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刃带来的消息就像是一场及时雨,将闻少卿心里的那份痛意跟不甘冲刷掉大半。
因为他知道,容祁的心就快痛了。
赵皇贵妃容岚因入赵和亲被封庄妃的燕国小公主不禁意撞倒,致滑胎。
御医们连续三天三夜救治,才算是保住了容岚的命。
若依赵王对容岚的宠爱跟在乎,燕国那位小公主必死无疑。
然结果却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庄妃受了惊吓,赵王为安抚,竟封其为皇贵妃,封号与妃时同,庄。
虽然在位份上容岚乃本姓封号,比燕国那位小公主尊,可问题在于痛失爱子的容岚,并没有得到赵王的任何安抚跟慰藉。
书房里,闻少卿看着流刃递过来的密件,薄唇微勾,“赵王为求燕帝支持,也是将容岚牺牲个彻底。”
“赵皇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容岚失踪,属下得到的消息,容岚已入齐境。”流刃低声禀报。
闻少卿将密件递回到流刃手里,“之前我曾派你查过容祁,他对自己这位三皇姐,甚是在意?”
“是,楚郁妃并不受宠,是以其膝下容岚容祁在皇宫里亦不受待见,只不过容岚性格彪悍,时常会替容祁出面摆平大小事,这姐弟二人关系极好。”流刃说话时,毁了密件。
闻少卿黑目微亮,“你去把容岚抓回来。”
“主人……”流刃惊,“这个时候属下若是离开,皇城这边主人岂不是孤立无援?”
“北冥渊不会有事,小歌她不敢叫北冥渊有分毫损伤。”闻少卿笃定开口,“只要再静等十日,御林营里所有人都要死,如此算下去,只差容祁了。”
流刃想了片刻,终是开口,“主人,您此番入齐都目的是扶植北冥渊登基,古若尘他们或许是阻碍在北冥渊登基路上的绊脚石,可容祁是楚国世子,他若有闪失,此事恐波及楚国……”
流刃话音未落,闻少卿已然抬眼过去,目色寒凉,“你怀疑我?”
“属下不敢!”流刃跪地,“属下只是不想看到主人误入歧路,平白被王爷误会。”
“去做!”闻少卿抬手指向房门,冷戾低吼。
流刃无奈,只得遁离。
桌上烛火摇曳欲熄,闻少卿缓缓撂下手臂,漆黑瞳孔里的两簇火苗犹如地狱鬼火,跳跃不休。
他闻少卿半生不曾任性,这次,他便任性一回。
与仕途功名都没有关系。
他就单纯的,想让容祁死……
第二日,以冯棋为首,御医院里十几个御医抬着几十箱药丸浩浩荡荡到了御林营外,当场派送解药。
像是这种阵仗自瘟疫爆发之后已经上演了三次,每次这些御医们抬来的药丸也都不尽相同。
管不管用不知道,反正御林营里至今没有报出一例因瘟疫死亡的消息,当然,也没有一例因服用解药好转的消息。
解药发放的过程十分严格,如此方可确保每一个身处御林营里的兵卒都能服下解药,无一疏漏。
怎么会有疏漏?
人皆惜命,便是死谁也不想死在一场瘟疫里,默默无闻的来默默无闻的走。
只是他们不知,这一次派发的解药,是真的。
三天时间,三十碗血。
屈平日夜不休制成五万枚解药,且由冯棋配合着暗中将解药自竹院运回御医院,无人看出端倪。
依屈平之意,但凡服下解药者,十日内身体并无任何异样,自第十一日开始,疫症会迅速减轻,直至于无。
这个秘密,只有冯棋知道。
夜,渐临。
今晚的容祁没有留在皇宫,而是跟凤天歌‘告假’回了他的世子府。
府里的管家是四海商盟的人,他知自家主子每年这一天都会在府里烧冥纸祭奠,却不知祭奠的是谁。
世子府后园,管家将买好的冥纸跟扎纸铺子里一同买回来的寒衣纸制簪花等物件摆好,之后退下去。
容祁身前摆着一个铜盆,这会儿他燃起火折子,抬手将旁侧冥纸扔到盆里。
冥纸遇火即燃,照亮一方夜空,回忆便也似开闸的洪水般涌进脑海。
容祁记得他第一次给母妃烧纸的时候,是八岁。
楚国有个风俗,未满八岁的小孩儿不能参与任何祭祀,也不许烧纸,看到都要躲的远远的。
他还记得八岁那年,郁妃拉着他走去殿后面的竹林,竹林靠近宫墙的地方有一处空地。
郁妃什么都没告诉他,只叫他跪在地上,将铜盆旁边的冥纸全都烧干净,之后再朝北磕三个响头。
年复一年,转眼他到了十五岁。
那七年,他从未间断过到竹林里烧纸,他渐渐知道烧纸的真正意义,他一直都想问母妃一个问题。
他在给谁烧纸?
十五岁那年,郁妃终于给了他一个答案。
你的亲生母亲,叫佟兮……
火光冲天,落在容祁那张芳华绝世的容颜上,唯美的不似真人。
他不停的将冥纸搁进铜盆里,生怕这火突然熄灭,不吉利。
虽然不曾受佟兮半日养育之恩,可在容祁心里,佟兮的位置无人可替。
他相信如果母妃活着,定能将他照顾的跟郁妃一样好。
他相信,佟兮必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没有之一。
母妃,祁儿想您。
最后一张冥纸燃烬。
容祁起身时,一滴泪,落进铜盆。
“你在给谁烧纸?”
就在容祁回身一刻,熟悉的声音飘际过来。
他抬头,震惊不已,他竟不知凤天歌是在何时站在那里,又默默凝视了他多久!
容祁只觉心脏突然被人攥住,收紧,再紧!
“谁出事了?”凤天歌自暗处走出来,月光落在她身上,散出淡淡的光晕。
偏在这时,刚刚退下去的管家急匆而至,虽看到凤天歌却也没停下脚步,直接凑到容祁身边,在他耳旁嘀咕两句。
容祁只微微颌首,让管家退下去。
“什么事?”凤天歌眼中焦虑,迷茫,甚至愧疚。
容祁烧纸,必是失去至亲,可她并没有接到楚国的消息。
此时凤天歌已经走到容祁面前,眼里的光,闪烁不定,“郁妃?”
“是三皇姐。”容祁好似极力隐忍般抬起头,“三皇姐不幸滑胎,腹中龙子不保……这是雷伊从楚国传回来的消息,我是在……是在给未见过面的小外甥烧纸,那可怜的孩子。”
凤天歌震惊,“怎么会?”
“不知道……”
容祁皱眉,抬起的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晃了两下最后叩在迸起青筋的额头上揉了揉,“刚刚……雷伊又来信,说是三皇姐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