奴……”
“呸”
“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一会儿我真让任含香她们观摩一番你这小瑶奴?”
陈瑶虽是脾气大,却还是一颗女儿心,哪容得那般心思。
这会儿小脸儿微微一红,皱着眉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
“狗东西~你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叶小孤嘴角微微一扬,心里其实也担心小白狐的动静,见着陈瑶服软,见势和她耳语两句也就径直去查看小白狐的动静。
陈瑶这边耳根子还有些发烫,见着他利落的转身就走,一时却是忍不住轻哼一声,径直开门去迎任含香等人了。
篆刻的符字在房门上散发出幽幽的灵光,莫名的显得有些诡异。
这房间里的阵法不过只是聚灵所用,好几个月都没有动静,为什么今日会被引动?
心念之间,叶小孤皱了皱眉头,一时没什么头绪,伸手引动真元照着房门上的符篆,作两指并拢一点。
落指之处,符字灵光仿若莲池泛起清波徐徐,不断涣散开来,不一会儿就消散无踪。
灵光一闪,叶小孤还没有开门,只见这房门却从里面缓缓打开。
心中的莫名的窜起一丝激动,喉结微微的动了动,那名字即将呼之欲出的那一刻。
门后突然麻溜儿的窜出了一只小白狐。
这只小白狐不知怎么的竟然还会开门,它一溜出来,纵身轻跃,一下子就跳到了他的头顶,爪子扒拉了一下就纵身跃走。
独留下叶小孤一个人站在门口,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还没等他多想一会儿,只听着身后有人快步走来,径直就环腰将他抱住。
只是有些许她身上的香味,叶小孤的目光就柔和了几分。
“我听说你的事了,你没事吧?”
“你?”
“我怎么了?”
“这个称呼不太对。”
相隔这一年有余,虽然眼前的人儿容颜如旧,一切就恍如昨日一般,但是到底是过了这么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是是非非。
叶小孤拥着任含香,嘴角颤了颤虽不见笑意,眼底却满是欣喜。
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两人这会儿正打算好好的倾诉一番。
没想到那只小白狐突然从任含香的胸前钻了出来,生生的挤到了两人之中,惹得叶小孤也不好无视它。
顺带着,陈瑶在门口也是连拉带拽的将那只拉车的小白鹿给推进了屋里。
一品居的房子虽然贵,但是面积也比较大,唯独这个户型不太方正。
那头小白鹿走到拐角就被卡住了,陈瑶在后面也没见着还在一个劲儿的推。
闹到最后这小白鹿也是脾气大,撒开蹄子往前就扑腾了两下,搞得整个门廊稀里哗啦一通乱响,还不知道碰倒了多少东西。
这一下动静一出来,任含香身前那只小白狐一下子就竖起了耳朵,扭头就朝着门廊看去。
虽然不知道这只小白狐是不是稍微恢复了些宝儿的意识,叶小孤见着它回头之时心中却泛起一阵狂喜。
“宝儿!”
他激动的唤了一句,那小白狐回头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也随之浇灭了他心中的那丝微末的激动。
“姨娘真的出事了?”
“正想和你说说这事儿,只能再耽误些叙旧的时间了。”
“就说两句还能耽误什么?”
任含香白了他一眼,这目光之中习惯性的多了几分撩人之感。
她本就是生得魅,若是寻常只怕免不了让他多看一眼,偏偏如今他的脸上什么都见不到。
“为什么脸上带着这面具?”
“些许琐碎的事而已,先说说宝儿的事吧。我希望你带我去朝天宫,或者由你带着宝儿回去让你母亲看看她的状况。”
“……”
他的话语直接了当,任含香虽是早有了解,不过真听他提起这事,一时却没有应声。
她的沉默,自然是叶小孤觉察到了些许的不妙。
“怎么了?”
“没什么,没日没夜的赶了这么些路,有些累了。我先休息一会儿,明天再说吧。”
“宝儿已经这样了,多拖一天就危险一分!若是有什么难处,直接告诉我!”
