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恪朝着陆遇迟发完火,转身一脚踹在安全门上,不解气,又踹了一脚,抬手抓了下头发,来回踱步,像是困在笼中,可怜又易怒的动物。
陆遇迟一声不吭,他不敢走,又希望自己是透明的,不想再给丁恪增添丝毫难堪。
最后,还是丁恪自己平复下来,转过身,沉声道:“对不起。”
陆遇迟说:“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丁恪点了根烟,靠在安全门旁默默地抽,陆遇迟坐在楼梯中间,安静的垂着头,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丁恪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陆遇迟抬头看向丁恪,慢半拍说:“什么都没想。”
丁恪道:“你猜我在想什么。”
陆遇迟认真想了想,“我不会说出去。”
丁恪忽然笑了,一不小心被烟呛了嗓子,连续咳了半天,咳到弯下腰,陆遇迟赶忙从楼梯上下来,伸手拍着他的背,“没事儿吧?”
丁恪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摆摆手,想说没事儿却说不出来。
陆遇迟恶火涌上心头,沉声说:“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帮你处理她。”
丁恪靠在墙边问:“你要怎么处理?”
陆遇迟道:“你解气为止。”
丁恪勾起唇角,笑得特别无奈,“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陆遇迟绷着脸,“我没觉得好笑。”
丁恪说:“我觉得好笑,认认真真谈场恋爱,奔着结婚去的……”摇摇头,尽是唏嘘。
陆遇迟说:“人生路长,谁还能保证不遇几个人渣?”
丁恪道:“倪欢说的没错,碰上人渣的不是自身渣,就是特别蠢。”
陆遇迟眼底的心疼快要溢出来,一眨不眨的说:“别听她放屁,人渣总觉得别人是活该,你很好,是她配不上你。”
丁恪又想点烟,陆遇迟本想说别抽了,但话到嘴边,“给我一根儿。”
丁恪刚把烟点燃,闻言纳闷儿道:“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陆遇迟说:“男人什么时候想学都不晚。”
丁恪笑了笑,递给他一根烟,点烟的时候打火机怎么都点不着,丁恪骂了句人,陆遇迟第一次听他讲粗口。
本以为烟是抽不成了,结果丁恪把烟拿过去放在唇边,用另一根燃着的给点着了,烟重新回到陆遇迟手里,他怀着异样的心情将丁恪吸过的烟放进自己嘴里,像是当面做贼,心虚又紧张。
两人并排坐在第一节台阶上,没有说话,各自抽烟,陆遇迟不会抽,也舍不得抽太快,一口烟从吸入到吐出,恨不能留在嘴里过个年,尝一下丁恪到底喜欢它什么。
丁恪一根抽完,陆遇迟还剩下一半,打火机仍旧打不着,他说了句:“借个火。”
陆遇迟侧过头,还没等反应过来,丁恪已经倾身上前,陆遇迟一动不动,一眨不眨,眼睁睁看着丁恪叼着烟凑近,两人面对面,中间只隔了一根半香烟的距离。
前后不超过五秒钟,丁恪点完烟退回去,陆遇迟慢半拍别开脸,把唇边烟夹走,缓缓喘出一口气。
静谧的走廊里,还是没有人讲话,陆遇迟的烟抽完,自己从放在地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大着胆子道:“借个火。”
他凑过去,两根烟头碰头,丁恪吸了一口,所以香烟燃得很快,陆遇迟暗道:原来要吸的。
劳动人民的智慧向来伟大,没有打火机也难不住两个想抽烟的人,两人就这样互相借火,抽光了一整包烟。
抽完后陆遇迟找东西打扫战场,将烟头全部收进垃圾桶里,丁恪见状,眼底带着一抹笑意,“有些人金玉其外,有些人优秀到骨子里,抽烟不好,以后别抽了。”
陆遇迟想都不想的说:“那你也别抽了。”
丁恪道:“你管我干嘛,我抽了快十年了。”
陆遇迟说:“我就跟你学,你干嘛我干嘛。”
丁恪说:“好的不学学坏的,我告诉你好话你不听。”
陆遇迟说:“你以前让我好好学习,别好不容易考个好大学,进来就只当是镀金,父母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听了,本科读完考硕士,成绩也还过得去。”
丁恪记得,大学的时候他跟闵姜西关系好,偶尔也请程双和陆遇迟一起吃饭,他年纪最大,又是学长,随口一说就是劝努力的话,没想到陆遇迟真往心里去了。
“那你有今天的成绩,我也有点儿功劳了?”
“岂止是有点儿,我爸妈都得感谢你。”
陆遇迟实话实说,丁恪权当玩笑。
“走吧。”丁恪说。
陆遇迟问:“去哪儿?”
丁恪道:“着急回去吗?不急的话请你喝酒。”
陆遇迟说:“孤家寡人,对岸没人等我回去。”
丁恪道:“那你跟我走。”
陆遇迟没想到,丁恪说的喝酒就是纯喝酒,连点儿饭菜都没有,两人打车来到山脚下,又扛着两箱啤酒爬到半山腰,待到坐下的时候,陆遇迟已经前胸贴后背,又饿又热。
丁恪打开一罐啤酒递给他,陆遇迟大口大口的喝,是真的渴。
丁恪问:“这儿风景怎么样?”
陆遇迟这会儿才顺着丁恪的目光放眼望去,居高临下的地势,可以看见一片茫茫星海,万家灯火。
“景是不错,有点儿风就更好了。”
陆遇迟感慨,丁恪说:“没想到会是咱们两个坐在这儿看景。”
陆遇迟说:“以为会带着女朋友来吗?”
丁恪道:“可不是。”
陆遇迟说:“可以拿我当你女朋友,我不介意。”
丁恪笑说:“我怕你女朋友介意。”
陆遇迟说:“不可能发生。”
他语气随意中带着斩钉截铁,丁恪好奇,“为什么?”
陆遇迟仰头喝了口酒,而后道:“我不喜欢女的。”
丁恪乐出声,陆遇迟侧头问:“我说真的,你不信?”
丁恪目视前方,“今天已经够可笑了。”
陆遇迟说:“你会讨厌同性恋吗?”
丁恪侧过头,“你说真的?”
“嗯。”
丁恪说:“不讨厌别人,更不会讨厌你。”
陆遇迟险些脱口而出,那我喜欢你呢?
丁恪别开视线,喝了口酒,“只要你别说喜欢我。”
他在开玩笑,陆遇迟却如鲠在喉,半山腰的一个凉亭里,没有灯,他们彼此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