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善小心翼翼地将木箱的外盖合上, 这是她按记忆自制的蜂箱,底下留有横条形的巢门, 她刚把巢门打开, 立刻就有零星的工蜂从那里悠悠地飞进蜂箱里。
虽然看起来蜂巢就是这一两天掉落的,可里面的蜂蛹能不能成活还是两说,作为蜂群来说, 眼前这些蜜蜂的数量还是有些少。
俞善想了想, 从背篓里取出刚才割来的蜂巢,挑了一点儿蜂蜜和蜂蜡抹在巢门和巢框里:“不如咱们先把蜂箱放在这里, 说不定还能诱到更多的工蜂入箱, 等走的时候再来取吧。”
大家都没意见。奚晟围着原来蜂巢所在的大树打了个转, 挑了根粗壮的枝叉, 把蜂箱架在上面, 他解释道:“这蜂巢本来就是筑在树上的, 放回熟悉的位置,不怕蜂子找不着路。再说放高些,免得招来蚂蚁。”
俞善冲他眨眨眼:“嗯, 不错, 又细心又周到!”这是回应他昨天说自己的话。
奚晟明知道这是调侃, 嘴角还止不住疯狂的上扬。
俞小五看看这个, 看看那个, 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嘟囔道:“这话有什么可笑的……”
崔云淑心说这憨子真没眼色, 赶紧拉了他一把:“走走走,我记得前面有棵野樱桃树,咱们去看看熟了没有。”
俞小五乐呵呵的跟着崔云淑走了。
俞善一歪脑袋, 笑语晏晏道:“我的事情忙完了, 你呢?之前不是说上山有事,不会是为了陪我来随口说的吧?”
“的确有事,就是有点儿远,我得自己去。”奚晟的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往俞善那里看:“善姐儿,这里不算深山,没有猛兽出没的痕迹,算是比较安全,你跟小五他们一起留在这里摘些樱桃,我去去就回。”
咦,这也太不会说谎了吧,一看就是有情况啊。
“真的吗?”俞善轻挑长眉,故意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奚晟,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只是因为远吗?”
奚晟心慌意乱的往后一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不愿意对她说谎。
他叹一口气,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俞善说:“不止是因为远,还因为……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危险,所以不好带你们一起去。不过你信我,那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俞善敛去了笑容,以奚晟的身手和天生神力,连他都说危险的地方,她若是坚持一起去,必然会成为奚晟的负担。
“非去不可吗?”俞善皱眉问道。到底是什么事这么重要?
奚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迟疑了一下,又重重点头。
俞善笑了笑,不再坚持:“既然这样,我相信你的判断,放心吧,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奚晟闻言心头像是搬去一块大石,不用跟她撒谎真是太好了。他再没想到俞善这么好说话。
奚晟把俞善送去跟崔云淑和俞小五会合后,独自一人往更深的山中行去。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俞善才转过身来。
见俞小五和崔云淑二人都颇为担忧的看她,俞善笑了笑,掩去心中忧虑,伸手摘下一颗熟透了的樱桃,放进嘴里,瞬间就品尝到了樱桃甘甜微酸的美妙滋味。
“唔,味道不错。”俞善夸赞道:“这樱桃熟得真早,看起来也玲珑剔透的,像玛瑙一样。”
眼前这是一棵朱樱——果实成熟时呈现出诱人的深红色,因此而得名,如今正伸展它挂满累累果实的枝桠,慷慨的供人采撷。
“主家,你见过玛瑙吗?真的就像这樱桃一样红彤彤的,这么漂亮?”崔云淑好奇的问,她只知道玛瑙是一种贵重的宝石,还从来没有见过。
她后娘潘寡妇倒是有一些钗环首饰,不过都是些粗银、鎏金之类的,其中有一枚戒子上嵌着一颗小小的米珠,白白的,看着也没什么出奇,潘寡妇宝贝得不得了,平时都收在匣子里舍不得戴。
崔云淑向往的看树上,心想玛瑙若是能像眼前的红樱桃一样漂亮,那真的是名不虚传啊。
俞善摘了一颗樱桃提在手里把玩:“嗯,不过玛瑙也分很多种,只颜色就有红、绿、黄、褐等等大不相同。要我说,珠宝首饰什么的一点儿用处都没有,还是这樱桃更好,酸甜可口。”
俞小五看似手上不停的摘着樱桃,耳朵可是一直竖着听两人说话。
