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南山自然不知道,温意心里,是为了言家和言遇森做打算。
他和温意对视了几眼,心里虽然有些讶异,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那么,就是他想多了吧?
或许温意只是把言遇森,当成是自己的亲哥哥看待,纯粹的依赖言遇森而已,而不是他想的那般。
若是言遇森一厢情愿,那他又怎么能选择自私地去成全自己的儿子,而不顾温意的感受?
或许过些天,他应当跟言遇森好好谈谈了,关于温意跟何占风的事情。
这件事,早晚得让言遇森知道,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他随即伸手,轻轻拍了拍温意的肩膀,道,“你觉得可以接受何先生的一切,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意思来,自己千万想清楚了。”
“何家跟咱们家不一样,你去了,一开始会不适应,是必然的,不过你的性子比七七沉稳些,爸对你放心。”
“好。”温意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心里,却难受到犹如刀绞。
没有什么,比欺骗自己更让人绝望。
父女俩在湖边又散了会儿步,言南山说他下个礼拜周末要出差一趟,也就是下个月月初,要去国外随行阅兵。
此去不知道要多久,可能温意订婚的时候,都不一定能赶得回来。
言南山的语气中不免遗憾,也带着歉疚,他说,“其实我应该代替你父亲,见证你人生的重要时刻。”
“但这次活动很重要,不仅是别国建军一百周年庆,更是a国跟别国建交三十周年,随行将近一百个将军,实在没有办法。”
“但是,爸爸会想办法尽早回来,如果到了那时候,我没来得及赶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父母留给你的遗产,这几天,我便会抽空打到你的账上。”
温意离开言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回到何家别院,小唯还在门口等着。
温意进门时,小唯盯着温意的脸,看了几眼,又微微低头,别开了目光。
她看出温意方才哭过,温意眼睛是肿着的。
“怎么还没睡?”温意见小唯还在等着自己,有些惊讶地问,“我出门前不是说了,今晚不用等我么?”
小唯随即笑了起来,点头回道,“我刚要睡,少爷方才打电话来,问少奶奶在做什么,怕是想少奶奶了,索性是睡不着了,不如等少奶奶回来。”
对于小唯善意的调侃,温意第一次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怕是知道她回了言家,心里的占有欲又作祟了,担心她改变主意吧。
上去洗澡的时候,腿上已经结了痂快要脱落的伤口,有点儿养,温意挠了几下。
恰好挠到没长好的伤口,扣了一手的血。
“少奶奶先别动!我去拿药过来!”小唯立即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找药箱。
温意坐在浴池边上,看着自己腿上的血,顺着光滑的肌肤,慢慢往下滴落,融进了浴池里,变成了粉色,又慢慢消失不见。
忽然,便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儿。
在她自闭症恢复期间,特别怕血,怕到甚至看到血痕,都会浑身发抖,控制不住地大喊大叫。
因为父母的死,给她留下了阴影。
有一次,她一个人在花园里摆弄花草,言七七看她不顺眼,便过来,用力踢了她的铲子。
铲子的把手,正好砸到了她的鼻子,她流了鼻血。
她当时,是发了病的,怎么发病的她已经忘了,只知道,等她脑子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吓得瑟瑟发抖,那个时候,言遇森就进来了。
他那两天是要去参加一个数学竞赛,要在临市住两天,关系到他是否能进全市最好的高中。
但是他为了她,弃考了。
听说她发病,已经上了去临市的车的他,毫不犹豫地赶了回来。
他冲进病房的时候,恰好她刚醒来,躲在病房角落里哭。
她记得,言遇森冲过来,便抱住了她。
然后用自己的校服,包住了她的脑袋,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将边上扔了带血纸巾的垃圾桶,丢到了门外。
言遇森总是知道她要什么,不要什么。
他抱着她对她说,“小哑巴,别怕,森哥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保护你。”
但是言遇森,五年前,到底还是离开了a国,去了国外。
倘若他五年前没有走,倘若他九年前,选择了听从言南山的话,报考军校,那么今天,就不会是这种情形。
他的永远,大概是没有机会兑现了。
小唯拿着药回到浴室门口,看到浴室里的情形,控制不住地尖叫了声。
温意软倒在了浴池里,鼻血几乎是喷涌着流了出来,浴池里都染红了一片。
她冲到浴池边上,把温意拖上来的时候,温意差不多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勉力掀开眼皮,朝她看了眼,便再没了动静。
·
温意只记得,自己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
她梦见,小时候,那次发病之后,跟言遇森在一个房间一起睡了好久。
因为那段时间,她晚上总是梦魇,一个人没法睡觉。
然后,言遇森便带回来了木头和长短不一的铁棍,每天晚上回家第一件事,便是跟温意,一块儿做风铃。
那个风铃,很难做,言遇森说要做个捕梦网。
那么,风铃在响的时候,那些精灵,就能更加清楚地听到温意心里的声音。
于是,温意每天做喜欢的做的事情,便是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言遇森给她做那个风铃。
他认真温柔的样子,能融化一整个寒冬的雪。
她朦朦胧胧间,又听到了风铃的声音。
渐渐清醒了过来。
她似乎听到了何占风的声音,一下子就将她从梦境中抽离出来。
“……一帮庸医!她这是喷鼻血,你们告诉我是正常吃药导致的反应?”
“给我仔细检查!!!是不是血液方面的问题!是不是那个手术排异反应导致的!”
温意睁眼,看到床尾处那扇虚掩着的门,门后何占风站在那儿,面前几个医生,战战兢兢的,弓着腰,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这个魔鬼,怎么又回来了?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