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是邱梵芝吗?”崔儒林说话的时候眼中带着一丝烦躁——崔莹离开之后他靠着稍微休息了一会,或许有半个时辰或许半个时辰都不到,一路跟随钟家马车出城的属下便来回话了。从淄阳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盛京,到了盛京没好好休息一直忙碌,纵使是自幼习武的崔儒林也感到吃不消了,这让他很难继续保持从容冷静和淡然。
“小人开了棺,棺材之中的确实就是邱梵芝,服毒身亡,死亡时间超过四个时辰。”跪在地上的人一身黑衣,清楚而又简略的道:“钟家给她准备的只是一口薄皮棺材,埋得很浅,棺材上只有浅浅的一层土,只需轻轻一扫,棺材就会露出来。”
“钟家这是等着我去确认死的确实是邱梵芝呢!”崔儒林冷笑一声,挥挥手,道:“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少爷!”
黑衣人利索的离开,崔儒林则陷入沉思,好一会,才淡淡的道:“钟熠一点都不敢耽搁,就把邱梵芝给处理了,显然是在听了我的话之后从邱梵芝那里证实了那些话是真的,这让他惊恐不已,也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了决定。就这一点,足以证明俞振霄与我推测的那些并不是危言耸听,那一步一步的推测也不是凭空臆想出来的,司马家确实在下一盘棋,一盘布局几十年、试图将几个世家全部牵扯进去的棋,将崔家牵扯进去的便是崔蔷邱梵芝这对母女。”
“安教能有今日,依靠的是俞教主武功绝顶和俞少教主的精明算计,而在安教发展壮大的这些年,安教与司马家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争斗,不知道抄了司马家多少家底,安教如今势力至少有一半是从司马家抢来的。”屋子里还是只有崔儒林一个人,但梁上却传来一个声音,道:“想要成功的对司马家围追堵截,最要紧的就是对司马家有足够的了解,这世上要找一个最了解司马家的,当数俞少教主……属下觉得,俞少教主与大少爷说的那些,或许只有一部分尚未实施的是推测出来的。”
“我也怀疑!”崔儒林点点头,道:“我甚至怀疑他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崔蔷母女的存在,只是一直没有提醒崔家而已!也是,他没有义务提醒崔家!”
崔儒林这话里面带了些怨怼,梁上的人沉默了一会,方道:“大少爷这次上龙腾山,能从俞少教主口中得到这么多的信息,已经很难得了!”
崔儒林也沉默了一会,又道:“既然是一盘足以牵动天下的棋局,那么被牵扯进去的绝对不止崔家……你说,除了崔家之外,还有哪些家也已经被牵扯了进去?”
“大少爷在查崔蔷旧事的时候,不是也查了同一时期,其他家族的一些旧闻了吗?”梁上的人以问代答道。
“是啊!”崔儒林点头,道:“崔蔷因私奔而被除族是发生在三十六年之前,而那前后五年间,除了崔家之外,李家、上官家、慕容家和皇甫家也都有族女因家族反对与情郎私奔的事情。不同的是上官家和慕容家反应及时,将与人私奔的族女及其情郎追缉回来,以族规处置了,而李家和皇甫家则崔家一样,追缉未果之后宣布将之除族……”
“除了上官家和慕容家之外,李家、皇甫家和我崔家都因为这种事情被人笑话,不过,比起嬴家却还是幸运不少!”崔儒林叹息道。崔蔷的事情他倒是很早之前就有听闻,但另外几家也曾出现类似的事情却还真没怎么关心过,知道这次,为多了解当年的事情,查看崔家留着的档案,才知道当年的事情闹得有多大,而其中受影响最深远的当数嬴家——
嬴家是极有可能是司马家第一个算计的对象,毫无防备的嬴家那一代有一个嫡出嫡女与疑是司马家的男子相恋。两人的恋情并没有遭到反对,在那男子表示自愿入赘的时候,嬴家非常高兴的接受了那个男子。
结果,那男子不但在入赘之后的短短两年内,里应外合,让嬴家吃了不少亏,在身份暴露、垂死挣扎之际,还伤了当代的嫡长子,将其致残,最后继承族长之位的不是嫡长子而是嬴依诺的祖父,那一代族长的嫡次子……
