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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作妃为:与君相决绝(1)

丁香急忙扶住我:“小姐,坚持住,这个时候可不能犯病,若是……若是龙种有什么差池,还怎么向皇上皇上求情……”

丁香的声音颤抖而嚅嗫,我实在不愿说这话,然而、这却是残忍而可悲的事实。我想到萧潋晨温柔中又暗藏愧疚的眼神,原来他早就准备对爹爹下手了,那些温暖与温存,全都是做戏,他的面具,一直就没摘下来过。

“小姐、”丁香担忧地看着我,在她泛红的眼睛中,我看见自己苍白、甚至惨白的脸。

“我们走。”我示意丁香扶我出门,不管萧潋晨今晚躲到哪里,我都要把他找出来。

“小姐,夜风凉个,你别受了寒,我去请皇上过来,您想想该怎么说、”

现下已经入秋,一场秋雨一场寒,我方才赶着过来,穿得单薄,听了这话,不由打了个寒颤,却是因为心寒。

“他才不会过来呢,我在这里……等死吗。”我看着灰蓝的天空,唇畔弯起一丝冷笑,眸中却不争气地泛起晶莹。

我才知道,柳添香已经直晋了三级位分,现下已为贵姬,而且还赐了一座宫院——流香宫,除了凤栖宫之外,离龙吟殿最近的宫院。而萧潋晨,果然在陪伴佳人,不论他们之间是怎样的纠葛,反正,他目前仍与她一起,续写昏君宠姬的佳话。

“贵妃娘娘、”

“你们若是拦我,我就直接闯了。我若是闯进去,是我的错,但你们倘若伤到我,就变成你们的错了。”面对侍卫的刀锋,我也没有多少怒意,只是冷淡地说了这句话,他们顾忌我腹中的孩子,踌躇了一会,还是决定放行,我就这样连闯了几重门。

我心里不由一阵苦涩,还是柳添香看得透彻,这就是后宫嫔妃存在的意义,就像当初祖父祖母和那些族人,“义愤填膺”地催促母亲快些为爹爹诞下子嗣,说开枝散叶是女子首要的任务。由于爹爹深爱娘亲,我一直不相信夫妻之间,是那样的维系,但现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小时候,实在被呵护得太好,世间的寒冷与黑暗,都被爹爹挡在了身后,然而……萧潋晨狠心地结束了一切,把为我遮风挡雨的爹爹打入了天牢,逼着我面对严酷的现实。

侍卫放行之后,并未有人出来阻拦,竟让我沿着长廊一路往内院走去。也许是站在苦海之边,我不再愚钝,而是异常清醒,柳添香一定又有什么好戏上演,想让我前去做看客。

尽管做好了心里准备,我还是吃了一惊,心仿佛被打了个结,闷痛难忍。我怎样也没想到,柳添香的新棋子,竟是我们胡家的人。

“皇上,胡蝶姑娘小小年纪,琴艺竟如此精湛,这琵琶弹得,与宫中的一等女乐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挺好的,不过和添香比起来,还有些逊色。”萧潋晨温和而宠溺的声音,似尖刀般划过我耳畔,我没有心痛的感觉,只是冷得直打颤。

“皇上尽会打趣臣妾,臣妾就是想给皇上弹曲,这个时候、也不能够呀。”柳添香娇啼婉转,丝毫不见对待我们时的凌厉狠辣,而是一副娇羞女子的柔媚,他们两人,究竟是假戏真做还是假戏真情?或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始终是个戏外人。

“等小皇子出生后,娘娘可得教教蝶儿呀,有娘娘点拨,蝶儿的技艺定会愈加娴熟,好为皇上和娘娘献艺。”胡蝶讨巧地说道。

是怕家族受牵连吗?可也不能如此绝情吧,我只想笑,觉得自己就是个莫大的笑话……

“小姐、小姐!来人啊,快救救我们小姐!”丁香哭着,我顺着她惊惧的目光,看到自己裙摆上绽放出一片鲜红。

呵,唯一的牵绊断了,不对,应该说是,我唯一的筹码。如果,我陪着他的孩子一起死的话,他是不是会动一丝恻隐,饶爹爹一命?这是我在疼痛与昏沉中,涣散的念头。

一片黑暗,迷惘的疼痛让我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只觉在苦海中浮浮沉沉,耳边只有丁香的抽泣声。

“皇上,胡贵妃胎息本就不稳,如今又、”

“别吞吞吐吐的,究竟怎样?”柳添香的斥道:“把个脉都这样磨磨蹭蹭的,我僵得腰都疼了。”

“娘娘不舒服吗,蝶儿给您揉揉。”蝴蝶乖巧的声音,比柳添香的轻蔑更让我难受,我真想一睡如死,可意识却因为疼痛而清醒。

“皇上恕罪,胡贵妃腹中的龙种虽暂且保住,不过……只怕先天不足。”

死寂。

我听到了柳添香的冷笑、沈太医的叹息、丁香的抽噎……唯独没有萧潋晨的声音。

“胡蝶,你扶柳贵姬回房歇息,小心一点。”

“皇上?”柳添香不解地开口:“皇上怎么不陪臣妾呀,是放心不下胡贵妃吗?”

