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几日,便要到立冬了,今年的立冬已有了三九天的架势,冷的很。这几日皇帝心情不好,动辄责罚宫人,弄得宫内人心惶惶,也因此后宫各司都早早准备着立冬的东西不敢怠慢。
“娘娘,过去十日皇上有五日在王美人那里过了夜,还有三日在柳昭仪那儿。”宜心不平的道。
正在卸妆的琼如重重放下手中的玉钗,“宜心,本宫怎么对你说的?你可知道打探皇上的行踪是大罪!”
“娘娘恕罪~”宜心跪下。
琼如叹气,扶了她起来,“本宫已没有统领六宫的权力,这些消息如何能到我这里?宜心,今时不同往日,整个后宫都在等着立政殿出错,若只是后宫纷争也就罢了,可事关皇上,出了错本宫不见得能保住你们,你可明白?”
“奴婢知错……”宜心这才明白厉害。
“这些话是谁说给你听的?”琼如问。
“没……只是听王美人处的宫女讲的。”宜心道。
王美人……五日前她刚解了禁足,便听到皇上下旨晋了王才人为美人,昔日那个总是被柳夕月压制的胆小女子,如今敢这样招摇?她实在有点不敢相信,“是新进承香殿的宫女?”
“女婢不知。“宜心如实回。
“去和许昭媛说,让她多关注那个宫女,查查是何时派给王美人的。”
“是”宜心退下了。
立冬前的一夜,京城里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整个皇城被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中,为这冬季更添了几分萧瑟,但对孩子们来说,这简直是一年最有趣的日子。
这一日皇后早早的就开始准备晚膳用的饺子,宜心是南方人,每年冬季都要给大家做团圆,这是一种比汤圆更大的蒸着吃的糯米团子,里面可以加肉馅或者豆沙馅,是赵婉最爱的过年吃食,今年立政殿少了许多欢声笑语,因此宜心打算立冬就做一屉团圆给大家解馋,便带着宫婢小娥去内侍省取些糯米来。
结果去了大半个时辰后,小娥哭着跑了回来,“娘娘,宜心被德妃娘娘扣在了延嘉殿里,求您救救宜心!”
琼如大惊,立刻换了衣服叫了凤辇,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宜心听到柳昭仪的侍女说娘娘已经失宠,心中不平,就悄悄说了句柳昭仪也不见得是宫中最得宠的了,结果被德妃娘娘的侍女和内侍省的侍官听见了,德妃娘娘的侍女说她妄议皇上,要禀报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如今协理六宫,内侍省就把宜心扭送去了德妃娘娘那儿。”
“内侍省有何权利扭送本宫的宫女!”琼如听小娥所言,也知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描菊,你立刻去请贵妃到延嘉殿。”她不知道德妃会不会站在她这边,但贵妃承过她的情,就算不帮她,也不会想着小事化大。
不多时琼如就到了延嘉殿,延嘉殿里已有德妃和柳昭仪坐在那里,见琼如过来,都起来向她行礼。
琼如免了她们的礼,径直坐到了主位,她被夺了统领六宫之权,但她依然是皇后,昔日威严仍在,此刻也只有这皇后之位或许能震慑住德妃昭仪,因此,她不能谦让。
“德妃,为何带走本宫宫女?”琼如道。
“娘娘,妾也正在问话,听内侍省侍官小刀子和妾的大宫女的说法,宜心言行有失。”德妃回道。
“小刀子何在?”琼如问。
一个太监跪到了地上,“奴才小刀子,娘娘,宜心说了……”
“放肆!本宫还没问话,你想犯上?”琼如怒目。
小刀子被吓得伏首,入宫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娘娘这般严厉。
“本宫的宫女,是谁带过来的?”琼如问。
“是……是奴才……”小刀子偷眼看了看德妃,德妃也是一脸肃穆,他心下叫惨,今日自己自作主张,只怕不光捞不到好处,反而成了皇后的眼中钉,也不知皇后娘娘会如何对付自己。
“可是哪位宫妃让你这么做的?”琼如又问。
“没有……娘娘饶命……”小刀子不停磕头,大晋朝对太监管理非常严格,太监不许插手后宫事务,更不准介入前朝事务,小刀子没有得到宫妃命令,带走皇后宫中大宫女,已是僭越。
“本宫的宫女犯了错,本宫自会责罚,即使没有本宫,贵妃德妃也会处理,何时轮到内侍省插手?内侍省如今是想越权插手后宫事务么?你可问过张宝全,他可会叫你做这种僭越之事!”琼如威吓。
她转头看着德妃,“德妃,这件事,你怎么看?”