因为这个,嬴家不仅仅出现了持续足足十余年、直接将原本是八大世家实力最雄厚的嬴家拖垮的内斗,还让原本与其他世家嫡长子年纪相差不大的赢家嫡长子比其他世家的嫡长子小了好几岁。
前者,让嬴家曾经的风光不再,如今的嬴家在八大世家之中虽然没有成为最弱的那一家,但综合实力却也掉到了第五,仅比王家和拓跋家稍强一筹。后者,让嬴家嫡长子因为年纪的差异,失去了与其他世家的嫡长子从三五岁一起玩耍,一起成长,待及十五六岁一起结伴走江湖培养感情的机会……这直接影响了将来嬴家族长与其他家族的族长的私人交情,间接影响了嬴家与其他家族的关系。
世家嫡长子关系不错,成为一族之长后能够带来的影响也是非常明显的。嬴依诺的祖父比崔儒林等人的祖父小了近十岁,曾经的关系圈不一样,关系普普,导致其他世家有什么消息或者事情,总会忘了提醒嬴家一二,嬴家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嬴依诺的祖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的时候,他已经娶妻生子继承嬴家,想要改变已经来不及了。但是他的子女年纪渐长之后,他就非常急切的让子女早婚——嬴依诺的父亲才十六岁就娶妻生子,这在世家弟子之中极为少见。可惜的是生下来的是嬴依诺这个嫡长女,而不是嫡长子。
嬴依诺的弟弟嬴梓阳今年才十四岁,比八大世家这一代的嫡长子之中年纪最大的王兴宇小十岁,而年纪排到第七的上官昊和慕容瞿圭小了四岁……所以,就算到了这一代,其他几个世家的嫡长子也和嬴家的嫡长子玩不到一起。嬴依诺一个嫡长女能够在嬴家有今日的地位也是嬴家为了弥补这件事情刻意培养的结果。
梁上的人只大概知道一些,插不上话,只能继续沉默。
“记载之中,王家和拓跋家倒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你说是他们侥幸,没有族女被引诱还是另有原因?”崔儒林想了想又问道。
“属下不敢妄言!”
“随便说说而已,这么严肃做什么?”崔儒林说是随便,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道:“如果李家和皇甫家的族女和崔蔷一样,都是被司马家的人引诱了的话,她们在私奔之后极有可能还有过接触……明日再好好的审问崔蔷,务必从她嘴里撬出有用的信息来。”
“大少爷思虑周全!”
“ 说到思虑周全,又有几个人及得上俞振霄?”崔儒林叹息一声,道:“司马家这计策不可谓不毒!崔蔷母女既能利用崔家的人脉和资源为自己谋利,又能利用崔家掩饰她们的身份,事情若能成功,最后获利的自然是司马家,但事情若是败露,说不得就会让崔家背锅……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想出如此毒计的。”
梁上的人道:“司马家虽然失了天下,但终究是曾经的皇族,能人异士和谋士都不会少,能想出如此计策并实施到这一步也不奇怪。”
“也是!”崔儒林点点头,又道:“对世家算计尚且如此之多,对与他争地盘,争资源、可以说活生生的踩着司马家一日一日壮大的安教,司马家的算计只会更多……你说,安教有多少司马家安插进去的钉子?又有多少如今身居高位要职?”
“这个属下可不敢说!”梁上的人顿了顿,道:“不过,俞少教主精明透顶,素来只听说他算计人,没听说过他被人算计,司马家安插再多的人,也未必能成功。”
“怕就怕……”崔儒林没有把话说下去,他摇摇头,将脑子里某个冒出来的念头压了下去,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呵欠,道:“钟家的事情还没完,明面上盯着的人尽数撤回,暗里的则加强人手盯死,尤其是盯死了邱梵芝生的那一双儿女,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马上禀告!”
“是!”
“让钟善继父子知道崔家还在紧盯着他们!”崔儒林想了想,又道:“只有让他们又被人步步紧盯的感觉,才能从他们的反应之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是!”
“暂时就这样吧!”崔儒林想了想,道:“我先好好休息,等我休整好了,再好好的想想还有什么疏漏!”