他话语之间焦急尽显,这还算是这些日子少有的情绪失控。
任含香本来都已经转身打算走到沙发上坐会儿了,一听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仍旧是没说话。
叶小孤眼看着她不声不响的要走,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久别重逢的喜悦这一刻好像是晴空万里突然迎来了一场暴风雨。
任含香面色冷淡了几分,冷冷的说道。
“我只是说累了想要歇一会儿,这过分吗?”
“……宝儿伤重,香香你别闹了。”
“我发脾气了?我没日没夜的在千云窟附近找你,如今日夜不休的赶过来,连杯水都来不及喝,你现在说我闹?”
恰好这会儿门口的那只小白鹿一个踉跄摔倒在了门口,任含香猛的甩开他的手,快步就走到了那小白鹿身前,吩咐道。
“瑶儿给我倒杯水来。”
陈瑶还以为是她把这小白鹿给摔着了,慌忙火急的就去倒水。
一时之间反倒是把叶小孤晾在一边儿。
明明该是感人的重逢,这会儿房间里的气氛却变得格外的冷清。
陈瑶忙着倒水,任含香背对着他安抚着那只小白鹿。
以前见着这只小白鹿御空而行都是千里万里随便跑,现在看着它累趴在门口,隐约也能想见任含香一路有多急切。
对于任含香,叶小孤心里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他并不是真心诚意的喜欢这姑娘,非要说起来,最开始也是因为欲而非是情。
一路走来就好像是她一直做着不同的饭菜,尽心尽力最后给他送到嘴边,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将这些饭菜推开,这次更是当着她的面,使劲儿的踩了几脚。
再真挚的爱,怕是也经不起这么糟蹋。
任含香抚着小白鹿的鹿角,眼眶微微发红,到底还是受不了叶小孤目光之中的冷漠。
虽然只是简单的三两句话,但是她清楚的知道他心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和关心,即便她从万千里之外为了他匆忙赶来,也没等他哪怕是不经意的一句客套。
心中的酸楚泛起,要不是想着太狼狈,她真想立刻起身就离开这里。
就在她眼泪快要忍不住落下的时候,耳边突然微微一暖。
叶小孤伸手理了理她有些毛躁的乱发,轻声说道。
“气着了?”
“……”
“真的生气了?”
他这么闹了两句,任含香即便是再委屈这会儿也忍不住推攘了他一下,带着几分怨气,强作平淡道。
“你有完没完了?我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就陪着宝儿待会儿,她也好久没见你了。”
叶小孤这话说得平淡,却惹得她猛的回头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宝儿化作的小白狐正坐在他头顶上,估计少不了挨两巴掌。
“姨母许久没见我,我该陪着她的不会少!用不着你来催!”
任含香听着他话里像是离不开似的,一口一句宝儿长宝儿短的,心里一股无名火乱窜。
尤其是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更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气得直发抖。
叶小孤一时还没意识到她气得这么厉害,顺手就把小白狐塞到了她怀里,淡淡的说道。
“你和宝儿先去沙发上坐会儿,我来看看它。”
说话间,他正想看看那小白鹿的伤势,没想到任含香脸色一沉,一声不吭的挡在了小白鹿面前。
这架势要不是她怀里抱着的小白狐是宝儿变作的,估计她真能把这小白狐砸在叶小孤脑袋上。
“你看着我做什么?”
“姓叶的,你真想气死我?”
“你说你累了,我让你去沙发上坐会儿也气着你了?”
“不想过就别过了!”
叶小孤本来还想关心她一下,没想到她劈头盖脸的就吼了一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任含香自己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另外一边刚从厨房里洗完玻璃杯的陈瑶见着这动静,站在走廊里一时还忍不住喜笑颜开的探出个脑袋看了看动静。
“瑶儿,你过来照看一下这小白鹿。”
她刚露脸,叶小孤就抓住了她的小辫儿,惹得陈瑶还委屈着张脸。
只不过这会儿叶小孤也不会留什么心思在她身上,毕竟这屋子里的姑娘,一个个就饿坏了的堂前春燕似的叽叽喳喳的闹个不休。
他安慰好这个,还能关心那个,一旦稍有不用心,一个个的窜得老高,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反倒是他自己这一路走来,伤痛苦楚无人言说,还得摆笑脸去安慰她们,其实心里也挺无赖的。
心念之间,陈瑶一直没什么动静,叶小孤心里有些不悦,抿了抿嘴,皱眉看了她一眼。
“瑶奴,你真是欠收拾了?还不来看着这白鹿?”