“娘娘说的是,来人,将小刀子带下去,重责三十。”德妃道。
“娘娘,小刀子虽然犯了规矩,可到底也是因为宜心犯错证据确凿,他才觉得应该由娘娘处置,如今责罚是否有些重了?”柳夕月说道。
德妃听了犯难的样子,问琼如,“娘娘,您觉得……?”
琼如本也不想责罚小刀子,只是想给这些势力巴结之人一点教训,她依然是皇后,除了皇帝,还没人能如此随意的处置她的宫人。
“哦?柳昭仪,宜心犯了什么错?”  琼如问道。
“这……德妃娘娘的宫女知道……”柳夕月道。
德妃的宫女织锦跪下道,“娘娘,当时宜心说话的声音很小,奴婢也没听得清楚,还是小刀子提示奴婢,说宜心妄议陛下。”既然小刀子已经犯了宫规,他的话就不可信,单靠织锦一人的供词如何可以给皇后宫里的大宫女定罪?织锦自然识得其中利害,立刻把事情推了。
琼如点头,“既然织锦听得不清楚,怎么可以就说宜心妄议?德妃,你说这事该如何处置呢?”
“妾看这全是一场误会,最大的错就在于这个妄图插手后宫的侍官。”德妃道,“不若将他送去张宝全那里,由他处置,也好震慑内侍省。”德妃看着是在帮琼如,可其实只是想让张宝全知道,要罚那小太监的,是琼如不是她。
琼如也不说破,点头道,“既如此,本宫便带了宜心回立政殿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柳夕月道,“柳昭仪,后宫中事纷繁复杂,你要看清楚,莫被些别有用心的人骗了。”
说完也不看殿内各人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就带了宜心离开了。
回立政殿的路上,宜心抹着泪,“娘娘,是奴婢的错,求您责罚。”
琼如摇头,“回去再说吧。”一边命画竹带了五十两并去年皇上赐的东北人参去张宝全那里,“只和张宝全说,这个小太监虽然不懂事,但也没犯大错,罚二十大板不能再多了,如今天气冷,打伤了不容易好,让他斟酌着办,这五十两就当给那个太监的药费。斐太医以前说过张宝全有些气虚,冬天到了,这人参让他多补补气。”
画竹刚应是离去,就见长孙嫖的仪驾就在不远处。
她下了凤辇上前。
“看来我来晚了,你不需要我帮忙。”长孙嫖笑道。
琼如微笑,“多谢你愿意来。”
“我可不像你,做不来以德报怨的事,但以怨报德也不是我的作风,既然承了你的恩情,自会想着报答,你不必谢我。”长孙嫖道。
琼如笑,“你一向是侠女风范。”当年与她争宠也是争的光明正大。
长孙嫖点头,“你该洒脱点,也不枉费这样一身才情。”说着便上了仪驾离去。
回了立政殿,宜心跪在琼如面前泣不成声,为了她,娘娘得罪了德妃和柳昭仪,还损失了上好的人参。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让本宫省点心呢?今时不同往日,哪怕立政殿都不见得安全,更何况是外面?”
“都是奴婢的错,求娘娘责罚。”宜心磕头。
琼如叹气,“这几日在立政殿里好好思过,想想以后怎么管住自己的嘴,别出宫门了。”
宜心应是。
“糯米可拿回来了?”琼如问道。
“还没有,”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让小娥去拿回来,你也好好收拾一下,待会儿给我们做团圆的时候就不要哭着一张脸了,我怕团圆吃着苦。”琼如道。
宜心破涕为笑,流着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