他暗暗把崔云淑的话记在心上,这会儿赶紧捧过来一把精挑细选的红樱桃递到崔云淑面前:“这几颗樱桃是整棵树上最红最像玛瑙的,都给你吃。”
崔云淑红着脸接过来,招呼俞善一起分享:“主家,你也来尝尝。”
俞善笑嘻嘻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你慢慢享用,我怕这樱桃酸掉我的牙。”
被她取笑,崔云淑一张粉面更是爆红得像只虾子,为解尴尬,只好挑俞小五的刺:“你摘那么多干什么?樱桃皮薄,熟成这样,摘回去根本放不过夜。”
为了在崔云淑面前表现,俞小五今天干起活儿来手脚利索,这么一会儿功夫,崔云淑背来的竹篓已经半满了。
“不碍事,都摘回去吧,大家分一分也不剩什么了。”樱桃娇气,怕压怕挤,俞善捋了把新鲜的樱桃叶,垫在刚割的巢蜜上,跟新摘的樱桃隔开:“要是有多的,我给你们做一道樱桃煎。”
樱桃除了鲜吃,做法简直太多了。庄子上最近为了研制糖水小料,红糖、白糖、各色蜜饯不要太多,做点儿什么吃食方便的很。
连本草纲目上都说,樱桃是“盐藏蜜煎皆可食,或同蜜捣作糕食,唐人以酪荐食之。”
可惜这里没有酪,俞善看过此间文人写的游记,里面提到大晋以北的游牧民族日常是有食用酸酪的习惯的,想必就是类似酸奶的存在吧。要是能做一碗樱桃酸奶酪,嗯,想想就觉得口舌生津。
大家现在已经很习惯俞善说的“我给你们做”,是“我指点米娘子给你们做了”。既然不会浪费,俞小五更是卖力摘个不停。
三个人说说笑笑,花了半晌时间,把树上红透了的樱桃全摘了,还是不见奚晟的人影。
俞善心里有些着急,中午俞小五提议去逮点儿野味烤了吃,她也没有心思,三个人点了堆篝火,简单把带来的干粮烤一烤分了,又各自喝了些竹筒装的水,能饱腹也就算了。
到了下晌,崔云淑闲不住,在这附近四处寻找能吃的野果,俞善一再保证自己就守着篝火哪儿也不去,俞小五才放心跟崔云淑一起采果子去了。
这一等就是一晌,俞善等得心慌意乱,隐隐约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干分散下注意,又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最后捡了根树枝,蹲在篝火堆旁边,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戳着那堆篝火。
直到初夏刺眼的阳光变得昏黄,隐隐西斜,俞善才终于在奚晟离去的那条小路上,看到了一个略有些步履蹒跚的身影。
是奚晟!他受伤了!
俞善瞳孔一缩,扔下手里的木棍,提起裙子一路狂奔过去!
离近了才看清楚,奚晟形容有些狼狈,他身上沾着许多泥土和草屑,手背上还有被尖锐的东西划伤的痕迹。奇怪的是,他背上背着一个布裹的包袱——是走时没有的,却干干净净,一点儿尘土也没沾上。
一见到俞善,奚晟就把包裹往她手上递:“善姐儿,打开看看。”
俞善顾不上那劳什子包裹,急问道:“你受伤了?都伤到哪儿了?伤得重不重?”
见她满眼的焦急,奚晟笑的明亮,先给俞善宽心道:“我没事,就是腿上挨了一下而已,你放心,没见血。”
俞善不信:“什么叫挨了一下,挨了谁一下?怎么挨的?”她拉着奚晟前胸后背、上上下下地仔细检查了一遍。
初夏衣薄,若是真的受伤了肯定藏不住,俞善毫不客气的来来回回一通乱拍,看他有没有自己偷偷包扎,拍得奚晟面红耳赤几乎要手足无措了。
奚晟穿着一身裁剪简单的缁色麻衣衫裤,质地轻薄,有些地方已经刮出了口子,隐约能看到里面皮肤还有些渗血,除此之外,确实没有更重的伤势了。
真是万幸!俞善长舒了口气,然后,神智回笼,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暧昧得搭在人家的后背上……嗯,那紧实的肌肉,流畅的线条……就,手感还挺不错的。
看不出啊,奚晟小哥穿衣显瘦,脱、嗯,摸着有肉,不愧是习武之人!
反正摸都摸了,俞善贼心顿起,若无其事的把手往上挪了挪,又往下挪了挪。
“善姐儿!”奚晟的脊背突然绷紧,他转身一把抓住那只惹事的手,目光灼灼地紧盯着俞善,声音暗哑地说:“我……”
俞善微微仰头,目光脉脉。
刚说了一个字,就听见身后有人惊喜的大叫道:“奚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俞小五离得老远,又叫又跳的冲两人挥着手:“你再不回来,善姐儿就要去找你了。”
奚晟几乎是同一瞬间便松开俞善的手,免得她闺誉有损。
俞善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转过身,咬牙对俞小五一字一句地说:“你这个月的分红,没!有!了!”
什么叫恩将仇报?就是我给你和心上人制造机会,你却非要来当我的电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