“瑶奴!瑶奴!我真是你叶大少爷的奴仆不成?!”
“你过来倔一句试试?”
“我就不过来!”
眼看着这跟茶壶盖儿似的,这个不开那个开,叶小孤心里也是心烦,索性也不管什么五六七八,拉着任含香,顺带着拖着陈瑶就往卧室走。
只听着“砰”的一声门响,房门一关,客厅里还清净了不少。
那小白鹿拼死拼活的跑了这么好几个月,刚体会到一点儿温暖,一睁眼连个人影儿都见不得,只能幽怨的看了看卧室的方向,自顾自的走到了茶几边喝了点儿凉开水。
说是什么美事,其实也未必。
房间,两个姑娘神色各异,眼里都还带着点儿小激动,偏偏叶小孤把门一关并没有如往日一般嬉皮笑脸的动起手来。
他一把将任含香怀里的小白狐抱了过去,懒散的躺到了榻上,淡淡的说道。
“站着干什么?来伺候我。”
“呸!”
“有病~”
陈瑶和任含香这会儿倒是站在了一个阵营上。
手中的小白狐不吵不闹的在怀中偶尔打个呵欠,叶小孤心中的诸般心绪也随之一定,伸手径直将脸上的青木面具摘了下来。
两个姑娘本来还想再闹一会儿,一见着他脸上黑白分明,一时也没心思再闹些什么,走到了他身旁,关心道。
“脸上的这是什么?”
叶小孤随手将小白狐探向自己脸颊的小爪子按住,不咸不淡的说道。
“些许小事而已,叫你们过来伺候我,你们还不动手?”
“没心思伺候你,我还累得不行呢。”
那脸上的黑色梵文密密麻麻凝成一团,看起来诡异万分,不过见着他言谈如旧,任含香这会儿脾气又起来了。
叶小孤本来也没心思使唤她,目光落在还站在一旁的陈瑶身上,气得那姑娘破空大骂道。
“真把我当成丫鬟了还是怎么?我还就不伺候了!”
“寻常大家大院儿的丫鬟不都是这样穿着件喜气的锦衣,也不高,很是讨人喜欢的模样……”
“呸~瞧瞧你这条死狗的德性~你真以为你是少爷了?”
“至少你是我叶某人的丫鬟。”
“呸呸呸!”
他话语之间拐弯抹角的也夸了陈瑶两句,这姑娘虽然嘴里不饶人,这会儿还是很听话的替任含香揉了揉肩。
任含香本就是习惯了陈瑶的伺候,这会儿自然是没有应声。
等到这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儿,叶小孤摸了摸怀里的小白狐,轻声说道。
“这是非纷扰,其实我也不愿。不过眼下事情已经出了,只能尽力弥补。”
“你弥补不了。”
任含香眯着眼睛,突然冷冷的插了一句。
叶小孤手上的动作一缓,迟疑了一会儿又摸了摸小白狐的耳朵,淡淡的说道。
“事在人为,人为不了的,我也得去做成。”
“凭什么?跟你说了办不到,你非得这么倔?你以为你多有本事还是怎么的?你真有本事就不至于现在这副模样了。”
“……”
突然的一通冷言冷语,不说叶小孤,就连陈瑶都微微愣了一下。
这话若是陈瑶说出来,那还算是正常,不过这却是从最识礼数的任含香嘴里说出来,想来她心里也是憋着火。
沉默之间,叶小孤和陈瑶都没有应声,反倒是那小白狐不太习惯叶小孤摸它耳朵,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却被他抱在怀里一时离开不得。
这小白狐的动静让叶小孤眼底的诸般心绪瞬间淡去,只留下一抹浅浅的暖意。
“若是论及生死,最多是我叶某欠你任含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