“胡钦的一些事,我早就想问她了,之前有所顾忌,现下、是该盘问的时候了。”萧潋晨冷声道,旋即又恢复温和的语气:“添香听话,早些歇息,就快临蓐了,该好好休养才行,朕问完话,就来陪你。”

“嗯。皇上要早些过来哦,不然皇儿想父皇,总是在臣妾腹中闹腾,都睡不沉。”

“当然。蝴蝶,记得伏侍柳贵姬喝安神的参汤。”

“是,皇上放心,蝶儿会好好伏侍贵姬娘娘的。”

“全都给朕退下。”萧潋晨严声道。

“皇上,皇上求您、求您看在我们小姐抱恙的份上,别、别凶她了。等她身子好些再说吧,奴婢求您了!”丁香抽噎着,磕头不迭。

“给朕下去,这是朕和胡贵妃的事。”萧潋晨说完,已经有人上前拖走了丁香,甚至捂住了她的嘴。

门也被关上了,我却没有丝毫的惧怕,只觉得可笑。

“桃子,快把药吃了。”萧潋晨托着我的肩,将我扶了起来,靠在他的身上,把一颗药丸塞进我的嘴里。我想吐出来,他却拿起茶盏给灌着我喝了几口水,我只得咽了下去。

“桃子,别怕,不会有事的。左相虽在天牢里,但我有派侍卫加强守卫、”

“皇上这是在施舍么?”我睁开昏沉的眼,抬头质问萧潋晨,我的表情一定奇怪极了,痛苦、气怨、倦怠,更有着跌入谷底的绝望。但我没想到,萧潋晨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一双眼睛居然闪着破碎的光,是眼泪吗?

“桃子,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给我半年的时间,现下、才一个多月……”

“是啊,才一个多月,我爹就被打入天牢了,接下来呢?你要继续斩草除根吗!你说的没错,我太愚钝了,愚钝到居然相信你!”我挣扎着起身,却被他牢牢箍住。

我应该央求他放过爹爹的,可我满心的怨愤与苦楚,根本说不出口,我央求他就有用吗?他那阴险的个性,对我一诈再诈,即便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会有丝毫动摇,依旧按原计划行事,最多给我一个怜悯的目光。更何况,腹中的孩子已经被做了可怕的判定。先天不足,那会是怎样的孩子,同我一样有心疾,还是……我不敢再想想去,他(她)还这么小啊,是不是、就没有长好……

“桃子、桃子,快稳住心神,不害怕,我在这。”萧潋晨见我浑身战栗,脸色惨白如纸,慌忙把我拥在怀里,可他身上也没什么温度,甚至染上了我的恐惧,也跟着微微发抖。

“不会的,那太医是柳添香的人,胡乱说的,别信他。回去再让沈太医好好诊治,一定不会有事的……”萧潋晨含糊地说着安慰的话,是劝我,又似劝他自己。大概他也不敢想象,先天不足的孩子会怎样吧,不过、这有什么好怕的,介时都推到我身上,说我是不祥人,直接赐死不就好了,那些深宫秘辛、深宅斗怨,不都是这么传的吗。不行,我若是被定为(妖)妃,爹爹还能活命?阿延怎么办呢!

柳添香既然让胡蝶进宫,说明现下遭殃的只有爹爹,其他族人并未受到什么波及,姑母总是萧潋晨的母后,她和涟漪、潋星自然不会有事,那也只有我孤注一掷,为爹爹和阿延博一条路了。

我注意既定,便停下了挣扎,萧潋晨见我动作已停,以为我心绪稍稍缓和,便松了手,让我靠在圆枕上:“桃子、”

“皇上恕罪,臣妾方才一时心急,口不择言,冒犯了皇上,还望皇上饶恕。”我谦卑而淡漠的语气,自认为还可以,但萧潋晨却好似被鞭子抽打了一般,身形倏然一颤,眼中竟有惧色,是怕我在酝酿复仇吗?我即便有这个心,也没有柳添香那天时地利和心机。

“桃子、别这样……”

“臣妾知道,自己本该尽嫔妃的本分,为皇上诞下子嗣的,可惜、没有这个福分和缘分。现下愿意带着这个孩子,以死谢罪、”

“别、别再说了!”萧潋晨勃然色变,却没有阻拦步下床榻的我,而是靠在床栏上。

我走到桌边,看见一旁的剪刀,便拿在手里:“皇上放心,臣妾不会丢皇家颜面的,你说我以死谢罪便是了。只是阿延还小,求你放爹爹一条生路,让他和阿延回乡,做普通百姓吧。正好柳添香不是快给你添皇子了吗,你大赦天下、就当是给我最后的、”

“胡贵妃。”萧潋晨脸色铁青,下唇竟出现一道血迹,是内伤又犯了?可我心境绝望,哪还有心思问询,更何况,他此时的眼神,冷落寒潭。

“胡贵妃既有此意,也别太着急。这孩子不论怎样,总是皇家血脉,你若有心和我决绝,又何必带着牵绊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